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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贾蓉等人进府时,西宁王府已宴请完一批在朝的老一辈官员,正送出府,贾蓉细细看去,却都是职高而虚权的,且不过是平常来往罢了,而他们这些年轻一辈儿,也是如贾蓉这般直系的属下或者如柳湘莲这样的私交,也并无特别显眼的存在,这水沐虽常年不在京师,为人却甚是谨慎周密,话说回来,若没有这份睿智,也难得到战无不胜的功绩。
正厅后是一个精致的小园子,也是延续了前面庭院的清朗大气风格,然到底秀气了不少,正摆着个戏台子,台下几桌酒席,客人们喝酒谈笑,甚是放松,台上青衣正依依呀呀地唱着什么,贾蓉一句也听不懂,正要寻着位子坐下,却听到有人招呼,抬头一看,却是笑嘻嘻的柳湘莲,冲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这一桌的人却是京里有名的纨绔们,贾蓉闻其名而没见过其人的,只是与之前贾蓉他们那群二世祖不是一拨,今日席上几桌都是传说中的青年才俊,皆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他们自己在一起倒喝得自在,见贾蓉上前来,一个个脸上笑嘻嘻,眼里却藏着审视,并不似表面上那般不着调,由此也可见这群人私□份不一般,若不是贾蓉敏锐,怕也感觉不出,柳湘莲分头一个个介绍了,贾蓉举止爽快大方,言语得体,大家回应得也算和善,一时间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待酒过三巡,一桌人已渐熟悉,贾蓉发现这些所谓的纨绔子弟却也是胸藏锦绣,见识不凡,而这些人也慢慢了解贾蓉身为武状元果非浪得虚名,两边人都对对方有了全新认识,又都是放得开的人,却是相处越来越好,到后来几乎你巴我的肩膀,我捉着他的手臂,热热闹闹,称兄道弟起来。
贾蓉此时还不知道,他却是误打误撞,融进了一个了不得的圈子。
这时一台戏刚刚停了,只见水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今日却是一身常服,头戴温润无纹的白玉冠,身穿银锻云纹交叠箭袖里袍,露出雪白内领,罩着银狐皮锦绣外袍,银中带灰的华贵皮毛笼着一张俊美尊贵的面庞,更腰束白玉带,越发衬得人面如美玉,玉树临风,英姿勃发,周身仿佛散发着淡淡光晕一般。
水沐稳步走了过来,朝席上举了举杯,却完全不见上次的傲慢甚或骄纵之意,倒真有那么几分沙场大将的风范,笑容不疏一分,亦不近一分,“小王感谢各位捧场,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水沐的口气,并没有皇室中人天然的高人一等,对于水沐这样的身份而言,这便是相当客气的表现了,却不知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不对,能让水沐这样一个堂堂郡王都暗中忌惮?
贾蓉心中转过诸般念头,却随着大家一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水沐一眼都没有看他,只向众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贾蓉倒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上次得罪他了,却见柳湘莲冲他挤挤眼,“西宁王可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他连看你一看都不愿?他可一向尊重有才之人,尤其你还是武试出身?”
贾蓉也不知柳湘莲与水沐到底交情到何步,不好多说,只含糊道,“许是贾蓉名声不佳,王爷有所耳闻巴。”
见贾蓉不愿深谈,柳湘莲一不以为意,很快转移了话题。
又过了片刻,贾蓉与几个同僚也喝了几杯,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悄悄问了旁边伺候的下人,转过热闹的园子,痛快放了体内多余的水,净了手,正要往回走,却听到树丛边有人说话,其中一人声音熟悉又陌生,正恳求着什么,而另一人却压抑着语调,然贾蓉也听出了十分的不满。
敢在西宁王府的后花园大摇大摆的,必然不是他们这些客人,贾蓉亦不欲惹麻烦,忙避开绕道,哪知方抬脚走了两步,便看到水沐背着身子,正与一人说话,压抑语调的正是他,口气十分不悦,而与水沐低声说话之人,却正面对贾蓉,教贾蓉不得不看清了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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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酒后 。。。
便是贾蓉再愚笨十分,也明白,自己被迫撞上了什么阴私之事,若自己不小心应对,只怕今日这祸事大了!
那与水沐交谈之人,虽然穿着一身灰色便服,外面披着黑色大氅带着兜帽,在贾蓉眼里,却依然遮掩不了他那过分尊贵的身份——当今圣上!
