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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蓉捕捉到水沐眸中一闪而逝的闪躲迷惑,忍不住便想轻抚对方乌亮顺直的长发,右手却在背后伸伸屈屈了数次,终究没有伸出去。
却说贾蓉这边与水沐黏黏糊糊,掰扯不清,那边荣国府又有了新花样,元妃下旨令贾府众人在清虚观打醮还愿,贾母兴致勃勃,其余人自然纷纷凑趣,况下面的人天天出不得门子,有这般好的机会,谁不想去?便是主子懒得出门的,也百般撺唆,因此连李宫裁也说要去,贾母越发心中欢喜,细细吩咐下去。
那日却正值贾蓉休沐,自然随着贾珍先去清虚观打扫安置,见贾珍脸色惨淡,也并不去触他霉头。
这几日,东府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贾珍消瘦得厉害,尤氏也是愁容不展,一边为了贾珍,到底是自己的丈夫和顶梁柱,一旦出事,便是贾蓉对她已不同以往,到底不是亲生的,恭敬有余,却未必贴心孝顺,她一个妇道人家,往后可怎么办?一边却是她那两个继妹,尤三姐泼辣伶俐,放开了手脚,等闲也不敢欺她,倒是二姐,被贾珍也不知怎么折磨,好端端一个温柔标致的大美人儿,如今卧病在床,伶仃瘦骨,好不可怜。
好好的一个宁国府,镇日里乌云笼罩,一改往日戏酒作乐喧嚣无度的作风,阴郁得让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压抑到极致。
荣国府那边,却如烈火烹油般,说不出的热闹,只说这一日,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浩浩荡荡,最先头贾母的八人大轿,随后凤姐儿、李宫裁、薛姨妈的四人小轿,然后便是宝钗、黛玉二人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和三春的朱轮华盖车,后面跟着乌压压一街载满丫鬟媳妇嬷嬷的车,贾蓉跟在贾珍后面迎接,冷眼看去,这随从的势头却比主子们还盛,这荣国府落到如今内囊空空的境地,到底是养主子还是养奴才弄的,还真不好说。
这里刚进了山门,贾母领着众女眷下轿,可巧一个不大懂规矩的小道童,正四处剪着蜡花,照规矩确是冲撞了贵人,凤姐便大发雌威,一巴掌把个小孩子打翻在地,那小道童也不顾火烧一样的脸皮,慌得爬起来边跑,只见四处人影重重,香风熏熏,佩环叮当,一声声喝着,“快拿住,快打,别让跑了——”
小道童又不敢抬头,也不知出路在哪里,一时慌不择路,却一头撞进了一人怀里,只唬得浑身乱战,舌头便被剪了似的,通说不出话来,凤姐一见那人,顿时柳眉倒竖,骂道,“让你办点子小事便出了这等岔子,哪里来的小野种,便让他冲撞了老祖宗,我看你可有脸去见你老子娘?”
被凤姐指着鼻子骂的正是贾蓉,因笑道,“琏二婶子这般威严,这些个魑魅魍魉早就被吓得魂儿都没了,哪里还能冲撞老祖宗?既是打醮,那边老祖宗还等着婶子孝敬,这小东西便交给我处置吧。”
凤姐被贾蓉两句话说得“噗嗤”一笑,伸出涂着蔻丹的尖尖手指,往贾蓉脑门一戳,笑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小心思,猴崽儿还跟老娘耍花样?也罢了,今日且饶了你,改日你去我那里好好赔罪,不然你便等着!”
说着领着一干满脸笑容的丫鬟媳妇,簇拥着进去了,贾珍等人早扶着贾母走了,只剩下三三两两三等以下的粗役,不能进去,便守在二门外,由林之孝约束指使着。
贾蓉拎起怀里鹌鹑般乱战的小东西,淡漠地看了眼,一张还没有自己手掌大的小脸,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却比宝玉还小着几岁的样子,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唬得眼神都有些呆滞了,也不欲再吓他,便把他交给了林之孝,“虽说冲撞了人,到底也是尽忠职守,倒难为了这孩子,给他几百钱压压惊,送他回去,不要再难为他了。”
林之孝忙答应,正说着,忽有小厮出来叫道,“老爷叫小蓉大爷进去。”
贾蓉理了理折皱的衣裳,快步走了进去,却见贾珍站在台阶上,一脑门的汗,频频擦拭,黄瘦黄瘦的一张脸,越发衬出一脸焦躁阴沉来,见到贾蓉,脸色一黑,也不对贾蓉说话,只朝旁边的家人道,“你瞧瞧,我这里都没敢说热,他倒偷空儿乘凉去了,他还知不知道孝顺两个字怎么写!!”
