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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鸢小学。
因为是冬假,学校还在封闭中,遥这个毕业多年的校友是没法轻易进得去的。当然,要真想进去的话,翻墙也可以。但是遥不会做这种事。
他也没那个心力去做吧。
所以他只是停在了作为围墙的铁丝网外,透过网洞望着操场里的那株……光秃秃的凋零了的樱花树。
其实很近,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就能走到树下。但也很远,因为隔着铁网围墙,隔着……旧时和今日之间流逝的时光。
“I swim”,“Free”,“For the team”。
虽然这个角度是看不见的,但当年刻在树下花坛石砖上的稚嫩笔迹,还是历历在目。
只是……
陪他swim和坚持for the team而走在人生路上的人,都已经不在身边。
那么,又何谈free呢。
……
说起来,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拆除掉的岩鸢水泳俱乐部场馆原址上,新盖的是一幢……更气派和现代化的水泳中心。
但遥没有进去。他只在门外看了看,目光扫过“岩鸢水泳中心”的蓝底白字大招牌,又落在门口那尊大约是吉祥物(图徽?)的大头鸟雕塑上……不由得一阵恶寒。
奇怪的审美。
但他大概可以猜到,为什么会选这个形象来做推广。
是因为……当年岩鸢中学在水泳比赛上取得的辉煌成绩吧。
从他们开始的。
但并没有以他们的失败而结束,而是有后辈继承了他们的活动部,并继续发扬光大了。他听真琴提起过。
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只是……
再也找不到过去的丝毫影像了,但记忆并没有消失。遥仿佛可以看到年幼的自己,正低着头跟在稍微高一点的身影后面走进大门,极力想要回避门口那个红发男孩儿热烈的目光。
“哟,七濑!还有橘。”
“哎呀,是松冈君呢。早上好。”
纯真如花的笑靥,热情似火的红瞳,张扬无羁的气场……
温柔和善的笑容,始终关注的目光,令人安心的气息……
再也,感受不到了吗。
……
遥没有往鹗崎神社的方向走,似乎也完全没有去从前住过的地方看看的欲望。
因为对他来说,那个“家”……从那一年他搬离开始,就不再是他的家了。
他也觉得,如果再次踏上那条长长的阶梯,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产生某些幻觉,比如——某个茶色头发的少年在清晨阳光下等着自己,微微一笑地说“早上好,小遥”——诸如此类。
他想起自己是为寻找什么而来的。但是,是要寻找什么呢?他又一下子说不上来了。
所以他一边努力转动快要冻僵了的脑子思考着,一边随意地踱着步子,并没有留心自己究竟走到了哪个地方。
直到他蓦然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条马路,那片海边,离车站只有几百米距离的行道上。
为什么……会再次回来这里?是打算再去车站,乘车离开吗?
但离开了这里,又该往何方?