贾蓉在会试场里与殿试堂上皆见过皇帝,虽然不能肆无忌惮地抬头观察,到底还是悄悄记下了皇帝的真容,这位皇帝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英武俊朗,眼神犀利,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自登基始区区数年,已将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十四五岁的太子几乎成了摆设,与原史中康雍乾三代皇帝经历却有几分相似,雄心壮志不亚于康熙,手腕魄力也不下于雍乾两位,否则也不会在收拢了权力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各传承数代的功勋世家身上。
只是这样一位称得上雄主的皇帝,此刻却近乎低声下气地和水沐说着什么,全然不见朝堂上的雷厉风行和精明手腕,让人觉得分外违和诡异。
而水沐却显然动了真怒,一把推开那人,连语调都顾不得压下去了,“你他妈说赶我走就赶我走,说要我回来就要我回来,你想过我那时候才十三岁?你想过一个深宫皇子怎么在战场上生存了?我就是条狗,还不能有自己的脾气了?你现在还提那些龌龊念头,你到底当我是弟弟还是娈宠?逼急了你干脆一刀抹了我,去地下见了父皇我也不担那等恶心名声!!!”
水沐说着转身就要走,那人似乎也急了,一把拉住水沐的手臂,“你要我对着祖宗牌位发誓么?我让你出京难道不是我一片心?你出京那年,京里的形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会儿根本腾不出手保护你,你又没有母后护着,又没有外祖家背景,你就不怕忠义忠顺把你拖下水?你不怕我怕,如今好容易平息下来了,我接你回来,又有什么不对?你和我闹什么脾气?难道我们不是亲兄弟?”
水沐一把甩开他的手,扬起了下巴,满脸嘲讽,“亲兄弟?怕人拿我嫡子身份作幌子,你大可以直说,何必找这许多理由,反正我在母后灵前也发过誓,这辈子就做大将军,为你这位兄长分忧解难,保我水家祖宗基业,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急巴巴解了我的兵权,安插到你眼皮底下,这也罢了,如今居然,居然……我也知道,我现在不过是臣子,皇上要如何臣弟不敢不从,只是臣弟也绝不受那等羞辱,若皇上步步紧逼,不肯放过臣弟,唯死而已!”
水沐说完,不再看那人脸色,怒容满面地拂袖离去,那人在原地站了半晌,待水沐背影消失,方叹息一声,也慢慢循着假山脚下走了,从头到尾,竟无人发现贾蓉便在两丈开外,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
要说皇家人出门,没有几个暗卫是不能的,偏偏贾蓉本就身怀武功,为人又谨慎,一见水沐二人,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放轻了脚步,皇帝和水沐的暗卫,也是一时疏忽,再想不到水沐府里还有这等胆大之人,竟一个也不曾发现贾蓉的行踪,连贾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却说贾蓉无意间装了一肚子惊世骇俗的秘密回了席里,若无其事地与众人喝酒交谈,此时早不见了柳湘莲,向身边人询问,这位御史家次子长得相当清秀,谈吐伶俐,却挤眉弄眼毫不庄重,一副促狭样子,“还能去哪?柳兄一看到那位琪官,眼都直了,哪里还舍得跟我们这群没姿没色的厮混?”
对面便有人喷笑出来,拍着旁边人肩膀大笑,“你小子不学好,看你爹揍不揍你?什么叫我们这群没姿没色的?敢情柳兄跟人家琪官做朋友,你吃醋了吧?吃醋了且找柳兄去,何必把我们拖下水?”
还有人笑得别有意味,“要说柳兄,当真眼光好,这位琪官,可是连忠顺亲王都养不住的,倒让他勾上了,真是……”
旁边便有人一把拍在这人背上,止住了他的话,几人说说笑笑又扯开了话题,贾蓉也不以为意,心知以他们初次见面的交情,人家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么多,已经是对他印象不错了。
不过,琪官?就是那个和宝玉厮混交换汗巾子惹得宝玉挨打的琪官?
直到结束,众人散去,赵明泰早已喝得烂醉,那一桌皆是水沐带回的下属,与水沐关系相对不错,也不甚拘束,各个酩酊大醉,被各人家丁扶了回去,却剩下贾蓉一个,与柳湘莲一桌刚刚认识,与那一桌却又是刚刚同事,于是单剩下他一个,正要骑马回去,却见一个小厮匆匆奔来,停在他面前,恭恭敬敬。
“贾大人好,小人奉王爷命,请贾大人入内叙旧。”
唔,叙旧吗?
