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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只是个微末小官,将来儿子的前程,还是要在科场上挣回来的。
秦钟原也想过这条路,若无家世倚靠,想要平步青云也只有期望金榜题名了。但打听到三年一秋闱,今科眼看八月就要开考,他必然是要错过了,也就打消了此念。
进了学堂后,贾蔷看在他是贾蓉的妻弟份上,对他比旁人略多些关注照拂。然而秦钟想起在贾府中所见,贾蓉与贾蔷的亲昵之举,心中难免存了疙瘩,面上却也没有流露。只是有时听贾蔷说起要到宁国府去,他却是必要寻着探望姐姐的由头,也一道跟着过去,顺道也可品评贾蓉行事是否有长进。
秦可卿的结局,他始终放在心上。眼下看贾珍还未出手,却不能不及早筹谋。但他现如今还未成人,况且远在秦家,遇事也鞭长莫及。
他初来乍到时,曾在家中思虑再三,觉得此事的关节,还在秦可卿的丈夫贾蓉身上。秦可卿落到那般下场,无论是否出于被迫,也说明了她的丈夫是个不能指望的。
虽说父为子纲,忤逆不孝是大罪,但贾珍犯的是人伦丑事,他头上毕竟还有长辈在,贾家也是要家声的。贾蓉若是能硬气些,贾珍还能为得不到媳妇就真打死这个独子么?
贾蓉其人,最是惧怕他老子。但秦钟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看那位姐夫还有没有丁点儿血性了。那日虽是用了些非常手段,幸而瞧着成效却是好的。
转眼过了月余,秦钟虽不常与人攀谈交际,但也把塾中的青年子弟认全了。依他所见,其中大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而正经求学向上的没有几个。
倒是年纪最小的贾兰,现今不过比书桌略高些,却是个勤奋好学的。他见秦钟每日里埋头读书,从不与人胡闹,倒是时常跑过来讨论些学问。秦钟看到他,不觉想到他那个大上几岁的宝叔,怕是还在贾府里偷吃女孩家的胭脂呢。
学堂中其余人,他都不甚了解。只是那一日,贾代儒有事,将学中之事交给长孙贾瑞管理。秦钟瞧着这贾瑞,想起他后来不知死活地肖想琏二奶奶、反被王熙凤施毒计害死之事。总归是一条人命,眼下也有同窗之谊,却不知此人是否可救。
于是留心看去,却见贾瑞其人生性畏怯猥琐,偏见了生得齐整些的人,就偷偷摸摸暗里占些便宜。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不过正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端正其品行,督导其言行,以期避过大祸,恐非易事;只怕到头来他仍是重蹈覆辙,如同拿着风月宝鉴也执迷不悟一样。
他一面想着,一面提起笔写道:
“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
停下笔,看着这行从书中摘录的话,自嘲地一笑。古贤圣人都言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眼下不过是个惶惶不知命途的小儿,还真是忧患何多。就是他自个儿,将来好也罢,不好也罢,若无擎天之力,也只能等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了。
秋去冬来,一场大雪落后,宁国府中园子里的梅花开了。尤氏与秦氏瞧见花开得正好,就邀请贾母等人过府赏玩。
贾宝玉也跟着老太太等人前来,他贪看雪后的红梅景致,竟不觉越走越快,把同行的人都落在了后头。
及到了会芳园中,却不想已有人在了,立于一树梅花下,看着那雪压的枝头,数着盛开的梅花瓣儿。宝玉乍看过去,只瞧见那人花瓣似的脸颊,以为是位小姐,情不自禁道:“你且站得远些,莫让积雪落在了头上,着凉了就不好——”
话音未落,就见那人转身看了过来。宝玉此时也绕过树走近前,才瞧清了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负手而立,神情淡淡,容色竟把旁边的傲梅都盖了过去。
宝玉一时瞧得痴了,连袭人等丫头从后赶上、唤着他的名字也听不见了。
