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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便退了一步,说:“那朕便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收回旨意,至于苏家那边,便叫他们自己退亲吧。”
苏家自然是不敢以已死之女来强与缙王世子结姻,便忙忙地将八字送还,自叹福薄。那边缙王则十分大度地收回了世子的八字,又说虽然天公不作美,世子不得苏家小姐为世子妃,但是既然曾蒙圣旨指婚,亦是缘分一场,世子愿以妻礼待之,守孝一年,以告慰亡灵。
苏家感激涕零,此后私下里便将淳于钊当作孙女婿看待,为后来的缙王夺位造势颇多,这是后话。
淳于钊终于耳根子清静了,一年的守孝期就意味着一年都不需为各种各样的提婚议媒而烦心,自我感觉松了一口气,又暗自庆幸那没度量的皇帝堂兄闹这么一场乱子,反而助了自己,叫自己离着睿儿还不算远。也许冥冥之中有天意,他和睿儿合该有缘分再见面。
后来的一年里,皇帝将太皇太后可能会看中的为淳于钊指婚的对象一网打尽,要么自己纳入宫中充盈后宫,要么就颁旨赐予他自己的兄弟或是倚仗的大臣家的子弟,没个消停。
缙王只是冷眼旁观这皇帝侄儿的幼稚举动,心想:你还可以更过分一点!
王妃气得不行,找缙王哭诉了几回了,气皇帝的天性凉薄不给面子,气淳于钊的傻不拉唧自讨苦吃,也气自己老公的袖手旁观不作为,缙王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钊儿哪有你说得那般委屈?他要真难受,我给他送几个绝色的丫鬟去。只是要悄悄儿地,别叫人家知道,好歹也还打着‘为妻守孝’的名义呢。”
这一日,淳于钊去给父王母妃定省之时,缙王说:“你那孝期也有半年了,对他们苏家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依父王看,你也不必继续自苦,我为你寻了两个绝色的丫鬟来,又可服侍你又可取乐,这便领回去吧。”
缙王府内规矩极大,淳于钊作为嫡长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楷模,为弟弟妹妹都做着表率。俗话说,长辈赐,不可辞。就算长辈给你的再不喜欢不合心意,也必须接过来,还要磕头谢赏,淳于钊自然不会推辞,做出叫父王下不了台的事情来,便恭顺地答应了,接了两个丫鬟回去,叫丫鬟们安排了两个屋子给她们住下,束之高阁不理。
缙王那边得到下人的禀报,知道儿子连着十多天未理睬过那两个丫鬟,心里纳闷儿子是不是没瞧上那两个人的姿色,又另外物色了两个色艺双全的歌姬来赐予淳于钊。
这日,淳于钊正在书房里看书,却听见外面传来异常的声响,还夹杂着女人的娇斥声,不禁心中纳闷,他的书房的外面是有心腹侍卫把守的,向来鸦雀无声,利于静读,怎么今日竟然有喧哗之声?
淳于钊起身出去一看,却是一个衣着十分妖娆的女人手里托着一个填漆描金的小托盘,托盘上面则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玛瑙盘子,盘子里盛着十来个黄橙橙的枇杷。
那女人见了淳于钊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一眨一眨地,描画细致的大红樱唇微微撅出一个诱惑的弧度,才娇滴滴地说:“世子——”
淳于钊皱着眉头看了看她,转而对侍卫说:“怎么回事?不是和你们交代过本世子看书的时候不得打扰吗?”
侍卫战战兢兢地说:“卑职们是这样和她说的啊,可是,她非要进来——”
侍卫一边擦着汗,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喊屈:这女人是王爷赏赐给世子爷的歌姬,可是,传闻说是世子爷压根就没有碰过她,那就当不得一句“夫人”,又不能像伺候世子爷的丫鬟那般喊一声“姐姐”,于是,劝便不好劝。此外,拉又拉不得,毕竟是世子爷未来的房内人,他们怎么敢放肆呢?偏生这女人很会歪缠,非说世子爷看书或是疲累了,她要去送点鲜果什么的,侍卫们又不好像对付其他的乱闯的人一般直接丢出去了事,所以,才闹成这一副模样,实在怪不得他们啊。
淳于钊薄唇微启:“叉出去!”
侍卫们就要动手,那女人却哭叫起来,说:“世子,是王爷要贱妾来服侍世子的,为世子端茶递水送鲜果不正是贱妾本份该做的事情吗?”
