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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低着头,看不见皇帝的表情,只觉得一颗心这才渐渐回了原处,整个人瘫软了一般,竟是毫无力气,此事虽觉得有些蹊跷,可如今却是不容多想,只得道,“却是儿子错了,儿子愧对父皇。”
皇帝仍未说话,那边吴公公却将东西又向上递了递,“太子爷却是快些吧,那边等着熬药呢!”
却是不容他说话了,太子拿着那光闪闪的匕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隐于烛光后的皇帝,似是在等他的话,只是,他的父皇并没有出声。
太子知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但此刻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狠了心在手腕处下了刀,一时间,血涌如注,不一时,那碗却是半满了。
此时,太子已面色苍白,垂垂欲倒,皇帝终是发了话,“送太子回寝宫歇息。”
待到太子无了踪影,皇帝才道,“让他们进来。”
吴公公低头应下,不一时,在偏殿等待的敬贵妃与戴榕才上了殿,戴榕手中还提了个包裹。此刻已经是午夜,两人为了此案操劳多日,又设下了如此大的圈套,自然十分憔悴,在幽幽的烛光下,竟是如鬼魅一般。
皇帝并不肯以验血的说法取太子的血,便是顾虑着太子的声誉,同时也是对他们的不信任。
毕竟,血滴上去了,融了,太子便是淫/乱后宫,奸/淫庶母的不齿之徒,自是没资格做那个一国储君的位置,而若是不融,今日便是他们两个查案之人人头落地之时。
想着秦钟那日在他怀里神秘秘地道,“若是人刚死,这骨头上附有油脂,别说亲生父母,便是任何血液也都是渗不进去的,而若是死去多年的人,附在骨头上的油脂已经腐化,别说是人血,便是猪血、狗血也是能渗入的。你若想让新鲜的骨头,也能渗入血液,那便用石灰水侵泡便可。”
这却是颠覆他认知的说法,戴榕不敢信,实验的结果却不得不信。
如今,吴公公将半碗血端了过来,放在他的面前,道,“戴大人,请吧。”
戴榕不禁狠狠吸了口气,向着皇帝磕了个头,这才将他手中的包裹拿了出来,却是那个死孩子的尸体,虽然并未腐烂,但已经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其中有臂骨和腿骨,已经做了处理,去了血肉,变成了白骨。
戴榕随意拿起了其中一个臂骨,用白布擦拭干净,另一只手,则用一个瓷勺从那碗血中盛了半匙血液,轻轻地滴了上去。
小儿的骨头纤细单薄,在戴榕粗大的手掌中不盈一握,那血先是滴落在了骨头上,随后便轻轻流淌,落入了戴榕的掌心中。
所过之处,血液全部融入!
那吴公公虽早有准备,此时瞧见了如此不可见人之事,当即也是吓了一跳,不由多看了几眼,然后回头冲着皇帝颤巍巍地道,“圣上,融……融进去了。”
那厢皇帝猛然站了起来,大步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血是他眼见着太子留下的,那小儿的臂骨也是真真的,竟是真的融了进去!
皇帝面色铁青,冲着吴公公大喊:“掌灯!掌灯!”
似是宫人都一直守在旁边似得,不过几个呼吸间,整个宫殿竟然亮如白昼,那股阴森鬼魅的气氛荡然无存,可瞧见戴榕眼底一片青黑,亦可瞧见皇帝红了的眼球。
那根融了献血的白骨就翅楞楞的放在那里,在光下毫无保留的现出了原貌。
皇帝不敢置信地瞪着它,久到戴榕浑身已然冰凉,冷汗沁湿了整个后背,才听见吴公公喊了声圣上,戴榕用眼角看去,却见皇帝不知何时割了自己的手,血同样滴在了那块骨头上,却如同滴在光滑的玉石上一般,竟是一点未渗入。
戴榕终于松了口气,那骨头是他处理过的,只有两个地方,用石灰水反复擦拭过。
许久,皇帝疲惫的声音才想起,“下去吧,闭好嘴,让朕想想,让朕想想。”
戴榕跟着敬贵妃低着头缓步向着殿外退去,在迈出大殿的那一刻,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在明晃晃的大殿中,他舅舅脸上的痛恨、纠结、无助纤毫毕现。
这是个端王与太子间早晚都会出现的局。
这也是皇帝早就预料过的结果。
一切都经他的手推动。
一切都为了权力二字。
有人要保护自己手中的权力,有人要夺下触手可及的权力。
父子、兄妹、夫妻,又算得什么呢?