贾蓉摸摸下巴,忽然想起上次酒肆中他们那充满趣味的对话,又想起今日听到的种种,忽然弯了弯眼睛,笑了。
“既是王爷有请,下官不敢怠慢,请小哥引路。”
贾蓉随着小厮进了后堂,来到一间房前,小厮停了步,只让贾蓉一人进去,待推开门,却见水沐懒洋洋歪在榻上,举着一壶酒,正往嘴里灌呢,忙关了门,一把夺过来,水沐猝不及防,被他夺去,睁开朦胧满是水光的眼眸,见贾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由得想起两人初见时,贾蓉也是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分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情不自禁地受吸引,说来说去,贾蓉却是他这辈子第一个交到的不知他身份依然愿意将他当做知己的朋友。
“你这是作甚?酒席上喝得还不够吗?”
贾蓉扔下酒壶,也不用水沐招呼,直接扯过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身边,水沐见他这般不客气,顿时气笑了。
“真是越发无礼了!全不把自己当客人,你到哪里都这副德行么?也不怕人说贾家没家教!”
贾蓉毫不在意,反正知道这位平时就口舌厉害,如今连皇帝都敢骂,他心里平衡多了,“你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恭恭敬敬叫你一声‘王爷’吧?要叫这么一声你就舒坦了,我做个样子也值啊!”
水沐再一次噎住了,他是从小被捧在手心养大的皇室么子,先皇先后最疼爱的孩子,骄纵得从来不把除了自家亲人外的人放在眼里,直到十三岁那年废太子逼宫,他兄长把他送去了边疆,在艰苦环境的磨砺下,他才真正开始成长,总以为自己已经把昔日的那副骄横的脾气心肠都磨得干干净净了,不论是面对军中的同僚下属,还是面对谄媚讨好的朝官,都能做到不喜不怒,心境平稳,可面对贾蓉时,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份脾气,好像有种感觉,知道对面这个人,能放任包容自己打开苦苦压抑的壳子,把所有的不满激愤抑郁都喷薄释放出来。
贾蓉抬眸睇了一眼默然无语的某人,心想不会被自己一句话顶得郁闷了吧?想想他今天的遭遇,搁自己身上恐怕也是找个人抒发抒发,想了想,从桌上拿过来两个茶杯,斟满了酒,把一杯塞到水沐手里,自己握着酒杯凑过去碰了碰,“既然你不痛快,我也不问你为什么,别的咱帮不了你,就陪你喝一杯吧,喝醉了,兴许就忘了!”
水沐哂然一笑,斜睨着他,“一杯怎么够?要喝就一醉方休!!”
贾蓉挑了挑眉,忽然想起在扬州跟这小子相处的那一个月,这小子的酒品可真不敢恭维,现在还想一醉方休?正要嘲笑,然而捕捉到水沐眼底一闪而逝的闷痛抑郁,不由得改了口,“一醉方休就一醉方休,谁怕谁?”
就陪他过了这个坎吧,谁还没有难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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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矛盾 。。。
贾蓉尤记得在扬州那会儿,第一次他陪水沐喝酒却是在屋顶上,明月当空,清辉遍地,水沐便说要找找那种江湖侠客的豪情,于是酒一壶一壶清空了,然后——他被手舞足蹈的水沐一脚从屋顶踹了下来……
第二次喝醉,是两人分别前夜,剿灭了为患多年的恶匪,水沐很高兴,借处理匪患恢复了自己前世水平的贾蓉也很高兴,两人喝啊喝,喝啊喝,所幸贾蓉前身乃好酒之徒,酒量颇大,于是一晚上,贾蓉只觉全身被什么捆缚住一般,喘不过气,第二天醒来,却是被水沐的四肢缠得铁紧……
可如果贾蓉也醉了呢?
不说水沐心情恶劣,便是贾蓉,自穿越后,也多有不顺,一向张扬肆意的性子,不得不多多收敛,早已憋闷得无处发泄,如今有水沐相伴一醉,却也是纾解压力的法子,喝到半夜,贾蓉也醉倒了。
水沐一向讨厌人近身伺候,待要找人给贾蓉安排客房,一时竟没有人出现,他也不叫贾蓉回去,两人便勾肩搭背地倒在水沐床上,贾蓉骨子里到底经过多年的纪律约束,纵然是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睡姿却甚是规矩,水沐却是于睡梦中暴露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