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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雨孤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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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是我的好徒儿.”见这倔强的小子终于屈服了,波塞东不禁满意一笑.

***************

行了简单的拜师之礼,加隆终于投身海皇岛门下,那一条条门规他听着毫不在意,一心只挂念撒加的安危.

波塞东虽为当世神医,可撒加的伤实在太重,而且拖延已久,可否完全复原还是未知之数.

“难道你对为师的医术还有怀疑?”波塞东似是深知其虑.“这世上从没有我波塞东治不好之症,你大可放心,我必定可救活他,更可治愈他一身尽断的筋骨,让他能再行走,与常人无异.”

加隆闻言喜出望外,这一回付出代价虽大,但若能换回撒加的健康无缺,自己还夫复何求?

“放心吧!加隆,岛主说得出的必能做到.”苏兰特不禁安慰道:“他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他既已答应你,必定会全力以赴出手相救.”

对于加隆的留下,苏兰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想着他的心虽不属自己,但能朝夕相对也已不错,起初还怕岛主会有心为难,谁知他竟肯答应,更愿收加隆为徒,实在令他始料不及.

波塞东的确守约,在拜师之礼完成后,随即命人准备好一切,亲自替撒加治伤.

经过多日的煎熬,加隆终于看到曙光.

********************

撒加来到海皇岛已是几天,然而波塞东从没认真看他一眼,在他心中,他跟自己毫不相干,他已重伤垂危不久人世也好,自己也没必要出手相救,只是,他着实欣赏加隆,当然,他亦有其利用价值,要是加隆肯为自己效命,要把他失去的东西抢回,可说不费吹灰之力.

跟加隆认识不久,但那不会掩饰的性情,波塞东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他当然不会轻信于他,为了救撒加一命,就是要他杀尽天下的人,相信他也答应吧!只是,他会不会守信则是另一回事,可波塞东却有十足把握,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决走不出自己的掌心,最终也必会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力.

细意端详眼前奄奄一息的青年,每一下微弱的呼吸,也令他痛得轻轻呻吟,遍布身上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四肢已是尽废,五脏六腑也已碎裂,他看着不禁暗叹,若非凭着顽强的意志坚持,恐怕他早已撑不下去了.

整个治伤过程,加隆都不敢离开一步,坚决守在撒加床边,他看着波塞东仔细检查撒加伤势,慢慢把他扶起,让他服下一颗药丸,把手掌贴向他的背心,再运劲替他治疗内伤,不久,一口口鲜血从撒加嘴角溢出,越溢越多,把床单染得通红,只把加隆看得心头一紧,连忙看向波塞东,波塞东专心运劲,对加隆那询问目光视而不见,令加隆更是焦急.

“放心吧!岛主只是为他除去体内积血.”苏兰特见加隆一脸忧心,轻声安慰道.

加隆知道这是苏兰特一番好意,可看着撒加这样,试问他又怎能安心下来?

一个时辰已过,波塞东仍在替撒加运功治伤,中间并无间断,波塞东的气劲依旧,并无任何减弱之象,加隆不禁暗自赞叹,这家伙看上去虽像个斯文书生,实则内力深不可测,确是当世高人,起初的疑虑也拋诸脑后,对其医术更是深信不疑,再看向撒加,见他唇边鲜血已干,虽一脸苍白毫无血色,可一直紧皱的眉头已舒展下来,加隆终能舒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

波塞东最后收劲而立,一个时辰损耗不少,喝下苏兰特递上的茶暂歇一会.

“他不会死了,是不是?”加隆立即紧张问道.

“这世上并无我波塞东救不了的人.”波塞东不看加隆,拋下一句便走出了房间.

这人到底在卖什么药?就是向他交代一声也不行吗?加隆求救似的看向苏兰特,希望他能告知自己一二.

“加隆,岛主治病时从不喜欢别人多问.”苏兰特说罢上前替撒加把了把脉,低声说道:“他的脉象虽弱,但比之前平和了不少,你不用担心.”

半晌,波塞东再回到房里,只是手里却多了一个古旧的木盒子,他一言不发的走到撒加床边,打开盒子,一阵清香之气登时溢满房间,加隆深深吸了一口,只感清新无比,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苏兰特不禁大喜,在海皇岛多年潜心研究医药,他一看便已认出,波塞东带来之物,赫然便是岛上三大奇药之一──天香伏灵膏,这药由多种稀有药材提炼而成,练药工序精细繁复,份量绝不能稍差一分,平均得花上五年才能练成一盒,药方从不外传,当今能制此药的只有波塞东一人,这药也因此极为珍贵,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可是却能把尽碎的筋骨重新接好,且不留任何后遗.

