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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倒是好听,忠顺迷了心窍一时糊涂,若非赫连扣留有后手,如今败的还不见得是谁?这女人,待赫连扣可有一丝为人母的自觉吗?
贾环怒极反笑,突然在赫连扣面前跪下,广袖中露出一截艳丽的明黄:“皇上,臣凌晨时恰巧在元后旧址处得了一份诏书,只因事出突然未及呈上。观其蛛丝马迹,只怕却是真正的先皇遗诏,如今太后娘娘提到先皇,臣方记起,还请皇上恕罪。”
赫连扣道:“可曾打开看过?”
贾环躬身道:“自是不敢。”
陈皇太后一时欣喜若狂,不想吴氏那蹄子说的果然是真,却又懊悔因厌恶元后之故不曾去她旧宫看过错失良机,当下也管不了许多,尖叫道:“快拿来给哀家看看!快拿过来!”
“这。。。。。。”贾环迟疑地看了看皇帝。
赫连扣微微颔首,神情漠然:“自然是叫母后先阅。”
贾环应是,拖着圣旨行到陈皇太后面前,女人一把抢过,展开细细看过内容,却是气得两眼发黑,她自认对乐宗知之甚深,也断定他会因愧疚而对她母子俩有所袒护,可是没有?居然没有?
陈皇太后哆嗦着抬起头,赤红着双眼声嘶力竭地吼道:怎么可能没有!一定是你藏了起来,你存心不想让我的城儿活下来!你果真是个孽障,当年一早便该掐死在襁褓里!”
百官哗然,只道这女人果真疯了,当庭说要皇帝死,这可真真儿是丧心病狂不足以形容!
贾环侧对着文武百官,却是微微倾身,低语道:“太后娘娘可真是冤枉了皇上,烧了您与王爷活路的,可是微臣。”
陈皇太后已然被怒火和惊恐烧昏了头,她敢仗着胆子来闹的依凭不外是赫连扣的“孝道”与乐宗的遗诏,如今两样都没了她才体会到了那种绝望和畏惧。贾环细柔的声线摧毁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脑子里仅剩的唯一的愿望就是——
杀了这个人!
小状元二次救驾这个段子已然成了街头巷口说书先生的新宠,直把那贾环描述的如同武松在世,秦琼复生一般,端的是个双拳能站人,两臂能跑马的真肌肉汉子。
“自那以后啊,这太后娘娘可是一病不起喽,时常连自己儿子都不认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唉,多谢各位赏光!多谢多谢啊!”
“这疯病啊,没得治!我隔壁那家的婆娘便是,一发作起来可是谁都不认,一口能咬下他汉子的半个耳朵!”饕楼大堂里,段子刚说毕,其中一个听书人便嗑着瓜子向同伴说道。
旁侧那人立时回道:“可不是呢!咱们皇上可真是个大孝子,就这样还好生供养着呢!仁义、纯善,没的说!”
诸如此类的评论在民间多如牛毛,忠顺问斩之事因此次行次而顺利得叫人咋舌,连素来秉持大义的御史也不曾多加指手画脚。只是其中仍有不谐之音,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流言,文人间开始盛传一个说法,这忠顺和皇帝的罅隙,起于当今新科状元贾凤璋,更有歪曲事实之如忠顺围困郡王府实不过为情所迷,要赫连扣交出贾环,本没有谋逆之心,纵然有,也是贾环这佞臣挑唆来的。
君若不信,端看如今贾环还在乾清宫偏殿备受圣恩便是铁板钉钉的证据。
“这说的可真是有鼻子有眼的,弄得我都要以为曾和忠顺又过一腿了!哟,还有情信为证啊,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啧,酸死我啦!”贾环翻了翻邸报,笑得微微弯起了双眼。
赫连千疆躺在他怀里,抬起头问道:“他们这是在污蔑老师,老师怎么还这般高兴?”
贾环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父皇正愁赏我甚么好,如今却是有人自送上门来了!”
