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色,像是别有感怀之事。
秦钟抬眼见姐姐有探询之色,一笑道:“只是想着石头城中有奇缘罢了。”
石头城说的当然就是金陵,此地曾是六朝古都,在街市繁华商铺云集之处,也不乏历史悠久引人入胜的名楼。
澹粉楼也坐落在此处,阁楼一面临街,举目眺望熙熙攘攘的街市一览无余,另一面曲折巷子隐没在一处宅院之中,连着一片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这楼这是薛家的产业,薛家还居于京都之时,就交由了甄英莲的夫婿照看,那人家业微薄,他原本外出经商也没有挣下多少家财,然而接管薛家在金陵的几处产业之后,终日勤恳踏实,料理得井井有条,并无什么大的差错。薛蝌夫妇返回金陵后,就将此楼转赠到了英莲夫妇的名下,也可让他们依傍着养老,这也是因薛宝钗与香菱情厚,修书给薛蝌让他多加照拂。
薛蝌并非忘本之人,他所有的一切原本是从兄薛蟠的家业,更早在几年之前就由其妹接手,且不说女子是否可以继承家业,但当年若非是薛宝钗交到他手中,只怕薛家的产业十之七八是无人知道底细与下落的。如今薛蝌虽是当家的老爷,但在他心中这些产业仍是薛姑娘的,虽说她不愿再接收,但薛二爷却无事不按她的心意而行。
这天清晨,甄英莲夫妇二人就乘着马车来到了澹粉楼前,今儿东家要宴请贵客,昨儿提早就挂出了牌子谢绝来客,这一天从清早开始,更是连大门都整天关闭着,进出的来客都从后巷下车轿,绕道进入楼内。
楼里的伙计从天蒙蒙亮就已开始忙碌,连东家与薛家二爷的座位都在楼下,听凭各位夫人们的吩咐。而阁楼上都已装饰好了,是这次聚会的女子们的独处的天地。
今儿做东的是邢岫烟与林黛玉二人。两人在阁楼中坐定饮茗,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听着丫鬟快步上楼来禀道,姑苏的卫夫人到了。
湘云性子活泼,卫公子与她夫妻情笃,从不愿拘着她,竟是与闺中少女时相较未有稍改,阁楼之上只闻她爽朗的说笑声。
“我从姑苏动身前,就接到了四妹妹她们的书信,不日就会到金陵弃舟登岸,如果赶得巧了,这两日就能见到也未可知呢。可惜我竟是不知宝姐姐原住在扬州,若不然就让她们从扬州取道,如此今儿说不定就能同到了。”
一场细雨,飘飘洒洒,将古城旧巷笼在一片轻纱般飘渺迷蒙的雾中。
黛玉出神地看着雨景,“今儿却是不巧,只怕宝姐姐赶不过来了。”
长巷尽头多了两个身影,一位身着素色衣裳的女子缓步而行,一身青衣的挺拔男子,细心地为她打着伞,两人携手并肩而来,雨丝虽密,却似不曾沾染到他们身上半分。
两人走入澹粉楼,那女子含笑地登上了阁楼,推门而入。黛玉瞧见她,眼圈已经红了,站了起来,还未及上前,身旁的湘云早已欢笑着扑上去抱住了这位女子,亲热地喊着宝姐姐。
她们自幼在贾家相识,可谓是朝夕相伴,又志趣相投,感情尤胜有些人家的亲姐妹。然而世事变幻,零落天涯,有几人已有三年未曾谋面,今番相聚,自有一番感慨。
不知是座中谁先提议的,既是在江南重聚,何不如同当年那般,再结一回诗社?
既重提诗社之事,姑娘们心上已是记起当年初结海棠社的探春,只可惜关山万里,只怕此生难得重逢了。
宝钗三年前远走江南,不曾再回过京中,听闻探春的归宿,也不由扼腕叹息,凝神思绪了半晌,方才一笑道:“探丫头的心志不比旁人,她若是甘愿前去,必是相信彼处会有她的一番天地。”
黛玉这几年来也豁达了许多,点头叹道:“我当年喜散不喜聚,只为别后离愁难忍,然而今番相聚,始觉缘分难得。纵是千里之外的姐妹,若记得当年相知之意,也与在座并无分别了。”
湘云挺身站起,扬眉道:“正该如此,好容易聚到一起,不如快些做诗吧,我今儿就多作两首,替了那头鹿姑娘的份如何?”
