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贾环只得自点了盏灯,又拿起一本佛经看了起来。
赵姨娘又道:“什么时候你过生辰,阖府里能这样来一场,姨娘这辈子就值了。”
贾环漫不经心应道:“嗯,待我金榜题名。”
赵姨娘顺手把扫线头的小扫帚朝他脑袋上砸。
“府里最忌讳这事儿,小心你那破嘴!”
听过忌讳猫的,听过忌讳狗的,没听过忌讳科举的,贾环来了兴致,道:“怎么说?”
赵姨娘朝外间张张,压低声音道:“听说先头太太生的珠大爷就是死在考场里头的!”
嗤,这可多了去了,就是他高中探花那场,会试考死了十三个,殿试还有两个猝死的呢!
纯粹是才学不够,临时拼命抱佛脚才生生把身子拖垮的。
见他不以为然,赵姨娘又作势要拧他耳朵,贾环拱手告了饶才罢了。
正说着,只听门外一阵吵嚷,是彩霞碧妆两个人回来了。
两人衣服鲜亮,双颊晕红,脚步也虚浮,想是吃了酒才回来的,赵姨娘见了更是一肚子火气,撂开针线就要骂。
贾环忙拦了,只对还清醒的彩霞道:“先回房罢。”
彩霞眼波流转,道了声是,便揽着犹在笑嘻嘻的碧妆走了。
赵姨娘大怒,“贾环!”
贾环叹气,无奈道:“你今日骂她们是解了气,明天她们去找琏二奶奶闹一闹,又是你没理。”
他是真心不想理后宅事的,无奈赵姨娘又是个一根筋,好好一个姨娘,生的也美貌,却生生把自己弄到这种人见人厌的地步,想起父亲那些或端庄,或爱娇,或妖娆的妾室,便是无宠无子的,府里谁敢多说一句?更别提被侄媳指着鼻子骂了。
等等,彷彿宁朝以前,并没有良妾一说?贾环铺床的动作一顿,【妾为贱籍,子无所继,其女可通买卖。——晋书。通礼】
这是连庶女都可以随意买卖的晋朝!
本想着过几年再行脱身之计,贾环此刻却是犹豫了,以他看来,贾政为人寡情,不过把妾室当件玩物,若有一天随手把赵姨娘送了或赏人,再要筹谋便难了。
他对那个嫡亲姐姐并没什么感情,故而把她排除在了计划外。
若按他预期,待他长到十一二岁便带赵姨娘诈死脱身,伪造一个孤儿寡妇的籍贯下场考试,以他的年纪,入仕之后当在翰林院行走几年再外放,几年之后,世上再无贾环此人。
只他想得明白,奈何后宅风波不平,若真在这乌烟瘴气的贾府苦熬几年,他还真担心自己哪天便醒不过来了。
贾环坐在床沿,双眸明明灭灭,以他的骄傲,是不屑这暴发户一样的贾国公府一草一纸的,他若是带着赵姨娘出京,必定要过几年苦日子,只是他有远超晋朝千年的学识,为了打消赵姨娘疑心而藏拙重温,他也是不愿的。
如今他年方八岁,按时间算,那以一双慧眼留名千古的晋武帝正是弱冠,手下无谋臣,帐中无良将,若是他去投奔,做上几年谋士,名正言顺入官场,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晋朝与大御不同,大御讲究“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非内阁不为相”,而晋时科举初兴,并不十分注重什么进士出身,几代名相俱做过皇子谋臣。
打定主意后,贾环却没了睡意,翻身起床,披了件厚祆,便推开房门去了院子里。
这会天还冷着,但胸中一股热气却挥不散,贾环缓缓打了套五行拳,方平静了些。
望着漫天的星光,想起还算辉煌的前生,贾环忽然有些茫然,自已上一次这般心潮澎湃是何时呢?
斗倒摄政王?不,他是有些兔死狐悲罢。
拜相?那时自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锦书一策,诛杀狄族十万兵时,只有夜夜噩梦。
那年破下惊天奇案一举成名时,他日夜筹划着如何不引起幕后之人的报复。
现在想来,也惟有连中五元时暗自欢欣过罢,只那六首之梦生生被不喜世族的圣上以“卿之容止当为探花”给破灭了。
他一生追求尽善尽美,却不知后世人如何断他功过?呵,许是褒贬过半罢。
折一节枯枝,掠一树寒鸦,舞一曲剑意,笑一场沧桑,熟悉的君子剑式,陌生的稚嫩身影,风声过耳。
他高中那年,与同窗谈笑累月未归,父亲为一个故意小产的爱妾杖责了他母亲,几个庶兄买通下人给她下了致人虚耗而亡的药物。
他出孝那年,定国寺偶遇的大长公主非他不嫁,皇帝将他申请外放的折子留中不发,那个等了他三年的烈性女子在他的沉默下悬梁自绝。
他救驾之时,默默护卫他十年的暗卫全员赴死,诛灭刺客,换得他“纪卿悍勇护驾,忠心可期,朕甚悦之”。
。。。。。。
贾环顿住脚步,久病的身子一个踉跄,掌中枯枝寸寸尽断。
想这些做什么?他潜意识里,竟也打过放弃赵姨娘的主意吗?