一边喝令家人去啐贾蓉,却不想贾蓉今日身份不同往昔,贾珍欺辱惯了贾蓉,往日这样打贾蓉脸的事也没少干,一时没想起来,那些家人惯会察言观色,虽说在府里贾蓉一向不轻易为难家人,他们却深知哪个人更应该讨好,况贾珍病得这些日子,只不见好,早把宁国府下人的心弄得七上八下,恨不得立时便投到贾蓉身边,况贾蓉又是正三品的武将,谁肯不长眼去惹他?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头一缩,竟没一个敢上前的。
贾珍这才猛然想起贾蓉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是他轻易可以折辱的,一口气便憋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噎得脸色铁青,尤其看到贾蓉垂手站在那里,修长从容,看似平静冷淡的表情深处,仿佛透出那么点点轻蔑嘲弄的意味,更是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指着贾蓉,整只手不断颤抖,却是找不到任何话可说。
那边真正躲凉的贾芸、贾芹、贾琼等人眼前如此情景,也慌了,慢慢都阴影里溜了出来,面面相觑,也不敢凑上前。
还是贾蔷在里头照料完了,不见贾珍父子,寻了出来,便见贾芸、贾芹、贾琼几人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心中不解,待看到贾珍贾蓉父子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虽隔了两三丈远,却隐隐有对峙的架势,心中顿时大惊——想来是这父子吵架了,可这般架势,一旦传出贾蓉不孝,如何收场?!
贾蔷忙上前笑道,“原来叔父在这里,方才老祖宗在问婶子怎么还没到,想是叔父忘了跟婶子说时间,我正要回去,且跟叔父禀报一声。”
贾珍斜了他一眼,心知这是个台阶,心中尤气血翻涌,却不得不冷静下来,便趁势向贾蓉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听蔷哥儿说,还不骑马去告诉你娘母子,老太太同姑娘们都到了?!叫他们快些过来伺候!!”
说着挥袖气冲冲进去,贾蔷这才上前向贾蓉抱怨道,“你如何惹他了?明知他这几日心情不佳,万一传出去说你不孝,你怎么办?”
贾芸也凑上来咋咋舌道,“蓉哥儿,回头向珍老爷陪个不是吧,你如今是三品参将,若传出去不孝,对你以后不好。”
贾蓉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膀,“哪里就这么严重,且放心吧,老爷若要迁怒,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只有受着,若因此耽误了前程也是该的,你们忙去吧,待会儿怕是会更忙了。”
贾蔷奇道,“各处都妥当了,如何还会更忙?这却是为何?”
贾蓉笑而不答,只吩咐人去府里,贾芸等人自然是分散去做事了,贾蔷却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贾蓉,欲言又止,贾蓉挑了挑眉,便随着贾蔷来到墙根下僻静处。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贾蔷变化不大,依然是那副俊丽明妍的模样,眉宇间更添了几分神采奕奕,贾蓉却是变化颇大,越发脱了以往公子哥儿的样子,显出深沉英武,气宇从容,贾蔷只看得目不转睛。
半晌,贾蔷凝视着贾蓉,慢慢问道,“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也忙,我也忙,却不知你如今怎么样了?”
贾蓉心知贾蔷口中的忙,却是跟那位小姐身子丫头命的龄官有关,便自然地笑着点头,“如今还好,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倒是你,听说那位龄官甚是有性儿,你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我竟没见过你哄人,想是动真格儿了,只她身份恼人,你若是有甚麻烦,只与我说一声。”
浓烈的树荫下,两人面对面站着,贾蔷望着贾蓉含笑的桃花眼,听着贾蓉不疾不徐的语调,说着龄官,只觉自己口干舌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贾蔷忽然发现,他们站得很近,却又离得太远,远得对方的面容已经模糊,只余下一个含笑的眼神。
两人相对无言,贾蔷不出声,贾蓉也无所谓,负手立在那里,侧耳听着外面情况,一会儿,尤氏来了,又一会儿,冯将军家来人了,于是接二连三,一应远亲近友、世家相与都来送礼,络绎不绝。
忽然,贾蓉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懒懒地道,“你家前面儿都忙翻了,我还奇怪到处没见着你,你该在这里忙着才对,谁知竟没你的身影,原来你倒有闲工夫躲在这里呢,真不愧是风流种子,却是这般见针插缝,敢情我是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隔着一道树荫,贾蓉便看到一道高挑的银灰色身影,手中不耐烦地扇动着纸扇,那张傲慢的俊容,正皱着眉,抿着唇,精致的眼眸,冷飕飕地斜睨着他,冷笑连连。
不是水沐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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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风起 。。。
便是这样冷飕飕的眼刀,看着及其不善的,却不知触动了贾蓉的哪一根弦,忍不住便开心笑起来,一瞬间桃花飞舞,缤纷灿烂。
快步走了过去,也不看墙根几个仆役频频偷瞄过来的眼神,站在水沐面前,笑容很有几分温柔,“我记得今儿休沐,你不是进宫了么?怎么好好的到这里来了?天怪热的,爬山可不痛快。你难道没带几个侍从?到底京里你不甚熟,被人冒犯了可不好。”
许是见贾蓉二话不说便来到自己面前,语气也甚是关切,水沐哼了一声,啪地收起折扇,脸色却缓和许多,“既知是大热天,自当轻车简从的,我不过四处闲逛逛罢了,劳师动众又有什么意思?”
