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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先就在眼角处瞥见他,见此人做的家常打扮就跑出来了,头上梳着非洲人一般无数根小辫,都结着红头绳,然后;小辫子又汇总成一根又黑又粗的大辫子,辫子上还从头顶到发尾按着等分的距离簪着四颗镶着金八角的大珍珠;身上则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金项圈最为引人注目,项圈上是一块结着长穗子的璎珞美玉,林默便知道此人就是书中著名的贾宝玉了。
林默在心里品鉴一下此人的相貌,有些像年画上的大红金童,或者是动画片里的哪咤,嗯,长相呢,比较传统的眉清目秀,还行吧,这个…脑子好像不太行,也许是头发长得太油亮太丰厚了,夺走了太多脑袋瓜里的营养,嗯,一定是这样。
林默端坐不动,矜持地微微启唇,说:“这位是……”
贾赦简短地说:“这就是我家宝玉,二老爷家的嫡次子。”
贾赦又忙说:“宝玉,快来见见你林家大兄弟。人家十三岁参加乡试,可是两淮地区的会元啊,这次是专为会试而来,虎父无犬子,没准儿也是名列头三甲呢。你得多向林家大兄弟请教啊。”
贾母说:“会元就一定是头三甲吗?三十多个会元呢,头三甲挤不下啊。”
贾赦诧异地看了贾母一眼,想不通老娘今天怎么像是拧筋犯了似地,居然和林默较上劲儿了,此时倒是不好取巧,一边是老娘,不能在外人面前拆她的台啊,一边是自己往后想要结交的后起之秀。贾赦便只得合稀泥地说:“不是头三甲,也跑不了一个进士去!来来来,宝玉,你要好好向人家请教啊,你现在连个生员还没有考过呢。”
宝玉便给林默做了个长揖,鹦鹉学舌一般地说:“见过林大哥哥,往后还要请林大哥哥不吝赐教。”
林默也起身回了他一礼,复又坐下,笑微微地说:“原来这位就是府上那位外面传说得极妙的衔玉而生的公子!久仰久仰!”
又是贾赦在活跃气氛,为宝玉回答道:“哪里哪里。”
林默瞟了一眼一脸阴沉的贾老太君,再看看呆瓜般杠在地上的贾宝玉,忽然觉得这贾赦大老爷还真是个妙人儿,便朝着他赞许地一笑。
贾赦得到鼓励,越发花蝴蝶一般穿插全场,同时在心里得意洋洋地想:瞧老爷我这斡旋的本事,在那个衙门里做个虚职简直太屈才了,等我这贤侄出息了,拜托他去给我谋一个外务部的差事,才好发挥出我的才干来啊。
可是,表现越发如臻佳境、可圈可点的赦大老爷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马上不悦地说:“宝玉!你也太没规矩了吧?你爹爹不在这里,少不得我就要代你爹爹教导你。外客在这里,你穿的这一身睡衣就跑出来了不说,见了老太太和我还不先行礼,看叫人笑话你不知道规矩礼节!”
宝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孟浪之处,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一般。
贾母横了贾赦一眼,一叠声地说:“宝玉,来,到我这里来。偏是你大伯话语多,宝玉早起才来给我问过好,这会子又行什么礼?再者,才过了正月,原该在家里多散淡散淡,宝玉在自己家里穿着家常衣物有何不对了?这是因为我家宝玉爱惜东西,知道物力唯艰,要把好衣服留着去外面见重要的客才穿。”
林默听了她那牛头不对马嘴的狡辩,便笑着对贾赦说:“老太君说得对,我不过是个小辈,算什么重要的客呢!不过,‘皇帝还有三门草鞋亲’呢,想来府上也是一样,有些个不待见的亲戚,要是下一回来了比我还不如的客人,宝二爷可别光着膀子就跑出来了。”
贾母被堵得够呛。林默点到为止,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笑道:“好茶!这是‘老君眉’吧?也唯有在府上才有这么地道的‘老君眉’!”
贾赦开始还不明白,再一抬头,看见贾老太君皱在一起的眉毛,不禁暗叹林默不亏是才子,这双关语用得真妙!茶叶是地道得很,贾老太君的蹙眉不乐也地道得很,可不是恰恰暴露了她对林默由衷的不喜吗?