诸女一怔,忽又都捧腹大笑起来,都颤颤地手指着湘云说不上话来。当年在大观园中结诗社,人人都另起了一个别号。探春说她最爱芭蕉,就叫蕉下客好了。黛玉却笑着说,古人曾云蕉叶覆鹿,探丫头自称蕉下客,可不是一头鹿了么。
黛玉是始作俑者,一时更是笑岔了气,宝钗在一旁含笑帮她揉着,她却犹自道:“你不是惦记三妹妹,却是惦记那年冬天雪地上的烤鹿肉了。”
此言一出,倒是真的勾起了几分怀念之意。不用等吩咐下去,有些伶俐的丫鬟早已传话给下面伺候的人,让厨子们为夫人们准备烤鹿肉。
鹿肉虽是珍肴,在富贵人家却也不是多难得之物。很快火炉铁丝等都已备下,新鲜的鹿肉切好装在盘子里,无论谁瞧着有趣,都可以自己动手烤来吃。于是诗作尚未得,众人已是大快朵颐了一番。
不多时,雨霁天晴,望一眼后院的园林,却如同空山新雨后,更添了灵韵秀致的诗意。
四十一、江南北国
妙玉与惜春在金陵弃舟登岸之时,是邢岫烟亲自去迎的。两位童年友伴未曾想过短短数月之隔又能重逢,而今后姑苏与金陵相距不远,不说鸿雁往来,就是车马劳顿,也就一日就能聚首,如此比邻终老,已是此生难求的缘分了。
薛宝钗史湘云等人与惜春在京中分别之时,惜春仍是垂髫幼女,却已是冷冷清清一意想要出家了,到今日再见,虽说终是皈依了佛门,脸上笑容却明朗了许多,远胜少女时。
妙玉与惜春千里南下是要定居在江南,贾蓉秦氏为四姑姑打点的行装非比寻常,她们原是要在金陵小住几日,与姐妹们相聚,如许多行李不能泊在码头,就尽数搬上了岸运到了薛家大宅中。
因而此次接风宴也不曾如前日那般设在街市之中,而是就在薛家摆下了家宴为两位姑娘洗尘。而姑娘们休憩的院落小巧精致,正是宝钗当年的居所。她如今人虽不在金陵,邢岫烟等人仍是仔细地打扫着,此时打开门户但见庭院纤尘不染,一如主人不曾离开时。
迎出来的少妇明媚娇俏,活脱还是少女时的模样,正是当年跟在宝钗身旁的莺儿。当年薛家太太缠绵病榻,自知时日不多,想着要落叶归根,不愿孤零零地在京都中做个孤魂野鬼。宝钗明白母亲的心意,本欲亲自扶灵回金陵,然而王夫人坚持不允,还亲自将她又接到了贾府中照看。
于是让莺儿拜在薛太太膝下,认作了义女,代小姐扶太太的灵柩回乡。待到孝期满后,宝钗回来送她出嫁,她的夫婿是薛家的老管家之子,也是在薛宝钗父亲在世之日,就放了出去。那人是个老实人,读书不成也没有一心求取功名,守着田庄过活,也算是乡间的富庶之家了,他为人木讷,见了莺儿这样心灵手巧的娇妻,更是捧在手心中疼,宝钗见了莺儿近况,亦觉宽慰。
史湘云昨日吃了鹿肉,又多饮了几杯温酒,一时竟是诗兴大发,与薛林等人做了一天的诗还嫌未曾过瘾。如今见了妙玉与惜春到来,又听闻邢岫烟说诗书尽是幼年妙玉所授,忍不住对那位孤高如月、才华若仙的女子另眼相看,拉着黛玉二人与妙玉在窗下联诗。
其余几人昨日已不胜其扰,今儿个再不想介入她们的诗局之中,唯独香菱当日在大观园中就爱诗如命,先后承教于黛玉与湘云二人,更有别号诗呆子。她嫁为人妇后,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已无心再在诗词上下功夫,而今日众人重逢,见了湘云等人斗诗,不禁引出了她素日的渴慕之念,于是端坐一旁,提笔将这三人的一字一句都抄录了下来。
宝钗与岫烟二人却是一边闲谈一边看着惜春作画,莺儿坐在一旁做着女红,时不时地起身与邢岫烟身旁跟着的大丫鬟一起,吩咐屋内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些话。
说来她们这些人也都有了归宿,那日在澹粉楼聚会之时,男子们听着楼上的阵阵欢声笑语,却只能在楼下枯坐着听凭夫人们吩咐,他们却也推杯换盏谈笑自若。要说史书上虽也有惧内的名相,但在封建社会中,太过纵容妻子总不会是太好的名声。然而这几位男子,无论学识身份高下有别,但也都非凡俗庸人,知道天地钟灵毓秀的女子,原是不可多得,既得遇结为佳偶,自当为她们撑起一片天地,让她们可以自在快活无忧无虑。
他们几人这番相聚,也可谓缘分不浅。定居的州县相聚不远,从此几家人也就相互扶持,几十年间始终不曾断了音信,纵是隐士如商筠也不曾隔断了往来。