龙鳞卫的效率极高,这事情很快便查的水落石出,背后推手竟是当初同在郡王府的吏部尚书与山东布政使黄英次子黄博文、林如海族兄之子林墨玉与如今在邸报抄报的落魄学子段酆。
贾环捏着信笺感慨道,这可真是冤家凑作堆,不必他一个个地找了。
黄家是忠顺派系,只因黄英人在山东处于后勤位而不曾入宫,故此才成了漏网之鱼。如今黄英被召回京都,自知皇帝饶不了自己,正是闭门思过求一条活路的时候,却不知一贯宠爱的小儿子给自家惹上了天大的祸事。
这天黄府门口来了个衣衫薄弱的女子,生得艳丽美妙,口称怀了黄家二公子的骨肉,惊得黄英夫妇险些从太师椅上蹦下来。黄家子息薄弱,黄博御虽与吏部侍郎之女结亲,却久未有所出,更因他岳家本是忠顺跟前的红人而不敢轻易纳妾,黄博文倒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地往家里领,奈何倒像是早先失了精气一般,那么多丫头小妾哪个也没见肚子有动静。
如今乍一听,虽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黄英还是喜上眉梢,忙找人将幼子找了回来问个清楚,见果真是与他好过的姑娘,方欢天喜地地迎进了门。
这女子,正是千方百计从林家逃出来的云容。
她进了黄府,倒好比进了个天堂,黄英夫妇待她甚好,黄博文更是贪爱她颜色日日求欢,后院里那些个早先纳的姬妾更是不足为患,她心里极为得意,想到往日坏了黛玉婚事却更是不敢提,只怕毁了如今好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
一月过去,赫连扣都不曾有动作,那些当时投靠了忠顺的臣子如今最重的也不过是罚俸半年,禁足三月,黄英心里的石头便稍稍落了地,熟料翌日便有一群自称林阁老府上的家仆同数十个京卫找上了门,要捉拿罪婢云容。
黄英自是不肯,这些京卫却根本不顾他山东布政使的身份,拿着廷杖冲进门就四处搜寻,连后院绣楼之地也不放过。打闹间云容腹中的孩子掉了,更是从他家后院中搜出了仿制的冕冠衮服和传旨诏书,忠顺和他的关系人尽皆知,这么一来,他们的谋逆之心确之凿凿的大白于天下。
黄英唬的当时就瘫倒在了地上,连呼“不可能”“这是陷害”,然而朝廷这次的动作越发迅速,黄家甚至没走大理寺的程序,直接就问了斩,株连九族,满门抄尽。
其中猫腻任谁都能看得明白,但也并没有出头鸟去求情,如今的皇帝乾纲独断,他要杀人,论谁也挡不住!
自黄英起,一股清缴之风在盛京中兴起,龙鳞卫把朝廷上上下下整个儿撸了一遍。
贪污受贿者,抄!鱼肉百姓者,抄!尸位素餐者,抄!
跟随忠顺的官员死到临头方能明白,之前那一个月不过是皇帝给的死缓,要他们松懈下来的手段罢了,自古一仆不侍二主,他们从最初,就走错了路。
王夫人躲在贾府里,已经急得嘴上起了整排的燎泡,盛京里人心惶惶,与她一道放印子钱的夫人太太一个个儿的消失在了龙鳞卫的召狱里,这让她每晚都梦到自己被刀刀凌迟、冤魂索命,如今风一吹都能唬她一跳。
周瑞家的忽然冲进屋来,满面惶恐道:“太太不好了!太太不好了!龙鳞卫找上门来了!”
王夫人眼前一黑,只觉如坠冰窖。
“哥儿,您身子还未好透,这斗篷,还是披上得好。”彭索骥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穿着亮地银纱赤红官袍,腰佩飞鱼绣春刀竟没有半点儿龙鳞卫的阴沉狠毒,反倒颇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
贾环无奈笑道:“我不过是手臂划破了层油皮,你何至于此?老彭你今儿个来是为了传旨,莫要一味看着我。”
彭索骥板起脸:“皇上和头儿可是再三叮嘱要我看好哥儿你,传旨算个屁,这荣国府摆明了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今儿个就叫它灰飞烟灭!”
王夫人和老太太一来,听到的就是这最后半句,当下便是脚底一软恨不能昏厥过去。
贾环也不愿叫彭索骥难做,乖乖披了那御制的天青色披风,走到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彭索骥在那头宣旨,贾环捧着茶杯漠然想到,这圣旨还是前日里他给起草的呢。
如今封赏都下来了,有从龙之功的吏部尚书被“意外”捋掉了,由奚清流接任;兵部尚书告老还乡,龚如守上交兵权接尚书印,龚琳为左侍郎;水溶、水泾嘉赐亲王爵,黛玉封一品诰命夫人,林如海则得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并丹书铁契,同杨希一样,虽未封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位极人臣、光耀门楣。
贾兰在这场宫变中立下大功,赫连扣便剥了贾赦的爵位给他,不降爵,袭一等将军爵,其母李纨封三品诰命。而王夫人却因偷放印子钱触犯大忌,虽有其子宝玉之功,却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
如此赏罚一下来,王夫人的脸色顿时灰白如死,贾母却稍有庆幸,贾兰到底是二房的人,如今贾政瘫了,日后说不得便只能仰仗这个重长孙。
彭索骥对这一家子人可没有好脸,抖着圣旨阴阳怪气道:“还不快快接旨,本官还要和小贾大人喝酒去呢!”