戴榕无端的觉得有点冷,觉得这个偌大的皇宫有点黑,他不后悔做这些,对于一个自从出生便被母亲漠视的孩子来说,向上爬是他找出自己身世真相的唯一办法,而如今,又加了一条,唯有他强大了,秦钟方能够安然,只是,现在,他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却不想回家。
他骑着马在路上狂奔。
因带着出入皇宫的牌子,即便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倒也没人敢上前拦着他。
转来转去,便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的宿舍叫南学,并非在其院墙之内,而是在国子监的斜对面,虽然有人把守,但着实不是很严密。
戴榕在雪里站了半个时辰,大雪落满了肩,终究是没抵过心中的念头,将马放了开,拍了怕它屁股道,“自己回家。”人便找个了矮墙翻了过去。
内里不过一排普通小屋,几乎一模一样,若是一个个找,却是难办。
只是秦钟这人睡觉一向讲究多,戴榕第一次去秦府便进了他的睡房,那屋中帘幔叠叠,为的便是睡觉时不让外面的光照进来,好在他是恩贡的名额,住宿条件也比别人好些,能单独一个屋。
戴榕从一排房子前走了一遍,便找准了目标。
怕是为了通气,后窗是开着的,戴榕不费吹灰之力跳了进去,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摸索了半日,好不容易到了床前,却被秦钟蹬出来的腿差点踹翻。
他捏着秦钟的脚脖,用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仔细将人看了看,却瞧着人早已睡得四仰八叉,非但被子踢了一半,衣襟也全都散开了,露出白皙的小胸脯,两点嫣红点缀在上面。
戴榕无端的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手不由地覆了上去。
许是那手太凉,不过刚刚触到,秦钟便拍开了他的手,拽起了一旁的被子,又将自己裹成了个球。
戴榕看着那只还抻在外面的手,上面有秦钟淡淡的体温,似是一下子驱走了刚刚那份冷意。
秦钟却觉得今日的被窝格外的暖和,往日里他都是冻醒的,今日却是暖洋洋的不想起身。闭着眼睛又拱了半天,头顶上却传来一声闷笑。
接着又有人说道,“醒了?”
这声音却是熟的不能再熟,秦钟当即睁了眼,发现自己果然在他怀里呢。这可是国子监,若是让人知道,他夜里与人睡在一起,却是什么事。
只是他还未开口,戴榕那边却已经说道,“我昨夜办完案,特别想见你。”
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秦钟无由地心动了一下,抬眼看罩在自己上方的人,果然即便休息了半夜,脸上也依然透着疲惫,他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掀被子,哼道,“却没有你来不了的地方。”
瞧着秦钟想起床,戴榕却不想他早早离开,当即伸手将人懒腰抱住揽在怀里,“再陪我一会儿。”
这人竟是没穿睡衣,光着膀子呢!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秦钟甚至能清晰的描绘出他胸膛的形状!
他立时黑了脸,一脚踹到他的小腿处,趁机坐了起来,去够放在一旁的衣服,眼瞧着秦钟离了自己,戴榕也顺手去抓。
谁料,秦钟此时却站了起来,他的手指恰恰好勾住了秦钟的裤腿,他本就力气大,又是使着劲,那裤子又肥大,竟是没费什么力气,便飘飘然落了下来,露出秦钟两瓣雪白的屁股,还有两根光滑的腿,白得耀眼。
戴榕只觉得自己下腹那处仿若雨后的春笋一般,竟是立时冒了出来,直愣愣地峭在了那里。
秦钟几乎是随即便把裤子提了上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冲着戴榕狠狠地骂道,“滚!”