遥远的都市,还有他能容身的空间吗。
尤其是,当他失去了一切以后的现在。
终于……失去了。
依赖也好,激情也好,亲吻也好,拥抱也好……
总之一切的一切,让他感到自己还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所有一切,都已从手中流失掉了。
是不过短短大半日光景就全部发生了的事情。
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所以那人躺在病床上插满了管子的情景,是真的。
以及那具沉睡在冰冷的铁柜里惨白的身体,也是真的……是本人。
但话说回来,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啊。
因为眼前的这幅梦境一样的风景画。
此时此刻的遥已经走下路基,穿过浅白的沙滩来到了海边上。
时间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夕阳早已沉没,苍白的月光冷冰冰地照耀着这片海域,为所有一切都覆上了一层寒霜般的色泽。尤其是波涛浪尖上泛起的星点,就像有无数尖利的刀锋隐藏在水下,只有在被浪潮推上来一点时,才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
遥就这样沐浴在清冷的月光和海风里,向着大海抱膝坐下。
波浪一层一层,偶尔涨上来一点,会舔舐到遥已脱掉了鞋袜而光着的脚趾。
冰冷。
呵,本来就是寒冬嘛。
但对遥来说,其实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寒冷。
他也没有发抖。既没有因为冷而发抖,也没有因为任何别的理由而发抖。
他其实以为自己会像那次真琴溺水时,那样紧张到浑身发颤。
他也以为自己会像那天偷听谈话后,那样受惊到几乎窒息。
然而事实上,现在的他,基本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知是已经冻到麻木,还是本就放空了心境。
无悲无喜。无怨无尤。
无欲无求。
——但是,我还记得你的泪水。
我也记得你的微笑。
好像就在夜幕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深处,世界的彼端。
——我看见了。
七濑遥缓缓站了起来,脱掉了风衣外套,整齐地折叠好,和自己的鞋子放在一块。
然后,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海水没过他的脚踝,接着是他的双膝,再是腰际,又逐渐蔓延到他的胸部和肩头……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以游泳的姿态进入水中。也是最后一次,毫不抵抗地任由广阔无际的水将他吞没。
所以到头来,只有“水”是可以无条件接纳他的存在。
这就是他的终点。
……
惨白的月色描绘出的遥的最后轮廓,是如同回归了来处的深海精灵。
因为他那么平静而又自在地,接受了属于他的永寂时刻。
……
“晚安,遥。”
【Additional Part(Ⅰ)】染血的风景线
这里……是一条小巷。
离租住的公寓不到三百米。
唯一的光线来自巷口那盏孤零零的路灯,是橘黄的灯光。
但是这里——这个暗巷的尽头却沉在夜色深处,一切都灰蒙蒙地不清不楚。
不过,橘真琴却觉得自己看得到某种颜色。那色彩刺痛着他的瞳仁,让他几乎无法继续睁开双眼。
又或者说,他只看得到这一种颜色,在漆黑如墨的世界里,极致地斑斓,鲜艳得夺目。
那是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他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每一次的呼吸都牵扯出撕裂一般的疼痛,而这疼痛,也在渐渐地剥离他仅剩不多的意识。
但真真实实发生过的片段,还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不到半小时前的那一刻开始的,继而发酵,直至……崩塌。
当时的橘真琴还躺在卧室里的床上,怀里环抱着他想用生命去疼爱的那个人。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他一开始还不想理会。他极少会这样,但今夜除外。
直到另一支手机也……
“铃——”
但只响了一声,就被掐断了。橘真琴探过手去,把那部和自己同款的蓝色手机拿了过来,愣愣地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设成了震动模式。
他无力地把手机重新放回到床头柜上,然后就这样睁着眼呆呆地凝视黑暗中深灰的天花板。
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唯一清楚地听见的心声,就是:
现在……哪怕只有一晚都好,也请允许他稍微任性一下。
因为,他也有不知该怎样面对的“明天”啊。
可惜,世事总不能如愿。
手机再次疯狂地震颤起来,一部接一部,闪烁的荧光像是暗夜里跳动的鬼火,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他几乎是不由自主更用力地搂紧了怀中的身体,在那热乎乎的发丝中吮吸着支撑他心跳的力量。
——不想放手,一点也不想。
但突然从门口传来的拍打声,还是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其实他早就清楚地知道,会有这样一刻了。
于是,出现在打开的门里和松冈凛急剧收缩的瞳仁中的人,是他,橘真琴。
是赤|裸着上身的、神色复杂的橘真琴。
“……凛。”
“你们……”
“……对不——凛!”