宝玉讪了一会子,实在无法忍受没有世外仙姝林黛玉的日子,于是直愣着一对眼睛,不屈不挠地问:“林大哥哥,林妹妹呢?她有没有一起回来?”
林默羊脂美玉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婆娑着茶碗的边缘,微微蹙眉看了宝玉一会儿,问:“请问贾公子,我妹妹有没有回来,与你有何相干?”
宝玉没想到这长得如此清俊,和好朋友秦钟一般花朵儿一般轻巧美貌的林家哥儿开口竟然是如此犀利,一时语塞,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林默轻哼一声,不屑于再去理他了。
贾母见宝玉接二连三被林默取笑或是轻藐,偏生贾赦不仅不帮着自家侄儿,反而一脸赞同林默的蠢样子,便顾不得自己不该和小辈计较的身份,帮宝玉辩解说:“我家宝玉是个实心孩子,和林丫头一张床睡觉、一个桌子吃饭,打小儿的情分就亲厚,见了你林丫头的哥哥的自然就想起林丫头,问问又怎么了?”
林默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碗往手边的小案几重重地一放,那茶碗一下子倾倒,茶水流了一案几。
林默怒声说道:“我妹妹来府上寄居几年,怎么会和贵二公子一张床睡觉、一个桌子吃饭,难道府上的房屋那么挤,竟然挪不出一间空房间给我妹妹住吗?枉费我父亲还生怕府上破费,一年巴巴地送了一万两银子来?”
贾母连忙说:“这话是我说急了,并没有一张床睡觉、一个桌子吃饭。我的意思是他们打小就亲近,兄妹的情分好,所以,经常在一起。”先头是话说得夸张了一点,林会元啊你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贾母冷汗这叫一个狂流啊。
林默的俊颜黑得跟暴风雨前的天空一般,冷哼着说:“经常在一起?姑表兄妹不是应该平时压根儿见不着,偶尔大节下在家宴之类的场合才能见上一面吗?府上究竟是什么人家,怎么姑娘和少爷竟然是混着住一块儿的?这到底是什么规矩?就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亲兄妹也不能够啊。”
贾母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宝玉了,而是为她自己,也是为贾府的规矩家教做辩解了:“你别误会,我们家本来是兄弟们和姊妹们分开另外居住的,唯有宝玉是个例外,这里面的缘故却不好和你细说。再说,我早就和你父亲说好,等宝玉和林丫头年纪都大些,就给他们完婚。现在混着住着,更好亲香,将来做了夫妇,也更和美。”
林默气得将茶碗砸了个粉碎,怒不可遏地说:“胡说!我父亲不可能和贵府上说好了什么,不然,他就不会将我妹妹许配给礼部左侍郎王大人家的三公子了!”
贾宝玉整个人都呆掉了,真真是呆若木鸡,却在口中喃喃自语道:“你妹妹?是你的哪个妹妹啊?”
林默跟看怪物一般看着贾宝玉,气哼哼地说:“我哪个妹妹?我就一个妹妹!真是岂有此理!还好我父亲及时想通了,留我妹妹在身边没让走,不然……哼……我妹妹的闺中清誉岂不是要叫府上败坏殆尽了?”
林默将给贾母的礼物一搡,说:“府上这样的人家,我们以后再不敢攀援!”不顾贾赦的规劝挽留,林默就要起身拂袖离去,却迎头遇上一个人。
原来是散值回来的贾政,他素日与林如海亲厚,早就听闻如海最心爱的庶长子林默聪慧异常,小小年纪就在乡试中一举夺魁,本就想着什么时候见上一面,也好以他为榜样来教导宝玉,这日听到丫鬟们说起,便不及换衣服,就急匆匆地赶来,恰好遇上刚才的一幕,顿时脸黑得跟锅底一般,暴喝一声:“宝玉!你干的好事!”