秦钟瞧见了来人,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神情虽未有稍变,心中却在想着,怎么还是遇上了。他看着几个丫鬟往这儿寻来,清咳了一声,出言提点眼前立着发呆的人。宝玉回过神来,却不顾寻他之人,而是笑着上前,问起秦钟名姓,就此攀谈起来。
宝玉第一眼瞧见他时,原以为是个姑娘,现下虽知弄错了,但瞧着秦钟长得太好,平日里的痴病又发作了。但见秦钟神色淡淡,也当他和那些女孩子一样骄矜些,于是更像个牛皮糖似的,涎皮赖脸地缠了上来。
秦钟心中虽恼,但毕竟是在贾家的府上,面上也发作不得。
五、拉开帷幕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笑道:“宝叔,我家兄弟脸皮子薄,你别跟他生气。”
秦钟抬眼望见了姐姐,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走到了秦氏身后,垂手而立默不做声。倒是琏二奶奶王熙凤瞧见了他,倒是喜欢得很,将他拉到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对秦可卿笑道:“你这个兄弟,今儿我可算见着了,瞧这模样儿,竟把宝玉都给比下去了呢。”
凤姐口中拿宝玉来打趣,但她与王夫人等心中所想相差无几,都看秦钟生性腼腆,似有些怕见生人,虽瞧着比宝玉还俊俏风流些,到底是小家小户出来的,自是比不得宝玉的尊贵,于是太太们含笑称赞了一回,也无不喜。
筵席之上,宝玉只顾瞅着秦钟,深恨自己生在侯门公府之家,以致不能与这等人物早日结识。他忽听人说起秦钟如今在贾家塾中上学,当下就起了心思,磨着贾母说也要一道去读书。
老太太见秦钟虽少言,但对答都是清楚的,点头道:“是个安静的孩子,正好给宝玉作伴。”当下不论秦钟心中作何想,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了宝玉择定上学的日子,秦钟虽无奈,也只能到贾府来与宝玉一道同去学堂。下了学,宝玉也拉着他一道走,苦留他在贾府用饭,恨不能从此每日同寝同食才好。贾母原是吩咐过的,秦家离得稍远了些,如今两人既是结伴读书,让秦钟不必拘束,若有寒热饥饱不便,就只管在府里住下。
秦钟正苦思着脱身之计,却已被宝玉一路拖到了内院里。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笑道:“二哥哥,我如今又攒了十几吊钱,你明儿还给我挑些顽意儿带回来吧。”
她迎面走上来,却陡然瞧见宝玉身边有位少年,很是眼生,连忙侧身避让。却听宝玉道:“三妹妹,这是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兄弟,也是我们家的亲戚,老太太也叫他往后常往府里来呢。”
这少女正是贾家的三姑娘探春,在家里也听说了秦钟与宝玉结伴读书之事。她年纪虽比秦钟小了一两岁,辈分上倒是大了他一辈,也就好奇地转身打量了两眼。
秦钟站在那儿,冷不防撞见了那个女孩儿一双清明的眼睛,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他心中一颤,却是先低下了头去。宝玉在旁笑道,秦兄弟见了太太她们也是这样的,三妹妹不要笑话他。
宝玉又问探春要些什么新奇东西,探春答道:“柳条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只这些就好了。须是你亲自过眼,拣那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
就在此时,茗烟跑来大呼小叫的,说是老爷要见宝二爷呢。宝玉唯恐去得慢了被父亲责骂,当下拔腿就走,他素来做事不知轻重,也不管留下的两人尴尬。
秦钟此刻倒是沉着了起来,顺着方才的话头,问些探春喜好之物。两人聊着话题转到了世俗经济,竟是越来越投契。及到侍书找姑娘过来,秦钟才想起在贾府中不好久留,这才告退了。
宝玉自从进了学堂读书后,整日里就想和秦钟腻在一处话语缠绵,秦钟却一直冷着他。要说这书院之中还有两个学生,生得相貌妩媚,个性又是风流,旁人送了别号给他们唤作“香怜”“玉爱”。他们二人见来了个宝玉,人品出众、性情体贴,于是就动了意,时常与宝玉眉目传情,宝玉正苦闷秦钟不理睬他,见此倒也很是受用。
