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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管事熬到大管事,也是简单人物儿。他年纪能做善保的爹了,在忠勇公府见多识广,瞧着善保长于世故,想了想,为善保考虑道,“大爷,恕奴才多嘴。大爷您是个周到的,其实一桌酒宴,一班小戏,拢其也没多少银子。大爷既有心赏小的们,拿出五十两就够了,一百两实在太多了。”
善保笑,“这里头二十两是给傅管事的,傅管事是府里的大执事,下面还有小管事们,也得留些汤给他们喝。再刨了戏酒的银子,厨房里、那天伺候的小子们,一两、二两的,总是个意思,别叫他们空了手就是。”
傅管事心悦诚服,起身谢道,“奴才谢大爷赏,奴才领命,必把事给大爷办妥当。”
善保微欠身,“多谢了。”
着金珠送走傅管事,金珠正是傅管事的女儿,从袖子里拿出善保赏的荷包交给父亲,轻声道,“爹,这是今儿大爷赏的,我们院儿里人人都有。李嬷嬷是头一份儿,有二十两,女儿十五两,你拿回去交给娘收着吧。”
傅管事点头收下,十五两不是小数目了,还是搁家里安全。叮咛道,“仔细伺候着。”这位爷可不简单。
“女儿明白。”
金珠折身回去,善保指指放铜钱的钱匣子,道,“金珠,这铜钱匣子你收起来吧。以后若是有丫环往咱们院里送东西什么的,别叫人家空手回去,留着打赏。”
善保收买人心的举动传到傅恒耳朵里也不过一笑,富察明瑞道,“平日里瞧他跟只小兔子似的,倒是知道些人情世故。”
善保赏院中人银钱并不为过,客居他府,大家子弟一般都会加赏下人银钱,这是气度。
傅恒听明瑞所言,笑道,“他可不是小兔子。你才回来,不知道今年科举的热闹,皆由他起。他科考时被抓舞弊逐出贡院,然后去敲了登闻鼓叩阍,自称冤枉,一状告到御前。”
明瑞笑道,“就他这小身子骨儿,还敢去叩阍?哦,珮林在步军衙门,善保跟福康安走得近,应该也认得珮林吧?”
傅恒摇头一笑,“珮林虽有心,底下执刑的也不是吃素的。他当时是有备而去,带了银票,五千两,塞给了执刑的衙役,四十杖,轻轻松松的就过去了。在牢里住了两晚,因事发时正在科举,举子们难免有些义愤,会试结束万岁就命步军衙门开审,四位主考陪听,当时我以为他死定了,还可惜了一番。善保出身一般,他幼年时生父过逝,继母出身侯爵尚书府,虐待他们兄弟,将他父亲留下的家私都搬回了娘家,后来他叔叔回京任职家境方好转了。不过他叔叔只是兵部侍郎,在京里实在说不上话。”
“他科场舞弊事发,御史台马上上本参他叔叔门风不正。”
明瑞亦是通透之人,了然一笑道,“难怪他会叩阍,缓兵之计?不过,他被抓个正着,万岁命过堂的时间也太快了些,纵使冤屈,也没时间取证昭雪吧?还是有什么隐情?”
“你与我的看法一致,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已经完了,不过,谁也没料到,他当庭翻案,把前吏部尚书索绰罗。英良咬了出来。”傅恒想到事后乾隆悄悄与他痛骂索绰罗。英良的情形,笑道,“那天步军衙门真叫一个热闹,应试的举子们将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群情激愤,刘统勋瞧着势头不好,急忙进宫请了万岁过去。”
“是圣上亲审?”
“对,他当时状纸上把两位主考两位副主考一并告上堂,刘统勋虽是大学士、军机重臣,也是被告之列,说话并不能使人信服。事关一品尚书,珮林也不好接着断案,只得请示御裁。”傅恒呷口茶。
“不会这位尚书,跟他继母家有什么关系吧?”狗血啊狗血,也太巧了。明瑞觉得自己在听传奇故事。
“你猜得不错,前吏部尚书是他继母的阿玛,虽无血缘关系,按辈份,他叫一声郭罗玛法也是可以的。”傅恒脸色温文,“不过,他继母失德不贤,两家早断了来往。内闱私事,又事关长辈,一般不会有人往外说,善保许是急了,撕开脸色,历数索绰罗家之险恶阴鄙,除了当堂证据,更怒斥索绰罗。英良对朝廷怨望、种种失德之行,字字皆是诛心之言哪。索绰罗。英良以侯爵之贵、尚书之尊、多年宦海之心机,被善保骂得哑口无言、当庭收监、后来自狱中自尽,家中爵位被削、子弟去官,索绰罗家亦是一落千丈、为人唾弃。善保的继母也被勒自尽,善保虽被逐出考场,不过赶巧他的题目已经答完,万岁恩典一并阅批,后来金榜题名,一甲探花。”
明瑞觉得不能置信,叹道,“这也太传奇了。索绰罗。英良毕竟是一部尚书,这么容易就定罪?”