吟诗作画虽是怡情之事,也难免有神乏之时,花厅里已布好了茶点,诸女移步休憩饮茶时,忽而有人问起了凤姐的近况。
当年凤姐罔顾法纪买凶杀人等事被揭发出来后,也曾在京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虽说金哥小姐与其未婚夫婿是殉情而死,而来旺儿阳奉阴违并未当真害人性命,都不能算是她犯的命案,但她胆大妄为罪行累累,已是无法包庇遮掩,一时不但贾琏丢官,贾府家声败坏,更有人趁势告倒了贾府的两位老爷。
当日贾琏写下了休书,将她遣送回王家,京中的王子腾等人也不愿受这位侄女拖累,当即用舟船将她送回了金陵老宅子里闭门思过。其后王子腾也被人参了一本,远调出京,王熙凤被休弃回金陵后,再无当日千金小姐的尊荣,这三年来也不知是如何度日的。
薛家与贾王两家关系匪浅,虽说王家在金陵只余几支旁系宗亲,但薛蝌一家回到故乡后,也与这几大家族是有往来。邢岫烟也曾往王家做客拜访过,却也未曾见过这位昔日威名赫赫的琏二奶奶凤姑娘,也不曾听闻王家之人提起她半句,倒像是可有可无之人一般,也让外人全然不知她的境况如何,但私心按常理推断,想必在家族的冷遇下是有几分艰难的。
林黛玉昔日寄居荣府时,王熙凤倒是待她极亲热的,虽说是多半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但至少面子上才不曾怠慢了这位外家的姑娘,故而黛玉仍是感念她在贾府中的照拂之情,喟叹道:“凤姐姐纵是有过,这几年也煎熬得很,她那样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忍下来的,想必也早已悔过了,若是有难处,我们也该相帮些才是。”
邢岫烟闻言颔首,双眼却已看向了宝钗,她如今是薛家的当家奶奶,若要探听周旋理应是她出面才好便宜行事,不过人人都知道薛大姑娘是既有主张之人,岫烟当日做姑娘时就深深敬服其为人,嫁入薛家后更事事尊重这位小姑,今儿是在薛家的地面上,她也不由自主就以宝钗的意思为先了。
四十二、离愁别绪
薛宝钗也瞧见了她的目光,搁下茶杯叹道:“她是我的表姐,论理不该由我开这个口的。当日她犯了错被遣,已是女人家最无颜面事了,如今既不得娘家待见,更无丈夫子女可以依仗,后半生的境况可想而知。岫烟姐姐既是平常与王家有些走动,不妨寻个机会见上凤姐姐一面,问问她心中有何打算,大家才知该如何出力相帮。”
众人皆点头称是,如今连凤姐是好是歹都不知究竟,总要看到真人才能有个计较。虽说别家内院的事,外人过问总是尴尬,但以薛家如今在金陵不减当日的声势,邢岫烟真要出面却也并非没有把握。当下主意已定,也都暂且搁下了一桩心事。
唯独爽朗的湘云倒在怔怔出神,坐在她两旁的宝钗和黛玉都侧头看她。湘云默然半晌,才低声道:“娘家也是未必靠得住的,恐怕凤姐姐如今真是无依无靠了……”
听了这话,宝钗已是神情微动,而黛玉隐约听闻过湘云出嫁前后的事,看向湘云的目光中更是大有关切之色。
湘云苦笑一声,不见了素日里的爽朗,缓缓道:“我今儿说出这话来,被旁人听见了恐是要被骂作不孝,忘了养育之恩,可这名门望族里内院的事,有的时候论起礼义仁孝来,还未必及得上寻常人家呢。”
薛宝钗在贾府时与湘云情厚,湘云也只与她说过在家时的难处。当年她在史家时整日里做活计到三更半夜,也不过得两三个时辰的休息,不像是侯门千金,倒像是绣房女工粗使丫头一般。
要论起古人说的德言容功,对于大家闺秀而言,读书明理而具有高尚的品德,善于思辨并拥有出众的谈吐,以琴棋书画而培养高雅的志趣与优雅的仪态,如此方才是正道。女红也不过是做些个样子,能够有几手绝活、偶尔做几件刺绣,以期博得贵族夫人们几句夸赞罢了,有谁个是真的在府中整日做活的。就是平常人家女孩儿出嫁时亲身缝制的嫁衣,也不用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亲自动手,更别说是府中其他人的穿戴之物了。
但还有宝钗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