水沐却没有说出,他是矛盾挣扎了良久,终究按捺不住,只说找贾蓉郊游,大清早便去了宁国府,没见到人,又转来了清虚观,还是没见着人,这一圈下来,连早饭也忘了吃,本来早已积累了满肚子的火气,只待看到人便发作,谁知一看到贾蓉笑容满面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火气却不知不觉便冰消雪融了,他也只当自己胸襟宽广,心里边暗自夸赞自己,表面上便越发大方从容。
看着贾蔷慢慢从树荫下走出来,心中有些明白贾蔷的身份,却还是朝贾蓉看了看,贾蓉回头一看,正看到贾蔷站在自己身后侧,等着他引介,他也不知水沐愿不愿自己身份被人知晓,毕竟看他一身便服,分明是微服出行,当下只淡淡道,“这是我好友,这位是我族堂兄弟贾蔷。”
水沐眼色微微一深,不动声色地打量贾蔷,淡色的唇抿得紧紧的,半晌扬起一丝矜贵傲然的笑,慵懒地道,“果然仪表不凡,想是我一向孤陋寡闻,看到的男子无不五大三粗,黝黑健壮的,竟是极少看到这般俊俏风流人物,和你看着不像堂兄弟,倒像是嫡嫡亲的亲兄弟。”
贾蔷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贾蓉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他的话难免让人多心,在这里,两个男子相好,也叫做“交朋友”,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贾蓉这般自然地向人介绍水沐的身份,又不说姓名,在贾蔷眼里,反而显得暧昧,又见贾蓉那般温柔内蕴的态度,心中不免不是滋味。
当下贾蔷只笑道,“多谢夸赞,我们蓉哥儿乃是正正经经的官爷,我如何比得?倒是平时互相帮衬着料理些家事罢了。对了,却是我糊涂了,咱们在这日头下站着说话算什么呢?虽不很烈,到底刺得人眼花,莫如先去老太太那里看看?”
贾蔷一句句说得自然,却不知哪句又得罪了水沐,只见他鼓了腮帮子,瞪一眼贾蓉,再不说话,贾蓉心知他的脾性,忙朝贾蔷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也懒得见许多人,你还是忙你的吧,不用理会我们,我且带他去那边喝杯茶,怕是有事要与我说,回头老爷若问起来,便说有我的同僚来找,倘或又急事,你便让我身边的赤壁来回我。”
说完,冲贾蔷歉意一笑,不待贾蔷开口,忙拉着水沐走了,若再留在此处,也不知这祖宗还会莫名其妙生甚么气,最终吃苦头的还是自己,话说上次被揍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来着。
水沐任贾蓉拉着走,回头望了望,只见贾蔷站在原处,张张嘴仿佛要唤住贾蓉,却又没有出声,一片树荫遮了贾蔷半边脸庞,水沐忍不住攥紧贾蓉的手。
到底贾家人在这里打醮,清虚观里人来人往,竟被半刻停歇,贾蓉担忧撞上什么人知晓水沐身份的,他自无意间撞破皇帝与水沐的关系后,便十分注意在外面与水沐的距离,倘若让皇帝疑水沐结交武将,可是大大不妙,便拉着水沐直接回府,一路上水沐也十分乖觉,并未有半分反驳。
宁国府一向人员来往颇杂,贾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拉,姬妾娈童不计其数,喜新厌旧不厌其烦,有进来的,自有出去的,如此反复,宁国府众人早习惯了,见贾蓉猛不丁带了个人回来,也不以为意,顶多看两眼,暗自嘀咕小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