傅恒笑两声,搁下茶盏,“这就得从抓他作弊的侍卫说起了……”
“人不可貌相。”听完叔叔的描述,明瑞摇头叹道,“难得他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心机成算?这也是巧,谁就晓得那个杂耍竟是他认得的呢?索绰罗家的安排虽缜密,不过却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了。善保心细如尘,难怪能牢狱脱困?他如今已做御前侍卫,可比在翰林院修书强,前途无限。”
明瑞为叔叔续茶,傅恒道,“最难得的是他把握事件的分寸。此次科举冤案,礼部难辞其咎,善保却将事情紧紧的扣在两家内闱私怨上,一句话都不提礼部,如此圣上才好判好断,更重要的是保全了朝廷脸面。后来,他继母被逐出家族,无人收殓,也是钮祜禄家派了人收殓,如此一来,就是认为他辱及生父继室、私德有瑕的大人也不好再多说。”
“江山代有才人出哪。”
“是啊,善保的阿玛、叔叔,我都见过,说起来资质学识只算中上,并不突出,而且都是武将。偏到他这儿,以科举晋身,为人处事更伶俐百倍。”傅恒摇摇头,笑叹道,“民窑里烧出了官瓷,只能说是天之造化。”
明瑞刚想说什么,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便没开口,片刻后,叩门声响起,丫环禀道,“太爷、大公爷,三爷回来了。”
“叫福康安进来。”
福康安进门,一脑门子的汗,可见是赶了急路,先行了礼,便道,“阿玛、大哥,皇太后忽然说要去五台山礼佛,圣上点了我们什的侍卫一道护送太后去五台山。”
傅恒有些吃惊,并不失态,问道,“这刚到了热河,怎么就忽然要去五台山?总得有个原由吧。何况过些日子蒙古亲王贝勒们也要过来请安,皇上怕没空奉太后去五台山?”
“太后说是昨儿晚梦到先帝了,要去五台山还愿。”福康安拉了把椅坐下,自袖子里摸出罗帕擦擦汗,“正巧我在身边儿,皇上就指了我们什一道去护驾。阿玛,我去跟善保说一声啊。”
椅子还没坐热,福康安起身行礼,得了允许,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56、来自五阿哥的麻烦 。。。
善保听着福康安兴致勃勃的跟自己说着要随凤驾去五台山的事,很纳闷儿,福康安这模样真不像失恋受了打击的。
脸色不憔悴……
眼神也不哀怨、不失望……
相反,人家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我听人说五台山上的素斋可是一绝,你又是个喜欢吃青菜豆腐的,到时咱们好好尝尝。”还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
于是,善保哀怨了、失望了……
妈的,之前还装得多喜欢他似的,说不定只是逗他玩儿呢,不然谁失恋会失得跟刚刚新婚的丈夫一般、眉飞色舞啊。
该死的福康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坏蛋!
“知道了,那我叫金珠收拾衣裳,福康安,咱们是不是得陪太后在山上住着啊?”无精打采。
“得看皇上的旨意。”福康安躺在善保的床上翘着腿,拉善保一并躺下,打了个呵欠问他,“中午吃得什么?”
“跟往常差不多。”
福康安手摸摸善保的肚子,软啊,隔着层衣服,福康安开始思念善保肌肤的手感,就是太瘦了,除了屁股、身上没二两肉,得多喂善保吃饭才行。福康安声音低缓轻柔,带着一点点磁性,听起来很舒服,“你不是喜欢宫里的点心么,我要了几匣子来,现在要不要吃?”
“真是丢脸,一个吃的东西,哪儿能开口去要,显得多嘴馋似的。”
善保向来最要面子,福康安逗他道,“没事儿,反正我说了是替你要的。”
“什么!”善保翻身掐住福康安的脖子,“我什么时候要吃点心了!敢坏我名声,掐死你!”