戴榕躲在被窝里,尴尬地用被子遮掩着身前那处,冲着秦钟讨好地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50
二月十八日大雪;压塌了京中许多房子。
主持赈灾的却非太子,而是端王。
京中一片讶然,端王倒是十分沉得住气,将赈灾一事做得井井有条;非但得了皇帝的夸奖,还赢了朝野一片赞扬声。太子却是一直缩于宫中;竟未露面;说是病了。
两派之争,仿若端王占了上风。
秦业被送到了庄子上,秦钟心里放心不下,便在大雪第二日请了假;跟了去。好在那庄子虽小;当时建的时候却是费了材料;而后这几年,秦钟手里有了与戴榕合开建材铺子的收益,又将其修缮了一番,倒是一点问题都没出。
此时雪霁初晴,小庄子掩于老树白雪之后,瞧着倒是有点田园风格。
摘星坐在马车外面,边赶车边道,“小姐那里已是让人报了信,说是您和老爷都在小庄子这边,戴大人让寿儿送了上月的红利来,还给了不少酸笋来,说是别人送的,让大爷尝尝鲜。”
想着那乌龙事,秦钟不由脸上发烫,只是嗯了一声。
摘星难得瞧了他家大爷说起戴大人竟是如此羞涩模样,倒是没想歪,只是觉得自家大爷八成又欺负戴大人了。这是不好意思了。
进了庄子,早有佃农打扫好了道路,秦一早早的站在了门口,瞧着秦钟下了车,从摘星手中接了大氅过来替秦钟披上,这才道,“老爷早上吃了碗馄饨,怕是腻着了,中午没吃,听着多棋念了会书,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多棋是秦业的小厮,平日里什么都不负责,就是每天为秦业读书解闷儿,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秦钟点点头,边向着庄子里走,边道,“车上有送来的酸笋,做个酸笋鸡皮汤,最是开胃,晚上给爹爹尝尝。”
那边秦一答应着,便去让人吩咐了。
到了傍晚,秦业才起身,听得秦钟来了,便催着多棋去唤秦钟来。秦钟让人将饭摆在了秦业的屋子,便笑眯眯的去见他爹。
秦业如今已经能简单说话,身子虽然依旧不能动,但右手能简单的抓握东西,此时正在窗前躺着,瞧见秦钟来了,便叫着,“钟儿……。”
若说秦钟这三年在外变得多沉稳,在他爹这里却依旧是那个样子,一进来便冷着脸耍横道,“听秦叔说爹爹中午没吃饭?”
秦业瞧着儿子那张精致的小脸寒了下来,顿觉理亏,秦钟则哼道,“爹爹就是不听话,不是当初说儿子的时候了,儿子觉得可亏呢!”
秦业低了头,瞧着秦业认了错,秦钟这才凑了上去,“我让厨房做了酸笋鸡皮汤,最是开胃,爹爹多喝点?”
秦业哪里招架得住秦钟那些忽冷忽热的小花招,此时只觉得儿子高兴就好,当即点了点头,道,“全喝。”
陈嘉说,中风的人,因为突然瘫痪,尤其还口不能言,性情会变得急躁并且多疑,此时不能争吵,需要劝着、甚至像对小孩一样哄着他。好在秦钟平日里撒娇耍赖样样精通,这三年倒也将秦业哄得不错。
秦钟让人将桌子搬到了秦业面前,遣了他们下去,屋内只留了父子俩,才自己盛了碗汤,坐在了秦业旁边的凳子上,挖了一勺子送到了秦业嘴边,秦业尝了一口,便叨念,“可……可儿……”
却是忘了,这是秦可卿的拿手菜,父子俩原先都喜欢吃。
从秦业清醒开始,便一直问秦可卿的去处,开始时秦钟说她住在端王府表姐那里,后来,秦钟只得说,姐姐嫁了个外官,怕他不高兴,才没告诉他,如今跟着姐夫赴任去了。
秦业听了后,自那以后便没问过。秦钟知道,他爹是个通透的人,八成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不肯说罢了。三年了,难得他提起,秦钟自然不想让他难过,想了想方道,“爹,不久后,姐姐便能回来了。”
果然,秦业的眼睛亮了。
秦钟笑眯眯的将另一勺子鸡汤喂了过去,又道,“爹爹只管好好养着,儿子必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秦业那完好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然覆在的秦钟的手上,却是不曾多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秦钟喂给他的汤。
父子俩,一个纤细单薄,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喂,一个喝,在暖暖的烛光下,身影倒映在窗上,竟是分外的契合。秦一站在门外许久,都不忍心打破,只是门外还有人等着,只好敲了门。
秦钟专门遣了人下去,如不是大事,自不会有人上前打扰。
听着声音,秦钟便喂完了手中的最后一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