几乎是毫无防备地,真琴被凛用力推到了一边,狠狠撞在玄关柜上。顾不上生疼的后背,他急忙爬起来追向里间,而那个夜闯入室的男人已经看到了一切。
凌乱的床单,丢在地上的衣服,还有……裹在被窝里熟睡着的、同样赤|裸着上身的人。
——刚才没顾上好好帮人盖牢被子,所以遥光滑的后背露出了一点儿,正好看得见他腰际深蓝色的裤头。
真琴心里一阵异样,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松冈凛根本不及他辩驳,已经颤抖着退了一步,跟着一个转身,冲了出去。
“凛!”真琴叫了一声,但还是本能地压低了音量。正迈出一步要追,他又顿了一下,还是先回到床头随便捞了件外套披上,接着尽量轻手轻脚为床上的人掖好被窝,再次确认了一遍遥的手机已经设成了震动,随后捞起自己的那支手机塞入衣袋。
这一连串的动作简直像设定好的电脑程序一样,滴水不漏完美到位,甚至前后用时不到十秒。然后,他终于匆忙追了出去——也仍没忘记把房门锁好。
……
黎明即将到来。所以现在的夜色尤其墨黑。
居民区里零落的路灯照不淡这重浓浓的夜雾,但一闪一闪的监控设备还是模糊地记录下了两个在雾中穿行的身影。一前一后,一个狼狈逃窜,一个紧追不舍。
“凛……凛!”
橘真琴追着松冈凛跑过一个街区,眼看那人转过墙角不见了身影,急忙再次呼唤起来。
“凛!我和遥……唔!”
他完全没料到背后那突如其来的撞击,这一下用力很猛,把他撞得乱了阵脚、跌进了旁边的小巷,甚至一头栽倒在地上。
“真……橘真琴!混蛋!!你做了什么?!”猛地从身后蹿出来的凛根本不等真琴撑起身来,已经扑过去揪起对方的衣领,凑到面前大声吼道,“你怎么能这样!!趁人之危吗橘真琴?!没想到你是这种下流的混账!!”
被拽紧领口而几乎喘不上气来,橘真琴费了好大力气才扒开一点那由于过分用力而发颤的指节。
“凛,冷……冷静一点。是我错。但我们……”
“‘我们’?你凭什么说‘我们’!遥是我的!!”凛却更加暴躁了,他的吼声已经走了样,变得尖锐而锋利,就像一头随时会撕裂猎物而发出嘶吼的猛兽。“我真是愚蠢,我怎么可以叫你看着遥……我居然忘了你也在盯着他!……这么多年!我忍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终于得到他,你明明认输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
“松冈凛!这不是比赛,根本没有什么输赢!你给我认清这一点!”橘真琴也难得气恼,失声反驳起来,“我是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弄丢了遥的人是你!伤害了他的人是你!”
“所以你才趁虚而入吗你这个混蛋——!!”
凛的怒火已经几乎烧光了他的理智。他大吼着再次撞向真琴,而真琴这次可不由着他乱来。比凛更高大的身躯紧绷起来,立刻犹如立在对方面前的一堵墙,让凛撞击过来时只略微晃动了一下他的上身,双腿和腰际仍然纹丝不动。
“凛!给我冷静一点!”趁对方一击未成反而落入他的捕捉范围,真琴一把扣住凛的双肩用力地按住。“你要揍我可以!但不是现在……”
“哈?!这种时候你叫我冷静?还是说你在讨饶?!”即便被对方强行按住,松冈凛还是在奋力挣扎,吼着吼着,他竟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这种事情!不能……不可能原谅!我会杀了你,橘真琴!我会杀了你!!”
暗淡的光线中,真琴还是觉得自己清楚看见了面对自己咆哮的那张扭曲了的脸。他感到震惊。凛竟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根本就听不见他说话,也拒绝听下去了!
“凛!请你清醒一点!!我和遥……呃!!”
明明那头猛兽还在自己的控制中才对,但突然砸来的一拳还是让真琴猝不及防,正中鼻梁,将他打得一个扭头,不由得松开了钳制对方的手,摇晃着倒退了几步。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下意识地向身后探去,不经意间触到了冰凉的墙砖,又碰到了一根尖锐的什么东西。
“凛,遥他只是——”
这一句却戛然而止。
下文也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是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冰凉。
从后背穿过胸腔再透出心口的、瞬间就感觉到生命迅速抽离的冰凉。
真琴蓦地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