福康安大笑,握住善保的双腕,“逗你呢,什么都当真……”
“真没说?”
“诶,善保,这世上就你一个人要面子不成,三爷的面子也是很金贵的。”福康安轻轻松松的半搂善保在怀里,捏他鼻子,善保打了下去,“不准动手动脚,快说,那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赏你点心?”
福康安有美在怀,只可惜不能亲上一口,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每次去太后那里请安,太后都会赏我点心吃,我只要夸好吃,太后就命寿膳房的厨子多做些热乎的,装了几匣子给我带回来。”
“就这样?”
“嗯。”
“太后对你还不赖哪。”什么叫皇亲国戚,这才叫皇亲国戚!
福康安拉过善保平日常用的枕头,躺了半只,分半只给善保,佯叹道,“福三爷的魅力,也只有你呆头呆脑的领略不到。”
“起来,咱们吃点心吧。”
善保跳下床出去,福康安直捶床,同床共枕啊同床共枕,善保也太会装聋作哑、太滑溜了。福康安怀念的瞧瞧空荡荡的怀抱,更加坚定决心:不放手,死都不放!
下床,追了善保出去。
乾隆是个很孝顺的皇帝,虽然没办法亲自奉母亲去五台山,不过抽了两个护军营、御前侍卫,另外派和亲王弘昼、五阿哥永琪,亲率大军奉太后去五台山礼佛。
富察明瑞还未见到久别的妻子,就被派到了和尚山。和亲王、五阿哥都无领兵经验,明瑞正好在家清闲,他的爵位等级都压得住,乾隆便点了他的班,协度大军。
此事让傅恒极为不满,倒不是嫌差事不好,只是富察明瑞没等老婆到热河又要离开,哪里还有时间生儿子去 先前热河到京城的随驾经验,让善保并不觉得路上难熬。这些时日他也更清楚的见识到了富察家与皇室的亲近,御前侍卫皆环凤辇护驾,离太后很近,太后时不时的就赏福康安点心水果什么的,善保跟着沾了不少光。
宫中饮食向来以精美考究闻名,不过那只是针对宫里的太后、皇帝、皇后、阿哥以及众大小主子们而言,到了御前侍卫这个档次,就只是个面儿上活儿了,说不上难吃,也绝不好吃,要有极年轻的牙齿以及极强消化能力的胃才成。
例如,善保吃到过夹生的土豆片儿,咬不动的爆炒鸡丁儿,嚼豆子一样的豆芽儿……虽然现在还是一样的难吃,却可以选择不吃。
福康安是个大方爽快的脾气,太后赏的饭菜从不吃独食,都是一个什的侍卫一道吃,不过点心果子都是给善保留着。
倒是布彥达赉常厚着脸皮上门儿蹭吃蹭喝……然后,跟他哥说,“善保儿挺好的,大方,不小家子气。今儿我们吃了啥啥啥……”
丰升额默:我不该让八戒过去的,好丢脸……丢他妹妹的脸……
让善保心烦的是,五阿哥开始了对他的亲近拉拢,时不时的遛哒过来同善保说几句话,态度平易近人,语气亲呢随和,让善保不胜扰之,以至于有了暴走的冲动。
今天福尔康带着两个内侍捧着几样菜过来,说是赏给整个什的侍卫。
丰升额只得带头儿谢赏。
经过几天的接触,福尔康自认为同善保很熟,笑着一捏善保的肩头,以一种笃定的口气问,“善保,五阿哥昨天晚上念书时有几处不大明了,听说你博览群书,想请你过去指点一二,可还方便?”
福康安冷冷的盯着福尔康那只放在善保肩头的书,没说话。
善保弯起唇角,笑道,“福侍卫太客气了,博览群书什么的,我哪里敢当,不过四书五经罢了。说起来,我早听说福家兄弟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儿,令尊更是朝中一品大学士,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论学识才干,谁比得了福家兄弟呢?福侍卫太谦了,有福侍卫珠玉在前,我去不过是丢丑罢了。还请福侍卫代我向五阿哥请罪吧,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福康安脸色微缓,心里得意,蠢东西,说几句好听的、送几盘子菜就想收买我的善保儿?他做牛做马都不见善保动心,如今福尔康这些把戏,哼哼,福康安已经看到了善保眼神深处的讽刺。
心头暗爽,善保的战斗力,一般人可是招架不住的,惹火了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