毕竟。。。。。。她可是最了解原身的人,若不是有一场大病作借口,他的破绽也太多了。
【生于清泽,长于荣华 称量天下,贵不可言,吾孙乃天生相命】
“呵,称量。。。。。。天下,好尊贵的命格。”
月光晦暗,群星略隐,惟有长明星亮若白昼。
这世上再无百年纪氏,三朝辅相,他是纪瑜林,也是贾环。
没有要他步步提防的摄政王,也没有要他处处忍让的长公主,他年华正好,只待冲天。
小小的少年抬起头,目光中最后一丝沧桑与睿智掩去,笑得轻狂。
。。。。。。
”人间何幸,得吾临。莫道苍茫无清明,靖霄心,擎过天宇皎然映。”
一张薄薄碎金笺被捏在修长的指间,笔迹凌乱,页面潦草。
清俊的帝师念罢,朱笔一点华服少年的额心,笑得开怀,“瑜林,瑜林,汝乃天下第一狂生也。”
“小子敢不领此名乎?”少年凤眼上挑,唇角含笑。
。。。。。。
“纪相,可曾记当年之志?”年逾花甲的素衣老者带着三分疏离七分冷淡质问道。
一身大红官服的中年人笑容不改,却悄然垂眸,不再答言。
。。。。。。
先生,如今终于可以答你,瑜林此身,不改初衷。
。。。。。。
莫道苍茫无清明,靖霄心,擎过天宇皎然映。
☆、第3章
坐在精致的马车上,贾环面上忐忑,心中惟余怒火。
陪嫡兄去忠顺王府道歉?这事骗骗未经世事的原主还成,忠顺王是什么人?后世直接用此人名讳替指男风之事!其名等同龙阳君!
他是晋高祖幼弟,晋武帝叔父,历经两朝,一生荣宠,最喜戏子伶人之流,以致一生无嗣,是世家训诫中最经典的反面教材。
不着痕迹瞥了眼坐立不安的贾宝玉,贾环恨得咬牙,他知道此身相貌颇似赵姨娘,生得妩媚风流,原主终日故作猥琐也是生怕被人充作礼物送走,却不想最后竟落到他头上来。
区区一个五品官嫡次子,竟敢私藏亲王爱宠,贾宝玉?贾愚石还差不多!
他也算明了贾政心思,大抵见儿子秀色夺人,怕忠顺王见色起意收了去,又不好明目张胆送个美侍从,正好听到王氏“不经意”提起自己的庶子”果真是好颜色,比宝玉也是不差的”,便定了主意。
贾环冷哼一声,想清了原由便不再装相,狠狠坐直身子,一瞬间气势骤变。
车里只有他和贾宝玉,十二岁的少年举止轻浮,一身脂粉女儿气,因他的漠然打量,眼神渐渐闪烁。
看来,他早知此事。
只有心虚,没有歉疚,原来他这哥哥,也没有他推测的重情。
这忠顺王府,不进不成了。
贾环目光沉冷,看着贾宝玉,渐渐露出一丝冷笑来。
却见小少年眉羽轻轻上扬,凤眼微微弯起,笑逸三分风流,身藏七分轩昂,当真是君子端方,润泽如玉。
贾宝玉竟看得呆了,口中只喃喃唤道“环弟。。。。。。环弟。。。。。。”
这般色令智昏之人,纪丞相平生仅见。
马车渐停,贾宝玉犹自愣神中,被前头下轿的贾政令人拖了出去,他又朝贾环喝道:“还不下车!”