波塞东命加隆把膏药涂满撒加全身,那膏药呈乳白之色,柔滑清爽,加隆把药揉满掌心,轻轻涂在撒加身上,生怕弄痛了他,一股清泉立时传至心中,撒加一直紧崩的神经也随之放松.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药已渗透骨中,波塞东命加隆把撒加扶着,自己则开始替他接骨.

加隆仍目不转睛注视着撒加,波塞东每次使劲,都传来骨头咯咯之声,只见撒加眉头紧皱,全身不住剧烈颤抖,喘息也不得不放轻,下唇已被咬得出血,仍止不住那破碎微弱的呻吟,加隆能深深感到,这每一下对他而言是何等残酷的折磨,可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受苦,不能替他分担一丝一毫.

“快住手!你把他弄得很痛!”见撒加强自忍受越发剧烈的痛楚,加隆终于按奈不住大吼起来.

“我只答应了你会救他,他痛不痛与我无关.”波塞东漠然答了句,继续替他接骨.“这当中万一有什么差弛,他定然粉身碎骨,到时可别怪我.”

“你...”加隆登时怒得无言以对.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分都像渡日如年,每一刻都是难耐煎熬,他的痛在身上,他却痛在心中.

漫长的折磨终于过去,撒加已气若游丝,加隆也已痛得麻木.

“他全身的筋骨,我已替他接好,内伤也会慢慢复原,再过一两个月便与常人无异.”波塞东徐徐站了起来说道:“我答应你之事已经办好,两个月后,你们一同去圣域山,替我把史昂的首级取回来!”

虽然已答应了波塞东,可要取恩师之命加隆实在不愿,相信撒加也会极力反对,然而此刻他只挂心撒加的安危,往后的事,只好见机而行了.

波塞东看着他不情愿的样子,也不多说便带着苏兰特走了出去.

苏兰特临行不禁回头看加隆一眼,见他坐在撒加床边,细意替他抹汗送水,每一动作也温柔之极,眼中的柔情,跟平时性情刚烈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看着微微苦笑,匆匆的跟着波塞东离去.

十三

他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他不断挣扎,想逃出那无尽的黑暗,想摆脱那烈火烧身般的剧痛,生命一点一点的消失,他却顽强的挣扎着,他不能死!他不要死!为了自己,教主和潘多拉已先后丧命,他怎能再贱视自己的生命,让他们的鲜血白流?还有...加隆!加隆!自己若是死了,拉达曼迪斯定然会对加隆下手,不!他不要死!为了他们,他绝不能就此死去!

他很清楚,只要任身体掉下那无底深渊,便能从那撕心刺骨的痛楚解脱出来,可他却不肯放弃,仍咬紧牙关强忍着,一步一步的要爬上去.

不知摔痛了多少次,不计重新振作了多少回,他终于从死亡的深渊爬了回来.

当他再睁开双眼时,一切彷如隔世,没有鲜血,没有杀戮,空气中渗满清香,身体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手心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温暖,轻轻转了转身,虽仍感微微痛楚,已不像从前剧痛难当,内息平和了,五脏六腑不再撕裂,四肢也能勉强动了,自己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遍,最后又再获得了新生一般,然而,最令他欣喜的,却是那个在他身边,日夜守护着他,最后支持不了累得睡着的人.

他没有做梦!他还活着!还活着!

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轻抚那张消瘦了却不减清俊的脸庞,看着那孩子气的睡颜,他不禁宠溺的笑了笑.

经过了这一番风风雨雨,他们都累了,却又长大了,这一切让他们学懂了,不会再伤害对方,更应该珍惜彼此.

“对不起,加隆.”当时竟说了番断然决绝的话,一定伤透他的心了.

“哥...”动作虽已放轻,还是把他惊醒了,最近隆一直睡得不好,稍有风吹草动也会惊醒过来,连忙察看撒加伤势,这段日子,他都衣不解带,半步不离照顾着他,喂他吃药,替他梳洗,虽然疲惫不堪,内心却甜蜜不已,他们都已失去太多,他更爱惜没有旁人,只能与撒加共处的日子.