贾赦一见他来了,便附在林默耳边悄声说:“贤侄消消气,且留下来看好戏上场。”
林默心想这会子在这里呆着无非就是观赏一下贾政打得贾宝玉鬼哭狼嚎罢了,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此时装作气得狠了,扬长而去,那样的话,贾政的大板子说不定盖得更狠,把贾宝玉打得更加皮开肉绽。
于是,林默高昂着头,连招呼都不和贾政打一个,就开步走了,倒是贾赦迈着小碎步,一个劲儿地在后面追,气喘吁吁地说:“林贤侄留步啊,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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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个宝玉的打扮是原著里面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先是正式衣服,后面见过王夫人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这就是换的那第二身衣服,名为家常打扮,实际有些类似于睡觉前穿的衣服,貌似对黛玉有些不恭,(/ □ )
然后,那个“一张床睡觉,一个桌子吃饭”是宝玉说的,好像是慧紫鹃情辞试宝玉那一章写的,呵呵,其实原著的意思是说宝玉黛玉像亲兄妹一般亲密无间,但是,这是贾老太刻意弄出来的玩意儿,是为当时的社会规则所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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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次日;林默正在房内看书,扫雪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回大爷;那贾府里的琏二爷来了。”
林默听着这家伙的名字就心烦;将书又翻了一夜,斩钉截铁地说:“不见。”
扫雪弓着背小跑着出去了。
一会儿;扫雪又跑了回来;说:“那琏二爷说今儿不见着大爷,他回去交不了差,便只好在咱们家门口坐着了。”
林默鄙夷地说:“哼;我家哪里请得起那么大一尊门神?别听他胡扯!别理他!”
扫雪答了个“是;小的知道了。”便又一溜小跑出去了。
林默看了会书;又去和余乐闲聊摆谈一回学问和轶事。一会儿,便有下仆问晚饭摆哪里,林默便叫他们端过来和余乐一起吃。
这老宅子里原没有厨子,临时去找了一个,做的菜也不甚合林默的口味,油荤气太重,倒是适合大胖子余乐无肉不欢的口味。
余乐一看上的菜肴就高兴地搓手,说:“烤鸭,爆炒猪肝,福寿肘子,葱爆羊肉……样样都是我爱吃的。”
林默眼睛一扫那菜肴,嫌恶无比地说:“嗷,我要死了,怎么全是这些油腻腻的东西?”
余乐坐下,便拿筷子便说:“现在不吃肉,等会试的时候进了号房想吃也没得吃了。”他一边夹起一筷子羊肉大快朵颐,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你家这厨子手艺不错啊,还换什么啊,京菜都是这样,味咸香重荤腥,我倒是更喜欢,觉着比扬州菜肴还香些。”
林默微微撇嘴,叫扫雪拿个小碗来,盛上一碗白开水,将那红油透亮的肘子扯了几丝瘦肉下来,放水里涮了涮,涮去面上的油,才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起来。
余乐说:“瞧你这斯文哦。还好你是个男的,要你是个女的,谁娶了你,不得被你管得束手束脚的?”
这话却触动了林默不为人所知的心思,他索性将碗一推,不吃了,另外叫厨房下了一碗面来。
吃了晚饭,林默约着余乐一起出去散步消食。
谁知道才走出门口,树荫下却窜出个人影来,差点吓了林默一大跳。
余乐庞大的身躯挡在林默跟前,指着那人威吓说:“你想干什么?”
那人举高双手,说:“我没想干什么。我是他家里的亲戚。”
林默已经看清楚是贾琏,从余乐的身后闪出来,没好气地说:“我当是谁呢?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
贾琏朝着林默不住地作揖,说:“林大兄弟,你就行行好吧,给我说说林妹妹的事情究竟是如何,我才好回去交代,否则,我连家都不敢回,只好就在这里打地铺睡觉了。”
林默摸着光洁的下巴,目光诡谲地打量了贾琏一会儿,才用清亮的声音说:“我不能白告诉你,必须用我想知道的事情来交换。”
贾琏疲惫地说:“你想知道什么啊,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啊。”
说着,贾琏便从阴影中走出来,林默这才发现:好家伙,几个月不见,这厮竟然憔悴到这种地步!眼窝深陷,面色青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回了堂屋,贾琏一坐下,便急急地想要发问。林默斯条慢理地说:“急什么!先喝喝我们这里的茶,看看和你们贾府的比可差不差?”
贾琏心不在焉地饮了一口,又心急火燎地想说话,却被林默截住话头,说:“我先问过你,你才可以发问,不然,就请回吧。”
贾琏苦大仇深地点点头,跟即将要炸碉堡的董存瑞一般壮烈地说:“你问吧。”
林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