秦钟无心过问他们风花雪月之事,为了避开宝玉缠人,就一门心思埋头在书卷之中,时日一久也是大有进益,让贾代儒也刮目相看,将他当作得意弟子倾心相教,秦钟也渐渐将这位夫子当真视作了授业恩师。他心中既存了尊师之念,每每看到贾瑞想起此人结局,总觉得无论成与不成,若不施以援手始终心中有愧。
贾瑞却浑然不知他这番心思,仍是浑浑噩噩地度日,一旦祖父不在跟前,就换了一副色与魂授的样子,盯着香怜玉爱等人。这日里他见香怜取出一块帕子拭了香汗后,欲收在袖中时不留心就滑落在脚边,却浑然不觉。贾瑞一时鬼迷了心窍,就悄悄近身上前,弯腰欲捡起偷藏起来,却不想起身时不知被谁踩住了衣襟,顿时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学堂里哄笑声一片,秦钟瞧着香怜等人的得意之色,心知是他们故意捉弄贾瑞。他皱了下眉,就欲起身出头。方才站起来,却见贾蔷像是不经意地走过一样,顺手扶起了贾瑞,说了几句笑话把场面给圆了过去。贾瑞既羞且愧,一声不吭地回座位上去了。
秦钟瞧着贾蔷,心中却有几分猜疑不定。他记得凤姐要对付贾瑞,派的正是贾蓉贾蔷二人。贾蔷虽在贾瑞面前充作好人,却实打实地将其坑苦了,眼下不知是否打着一样的主意。但瞧着贾蔷神情自若,也没有刻意向贾瑞卖好,秦钟倒是一时看不准了。
宝玉坐在一旁,只当是看着那些人调情,不由地动了念,侧头痴痴地看着秦钟,情不自禁地想凑近与他说些温存话。
秦钟正无躲避处,就听贾蔷叫了一声“秦兄弟走了,你姐姐托付的事别忘了。”
宝玉听了是秦氏之事,也不敢唐突阻拦,正想到说和他们一道去,抬眼却见那两人早已走远了。
秦钟知道贾蔷是为他解围,不禁心中对他生出些感激之意,算起来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的头一遭了。
秦可卿自是无事交托给他们,但秦钟心中确是记挂着一事,于是就往街市上走去。贾蔷左右无事,就跟在了后头,也是好奇秦家小公子闲暇时喜好做些什么。却见秦钟一路走街串巷,专门在不打眼的铺子里与店主人攀谈半天,然而捧着些竹编根雕等的顽件儿出门。
贾蔷起先还不在意,后来瞧出秦钟挑选的虽是微末之物,但仔细端详才发现都是匠心独具的精巧物件,连他这样从小到大在京城里混的,也未必能找得出这些来,不由奇道:“看不出秦兄弟倒是个行家。”
秦钟笑了笑,“有道是货比三家,仔细看多琢磨,总能摸到些诀窍。”
贾蔷品着他这句话,忽而又想到一事,往秦钟身上看了两眼,“秦兄弟似乎未曾带了多少银钱出门?”
秦钟一面向前走去,一面答道:“买卖,即为交易,交换之物却未必需是金银。”
贾蔷呆了一下,眼见他要走远了,这才跟了上去。等到逛完后往贾府去的路上,贾蔷才知道这些是给贾家三姑娘的。
两人到了角门前,瞧着府里今儿像是来了贵客,里外都比平日忙碌了许多。好容易抓到一个小厮来询问,那人才答了一句又一溜烟地跑了。
“薛家太太带着哥儿姐儿上京来了。”
秦钟听了,默默地将送探春的东西托给了贾蔷,转身走了。
贾蔷瞧着慢慢走远的背影,虽是未见他方才神色有变,却感觉他整个人都像是沉入了泥沼里。
六、初识傅恒
贾蔷此后也未与秦钟有更多交集,每日在学堂中见他仍是远着宝玉,也不曾再去贾府找过三姑娘,那个走街过巷抱着一堆竹编器皿捧若珍宝的少年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已无处可寻。
他们很快也在贾家的学堂里看到了金陵来的薛大爷。以外貌而论,这位人称呆霸王的薛蟠,遗传基因理应是不错的,只不过一眼瞧去就看到了富态可掬,以及嬉皮笑脸时总感觉他脑门上刻着一行字“你来打我啊”,俗称有一种欠扁的气场,难以让人心生好感。
薛大爷到家塾里不是来读书的,头一天就志得意满地左拥右抱上了。香怜玉爱两人虽是更爱宝玉的相貌风流,但是宝二爷心里已经装着一位了不说,薛大爷又是个出手阔绰的。他们两人虽也算贾家的旁支,但家中都已没落了,贪图薛蟠的银钱也就被他哄上了手。
秦钟却无甚心思将这些看入眼里,他正出神想着,瑞珠宝珠的言语之间,并未表露出姐姐近来有何不妥。他时而出入宁国府,那两个丫鬟见他温文尔雅礼数周到,即便对下人也最是平和礼遇的,不免对他心生出亲近好感来。
秦钟偶尔问询秦可卿的情况,言语也仅限于姐姐身子可好,或是多问几句饮食,两个丫头恨不能把所知的尽数说与他听。秦可卿在府里的状况,往往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