一直期待他苏醒过来,把心中的话都告诉他,告诉他自己还是多么爱他,让他知道,他诚心忏悔对他种种伤害,然而当希望实现时,千言万语却被卡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紧紧拥抱着他,让眼澳默默奔流.

撒加无声的让他抱着,眼角也滑出一行泪水.

“哥,你还恨我吗?”加隆嘶哑的问道:“只要你说一句,要我粉身碎骨也可以.”

“我从来没有恨你,真的,从来没有.”撒加柔声回答,慢慢吻上了他的唇.

“什么圣派魔教,我都不再在乎!只要跟你一起,无论去到哪里也一样.”加隆轻轻的响应着他的吻,生怕会伤害身体仍很虚弱的他.

撒加却没理会掀动伤口的微微痛楚,伸手紧紧的抱着他,坚决的告诉自己,今生再不会放开.

*****************

如波塞东所说,撒加的伤势渐渐复原了,从起初能勉强坐起,到后来能下床被加隆扶着行走,到最后能行动自如了,只需再花数月调息,武功便能慢慢恢复.这一切就如奇迹一般,就是连撒加也没想过,自己身受重创以后,竟仍可重新站起,甚至不留半点后遗,加隆更是欢喜若狂,天天都恨不得守在撒加身边,帮助他快点康复.

然而,对这劫后重生兄弟重逢,波塞东却不以为然,既然撒加已伤势无碍,加隆便得遵守承诺,替他去杀史昂,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加隆毕竟是史昂的弟子,两人武功相差甚远,要杀他当然是件难事,但波塞东却成竹在胸,只教了加隆“斗转星移”的心法和几招基础招式,他并不是傻子,在加隆未把事情办妥前,无论自己多么欣赏他,也绝不会把武功倾囊相授.

“即使学了这几招斗转星移,我也不足以取史昂性命!”撒加的伤才刚好,自己本该好好照顾他才是,却硬被波塞东拉来练功,加隆当然十分不悦,见波塞东只草草授了自己几招,便要他去刺杀武功远超自己的师父,那岂不是强人所难?

“当然,要光明正大杀他并不容易,但以你跟他师徒关系,他绝不会想到你会暗下杀手.”波塞东冷冷答道,把一包粉末给了加隆.“把这个放在他的饭菜之中,就算武功再强,也绝不是你对手,至于圣派其它人,只需用上同一方法,他们便如蝼蚁一样任你宰割.”

加隆不情不愿接下了那包软筋散,虽然他并非顶天立地的大侠,也从不敢自认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要用这卑鄙手段加害自己同门,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来.

加隆脸上不悦神色一闪即逝,还是被明察秋毫的波塞东清楚看见了,可他并没说什么,只叮嘱加隆要加紧练功,待得时机成熟便要出发.

心下烦燥得很,却又苦无解决之法,目前他们仍需留在海皇岛,即使如何不愿也不能溢于言表,波塞东这人实在高深莫测,若然开罪了他,非但自己身陷险境,连撒加也会难逃一劫,现在能够做的,就只有随机应变.

撒加醒后,他只略略解释波塞东以拜他为师作条件愿意出手相救,至于要杀史昂一事却绝口不提,他很清楚,撒加一定对此极力反对,他的伤才刚好,他不想他为此担心,更不想他因情绪激动伤及旧患.

只是,虽然他刻意不说,聪明如撒加,又怎会轻易被他暪过?

这两个月来,加隆都无微不至照顾着他,撒加并没有拒绝,只是默默享受那温情,这几年间失去已经太多,他们兄弟俩也聚少离多,劫难重重,海皇岛本身景致极美,蓝天碧海尽览无遗,海皇庄更是鲜花处处,亭台楼阁,好不清雅,置身其中就如居于世外桃源般,再加上最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过去的种种苦楚早已拋诸脑后,撒加只愿时光可以停留,只可惜,幸福总是如手中的沙粒,捉不紧,留不住.

加隆每天尽量以微笑掩饰内心不安,然而,敏感细心的撒加,早已看到他眉宇间那丝丝忧虑,只是加隆不肯相告,他也从不多问.

海皇岛上人并不多,听说波塞东手下的几位家仆,个个武功高强,可全都被派了出去,很少在岛上露面,这也使撒加不禁疑惑,波塞东不是已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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