贾母忙不迭应是,后头却忽的冲出一个女子,一把扑到太师椅边抱住贾环的双腿,高哭道:“我的儿,我的儿!你可出息啦,你可不能忘记你姨娘啊!这府里如今哪里是人待的,姨娘——”
贾环蹲□,一把拖住赵姨娘的下巴颌儿朝上一抬,磕地她登时一口咬在舌头上,疼得截住了话头。
“姨娘,咱们可是早好几年前就说好了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祸福不想连的。如今再来这套儿,可是没白地叫人看了笑话!”贾环温柔笑道,眉目越发显得精细出尘,见她眼睛转动,伸手拍拍她脸,“姨娘不要与我使忘了这话那茬,当日那一出虽不曾闹大,我却是也与凤姐姐琏二哥哥说过的,更别提莲香就在那房里。好姨娘,劝您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是要将自己撑死的。”
赵姨娘登时哆嗦得厉害,少年人的眉眼仿佛春水般柔软快活,却透出股子慑人的冷意来,将她那些在心里盘算了许久的主意算计都冻住了,只敢瑟瑟点头,任由他去。
贾环走出贾府,伸了个懒腰,只觉今儿个日头暖人舒服得厉害,连他的心都一并烫的轻快通明了。
有关贾环狐媚惑主的流言层出不穷,并不因忠顺被定罪而减少,甚至有宫中的婢女爆料曾看到他与皇帝在假山后行那苟且之事,御史们摩拳擦掌正要上书参本,贾环却自请外调,惊掉了一地下巴。
贾环救了两次驾,更有呈上遗诏之功,若非他年龄资历所限,封侯拜相也不算难事。自打他替赫连扣挨了陈皇太后一刀,便被留在乾清宫偏殿养伤,众臣都看得明白,皇帝对他,可谓是宠爱到了极点。只消他开口,天下无甚不可得。
何况他师傅林如海如今身居高位,更是替他的仕途铺平道路,三两年便能入阁,位极人臣,对这个曾经是贾府庶子来说竟是唾手可得。
如今他却要求外调,不由让众人纷纷猜测可是那流言于他影响甚大,不堪其辱方要证明自己清白。
这时候的贾环,已经快被赫连扣弄疯了,从他递上奏折之后,他就被帝王薅到了床上一顿猛做。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他就甭想从床上下去,简直看着眼前这片明黄色都要吐了。
贾环扶着帝王宽厚的肩膀,两眼失神,断断续续道:“你。。。。。。嗯,够、够了。。。。。。”
赫连扣埋头耕耘,额上泌着冷汗,肤色健美,神情冷漠:“不够,三年,环儿你要走三年。”
贾环蓦然就有些心软,抵着他额头轻声道:“扣扣,你心里明白的,我想让这个天下更好,我想让你当个快乐的皇帝,高枕无忧。”
“朕明白。”赫连扣狠狠咬在他颈侧,牙齿嵌在肉里已然尝到了腥甜,贾环闷哼一声,却只是更紧地揽住了帝王的腰背,将两具裸裎的身子贴得更为亲密,仿佛血肉相融。
只有这个人,会像这样一味纵容自己,就好像被他爱着,便能得到整个江山。
朕明白,所以朕愿意放手。
朕的好环儿,你许我一世江山,我便给你此生情缠。
三年后的山东已然换了一副面貌,往日里这地方可是被称作穷山恶水,遇上旱涝洪灾更是须得卖儿鬻女方能得一条活路。
可如今好了,新来的山东布政使小贾大人不光致力于发展水力、农事,更是发明了一种特别的纺纱机,能够大幅度提高织布速度。如今便是个女人也能养活一大家子,生活水平不知上升了多少。
皇帝对贾环予取予求,在他来山东一年后便开放了广州十三行及数处通商口岸,更是因为他的话对外来的洋人多加关注,并向他们大力宣扬天朝上国的开放与先进,想换东西,可以,拿白花花的银两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