淳于钊自是不屑于与她说话,倒是一旁的侍卫看着世子爷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世子爷要你服侍的时候自然回去传你,不叫你服侍的时候你就老实呆着,别招爷烦心啊。”
那女人一张芙蓉般的玉颜上挂着泪珠,哀哀地说:“可是,贱妾已经来了一个月了,世子爷从来也没有传过贱妾来服侍啊!”
淳于钊冷冷地说:“好个没廉耻的!没传你来,你就要跑来自荐枕席吗?”
女人羞愤之心大作,很想说:“既然世子爷看不上贱妾,就请将贱妾退回给王爷吧,也免得贱妾日日枯守。”却又不敢说,便掩面大哭不止。
淳于钊冷哼一声回了屋内,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歌姬不比丫鬟,原本知道些风月之事,是不甘寂寞的,留着她们,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名堂来,惹人非议。父王赐予的女人虽然不可退还,但是,可以转赠他人。
淳于钊便在次日找了个名目来嘉奖心腹侍卫张爽和陆遥,将两个歌姬赏给他们两人了。
王妃听了此事,又打听到淳于钊虽然留了前次缙王赐予的两个丫鬟,却是一次也没有碰过,便在心里将这些事情掂量过去又掂量过来,得出一个结论:丫鬟啊歌姬什么的,怎么能和将来指婚的大家闺秀相比呢,想来是钊儿嫌她们粗鄙,不屑要她们陪伴。
王妃想了几天,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又跑了来找缙王嘀咕,忧心忡忡地要缙王再想办法,别叫钊儿憋屈出什么病来了之类的云云,最后说得缙王不耐烦了起来。缙王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钊儿是有大抱负的,个把女人,他哪里在意了?就算苏家的那个没福气的姑娘,也不过是幌子罢了,你真以为他有什么情意了,不过是为着叫苏家的人感咱们的恩德罢了。还要没完没了地唠叨!”
从此,王妃再不敢抱怨了,淳于钊也托赖着父亲的权威,有了一段清静日子。
这日,淳于钊得到张爽等人从姑苏探来的消息:林默正在遍处搜寻一株千年灵芝,据说是林老爷不行了,急需一株千年灵芝来保命。
淳于钊想道:林默眼下正是科考的关键时刻,若是不出意外,他将要参加今年的会试和殿试,一展才学和抱负。但是,若是林如海亡故的话,按照“守孝之人不得在孝期参与科考”的规定,林默将无缘今年的科考,那该多可惜!还有,若是林默科考成功,一般会留京任职,做什么翰林院编纂之类的闲职,那么,自己就离得他近了,也就时不时地有了见面的机会,那些美好的机会岂不是也要泡汤了?
想到有机会再见到林默,淳于钊觉得自己全身的鲜血都要沸腾了一般。淳于钊原本以为随着时过境迁,自己对睿儿的感情就会渐渐地淡下去,但是,现在淳于钊发现自己对睿儿的思念却是越来越强烈了,就如同是压抑在土下面的种子,现在越来越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破土而出了!
淳于钊马上动手,去帮林默找那一株珍贵的千年灵芝,想方设法为林如海续命,怎么样都要叫他拖到林默科考后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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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留言是美德,o(n_n)o ~~
57第57章
林府。
林如海微微睁开眼;看见久别的女儿黛玉正坐在床沿垂泪;心里悲喜交加;颤声喊:“玉儿……”
黛玉看着老父一双浑浊的眼睛渐次清明,干黄瘦削的脸上浮现出她曾经熟悉的慈爱的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越发止不住地冒出来,哽咽得两只纤弱的肩膀抖动不已。
如海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要够一下女儿的肩膀;好叫她不要哭,无奈病体孱弱;一只枯树枝一般的手终究是垂落下来,叹了口气,说:“乖女,爹爹实在是没气力了,你别哭了。你这一哭,叫爹爹心都碎了,可是,爹爹还有好多要紧的话要对你说呢。”
黛玉慢慢地止住了哭,可是,一双眼睛却肿得跟桃儿一般。林如海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脸上带着点欣慰的微微笑意,说:“玉儿长大好些了,眼看着是大姑娘了。在京城那边过得可还顺心?”