贾环回身,忽然苍白了脸色,咬住唇,只怯怯懦懦地磨蹭着。
贾政又训斥几句,终是想起庶子是要送人的,嫌恶地瞥了一眼,将人拎下车。
王府格局极为精美,虽是乍暖还寒之际,却处处可见盎然绿意,候在花厅的几人还见到窗外池塘里蕴养着一片白莲。
莲为花中君子,纪氏祖宅中也多有种植,贾环知道,似这般一池春莲,所用人工物力必然甚巨,可见忠顺亲王圣宠之深。
贾政父子倒是一样的惶然,坐得惊心,等得忧心。
贾环小心翼翼接过侍女端上的茶,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晕红,低低道了声”多谢姑娘了”,惹得侍女几声轻笑。
贾政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贾环脸色又煞白几分,彷彿想到了什么,他眼中渐渐浮出一层水汽,又呆呆地捧着茶杯出神。
正当贾政又要喝斥贾环时,花厅门口的大红毡帘轻动,一双乌锦镶玉金丝靴踏在了汉白玉砌成的地面上。
来人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紫玉华冠束发,玄色蟒袍加身,面容俊美,目光清寒。
他身后还带着一名神色恭谨的青年文士,单看那神光内敛的双眼,便知绝非寻常之人。
“你们。。。。。。”玄色蟒袍的青年皱眉,“有何事?”
贾政上前,拱手道:“下官是工部员外郎贾政,犬子贾宝玉日前与王爷有些误会,得罪了王爷,今日特来赔罪。”
说着,他狠狠瞪了犹在发呆的贾宝玉一眼,“逆子!还不过来!”
蟒袍青年挥手,“不必,本王。。。。。。”话未说完,却顿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贾环身上。
只因贾政与贾宝玉二人俱是行的拱手礼,而那蓝衣小童却是瑟瑟跪伏着。
贾环脸色一白,低下头去。
贾政笑道:“这是下官的庶子,自幼有些机伶,王爷可要留下使唤?”
蟒袍青年已听出贾政未尽之意,他平生最厌的便是这等卖子求荣之人,当下沉了脸色。
蓝衣小童似是惊惧太过,终于忍不住低泣起来。
“殿下,这。。。。。。”那青年文士本是从进门时便一直盯着贾环的,此刻见他惶急,不由皱眉,对蟒袍青年耳语了一番。
蟒袍青年沉吟,“沈先生此话当真?”
那沈先生又耳语了一番,青年便对贾政道:“此事本王替你们担下,这孩子我便留了。”
见贾政父子二人面有喜色,青年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本王封号永宁,贾大人可记牢了,若对皇叔要人,他可是拿不出的。”
贾环心下一跳。
贾政面色忽青忽白,终是带着贾宝玉行了一礼后,匆匆而去。
“至贵之相?”姬谦瞥了眼地上瘫软的小东西,语气中难得带了些笑意。
沈襄郑重道:“殿下莫笑,此子眉长且清,目秀而明,天庭饱满,禄气内蕴。。。。。。从面相上看,是公卿之相,甚至。。。。。。”他说着,终是忍不住凑上去细细端详。
贾环面上只一派瑟缩,心下却是一惊,不由想道:此身与他前世相貌差别极大,相面之人竟是一致描述,莫非这便是相由心生?
姬谦摆手,“先生若是悦之,便收作书童罢,也算这小东西的造化。”
沈襄连连摇头,将贾环抱起,问了生辰,皱眉掐算几下,将人放在椅子上。
眼见小孩怯生生地坐好,方对姬谦拱手道:“殿下不知,此子命格贵不可言,虽幼多劫难,一朝得遇明主,却注定称量天下。”
姬谦余光瞥见几个下仆僵直身影,无奈道:“先生。。。。。。”
“我这王府里绝无旁人的耳朵,侄儿放心便是。”一道男声自帘后传来,随即一个紫衫青年便掀帘而入,他容色慵懒,笑容散漫,怀里还搂着一只漂亮的小红狐狸,同他一样懒洋洋地眯着眼。
贾环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面色惨白,拼命将瘦弱的小身子藏到沈襄身后。
姬明礼鼓了脸,对姬谦道:“原来小叔叔这么吓人。。。。。。呜。。。。。。狐十四,哥只有你了。。。。。。”
狐狸很通人性地扫他一尾巴,又恹恹地合上眼。
姬谦便道:“他原是要送给你的。”
姬明礼知道自家侄儿的意思,撇嘴,“本王不缺人暖床,何况,这小不丁点的,想吃还得养上几年,太费劲,送给你了。”
小不丁点的贾环终于吓得哇哇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哇。。。。。。我要姨娘,姨娘。。。。。。呜。。。。。。”
姬谦盯着小东西的头顶,面无表情。
姬明礼却是朝沈襄哼笑:“称量。。。。。。天下?”
☆☆☆☆☆☆
贾环不知沈襄是谁,谋士有明谋暗谋之分,此人虽未见载于史册,却未见得比不过”圣武之治”中大放异彩的几位明谋。
暗谋,藏得越深才越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