顺心?这可能吗?不过,现在父亲病危,再说那些也无非是叫他担忧,除了惹得他病更重些之外又有什么好处?黛玉抬眸看了林如海一眼,眼中包含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林如海说:“当初送你去京城,一来是想着出了那么一件尴尬的事情,叫你和你哥哥隔开住着也好,二来,还有你母亲的意思在里面,怕你无长辈教养,无姊妹陪伴,去了外祖母家里,好歹混个几年,学些女红规矩还有理家的本领,就是不知道你过得究竟是如何,你也不和爹爹说说。另外,爹爹的意思是,到了十二三岁学些闺阁本领的时候还是要接你回来,终不成我林家的姑娘还要从贾家出嫁不成?可是,现在爹爹这衰败的身子,好些事情做起来都是力不从心,一应事情,现在都要仰仗你哥哥帮着料理了。你也别老念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过去的就算了,还是回来挨着你的兄弟们过活。说句老实话你别恼,兄弟啊。往后就是你娘家的依靠。就算我死了,你还有兄弟,将来出嫁了,也是个倚仗,要是在夫家有了什么不顺心不如意的事情,也有两个为你出头的人。你一直在贾府住着,你外祖母再疼你,她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一撒手去了,也就没有为你做主的人,你不趁着现在回来,和你兄弟搞好关系,往后靠哪个去?这一句要紧的话,无论如何爹爹也要当面和你说清楚了。”
黛玉垂头不语。
林如海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面上青筋暴起,虚汗连连。
黛玉忙握起拳头,轻轻地给父亲捶背。
好不容易林如海止了咳嗽,拍拍黛玉帮着捶背的手,温声说:“行了,爹爹没事了。坐着吧,好孩子。”
林如海说:“玉儿,你倒是说句真心话。爹爹把这意思和你哥哥也说过了,他也愿意你回来,说是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再说,你们兄妹疏离了这些年,原是我们做爹娘的错,怪不得你哥哥,难得他一片赤诚,没有将之前的事情记在心里……”
林如海对着黛玉恳谈了一番,可是,黛玉此次虽然态度和婉,却始终不曾松口,没有给林如海一个到底回不回来的答复。而林如海究竟是个病人,虽然有许多话想要和女儿说,想要问清楚她在贾府的具体情形,但是,连着说了半个多时辰,身体到底是支持不住了。黛玉便亲自服侍父亲喝了药,眼瞅着他合上眼睛睡了过去,才慢慢地退出了父亲的房间。
在外厅候着的一个穿着青色比甲,模样十分俏丽干练的丫鬟忙迎了上来,说:“大姑娘,奴婢等您多时了。原是大爷吩咐婢子在这里候着您,好领您回您自己屋里去,又叫奴婢暂时服侍姑娘这些天。大爷想的是姑娘带回来的丫鬟当然个个都是好的,只是听说除了雪雁姑娘之外都是贾府那边拨给姑娘使唤的,那就不如婢子熟悉这府里的情况。大爷说,这一向府里因着老爷的病忙得顾不着别的,姑娘又是才回来,不比大爷和二爷两个原是住惯了的,难免会有吃住不方便,或是使唤人上面不顺心遂力的地方,所以叫奴婢来服侍姑娘。近身服侍的活儿,姑娘还是让您用惯了的丫鬟们做,就叫奴婢在外间做些粗活便是,譬如要汤要水或是传个话什么的,奴婢因为轻车熟路,到底比别人跑得快不是?”
黛玉微微颔首,说:“既如此,你就跟着我吧。你叫什么?原来在哪里上工的?”
大丫鬟说:“我叫将离,原是大爷屋里的丫鬟。”
黛玉细问了她几句才知道,这丫鬟可不简单,是林默房里的执事大丫鬟之一,在府里不说是呼风唤雨,也是人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这将离在林默房里有几年了,以前还在缙王府做过,难怪说话知情识趣,又稳重有礼,现在居然愿意跑来做我的粗使丫鬟,只为了叫我过得舒服适意些,想来林默该是费了些功夫来说服她的。黛玉不禁心里有些触动:看这些细致入微处,他还真是像个哥哥的。可是,在外祖母的口中,他竟然是个十恶不俊、包藏祸心的坏人,还叫我千万不能信他。外祖母并高低交代我一定要看过父亲后就回去,这可怎么办?叫我是听父亲的,还是听外祖母的?
黛玉跟着将离回了自己以前住着的“挹芳居”,见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依稀还是往日自己未离开时的样子,不禁秀眉微颦,真真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