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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想了想,点头说:“我先走可以,回去安顿好我的弟弟妹妹,但是,我不要等到战争结束,我要和你并肩作战。”说着,林默凝视着淳于钊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活着,咱们就一起活着,死了,也要一处化作青烟,至死都是缠绕在一起的。”
为了隐秘,即便白天林默的房间都是门窗紧闭,湘帘低垂。在这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林默清楚地看见了淳于钊眼中跳跃的火焰。
淳于钊在林默的唇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说:“老天若是垂怜,我们就不会死,我还有好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最想要做的,就是和你一起堂堂正正走在大道上,而不是躲着房间里或是地道里,不敢叫人知道。”
林默含泪在他怀里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淳于钊整理好思路,冷静地说:“其实,也不是要你马上就走,太突然的话,容易叫淳于钜起疑心。我琢磨着有两种办法,一个是我在外面帮你,捏造一些罪名叫御史参你,选个淳于钜最气不顺的时候,说不准他一怒之下就罢了你的官。不过,我又不忍心那么做,安全了是安全了,却污了你的品行。另一个便是你自己装无能,叫淳于钜不耐烦,接着装病,请求辞官归乡养病,叫淳于钜彻底失了耐心,就会准奏。这个呢,耗时比较长,我就怕夜长梦多。”
林默想了想,说:“就第二种办法吧。”林默其实是想多陪陪他,忍不住又问:“我还是最关心你怎么走。”
淳于钊轻描淡写地说:“跟你说我父王有办法啊。到时候看好戏吧,现在别杞人忧天了。”
104第 104 章
贾府的新媳妇夏金桂很不平。
不是说贾府有钱有权的吗?怎么嫁了过来;才发现是外强中干,看看每日吃的用的都是些啥?连她娘家还不如呢。却又偏偏规矩大得很;不光有公婆;还有太婆婆;两个死老太婆成日里码着个脸;都他娘的不是好相与的,偶尔还话里有话里暗讽她夏家也不阔气,失望之色略有表露。
早知道你们贾府这德行,你当老娘我稀罕来啊?贾宝玉那个软蛋,也就是皮囊看着好,实际上绣花枕头一包草,晚上老娘还没喊停呢;他就先不行了,吊得老娘这一口气下不来,每天早上起床都是堵着难受呢,看谁谁不顺眼,你们还要挑拣老娘!
夏金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等着某个契机发作了。
这一日早上,等着主子们起床了,大丫鬟袭人抱着一大卷衣裳进来给主子穿衣裳。
夏金桂的衣裳自有她的贴身大丫鬟宝蟾打理,不需袭人过手。
已经穿好了外面的大衣服的夏金桂便由着宝蟾给自己梳理着一头青丝,眼角则瞟着那一边的动静。
说起来,夏金桂嫁入贾府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排挤丈夫房里的丫鬟,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宝玉房内就没几个有姿色的丫鬟,跟她早先设想的多情公子房内美貌丫鬟如云的盛况简直就是差之千里,唯有这大丫鬟袭人,虽然姿色不过中上,却是眉宇之间一股子端凝之色,叫夏金桂见了就不爽:那是老娘的正妻范儿懂不懂?一个丫鬟竟然这样端着,可是想要讨打?
后来夏金桂才知道,这袭人可不是普通丫鬟,她是没过明路,却得了婆婆允许的通房丫鬟,算是贾宝玉的小妾,一下子恨得牙根儿直痒痒,起了“宋太祖灭南唐”之心。
只是身为新媳妇,才进了贾府的门,少不得要装一点新媳妇娇羞腼腆的样儿,另外,这袭人又一贯是小心谨慎叫人挑不出错来的,金桂只得按捺心底的那一腔子邪火,再说,夏家老娘在她出嫁前是高低交代着叫她要好歹收敛着一点性子,等过了新媳妇这几天再来立威不迟。
于是,夏金桂忍了这三天了,忍不住就要亮一亮爪子了。
这边,袭人一边给宝玉理着衣服,一边习惯性地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交出给小子们去了。学堂里冷;二爷自己要想着添换;不比在家里有我们照看着。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你要记着叫小子们给你添。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
宝玉说:“你放心;出外头我自己都会调停的。你们也别闷死在这屋里;时不时出去和……”说到这里,宝玉想起来林妹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的,宝姐姐是出嫁了的,二姐姐被大老爷接去那边后也出嫁了,三妹妹不知道去了哪里,听到三妹妹逃婚的消息四妹妹便被那边珍大爷借走了,偌大个贾府大宅子,如今是风流云散,没剩几个人了,那些美好的女子们,都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却跑来个内里凶悍无比的夏金桂,宝玉不禁悲从中来,落下眼泪。
宝玉的哀思马上被夏金桂阴阳怪气的话语打断:“哟,这是怎么了?牵着手儿对面泪流?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袭人连忙强笑着说:“二奶奶莫怪,咱们这位爷原是有些多愁善感的,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个什么缘故。”
夏金桂两道柳眉渐渐地竖了起来。
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宝蟾服侍了夏金桂多年,对她的秉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便先跳出来打前阵,指着袭人的脸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姑娘和二爷说话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就混插起嘴来了?眼里还有主子没有?”
袭人忙说:“我只是帮着二爷解释给二奶奶听……”
夏金桂冷笑着拉长了声音说:“哦,我们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还非要你一个奴才杠在里面调停?是了,你是伺候了二爷几年的老人儿,他的脾气德行你全知道,往后还要你多多提点着,我才能在这里混上口饭吃!”
袭人本是个能说的,却被夏金桂这几句夹枪带棒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便“噗通”一声跪下,求饶说:“是奴婢说错话了,请二奶奶开恩,就绕过奴婢这一次吧。”
夏金桂“哼”了一声,说:“‘好狗不挡道’。你们爷要赶着去学堂呢,你跪在那里,堵在路当中做什么?未必然对我的话不服气,还要闹着他给你做主不成?”
贾宝玉本来是想帮着袭人说几句话的煞煞夏金桂的威风的,可是想着这女人的在床上压榨他的一股子狠劲,顿时灭了那心思,将包着书本的包裹搂紧了,闷闷地说了声:“我走了。”
夏金桂冷笑不语。
袭人不敢接嘴,亦不敢起来,便跪着往边上挪了开来,让宝玉过去了。
贾宝玉一边飞快地奔出了自己的院子,出了仪门,见到迎上来的小厮茗烟,便恨恨地说:“女儿家未出嫁时是花柳一般,未语先笑,像珍珠一样美好又可爱,怎么出嫁了,就变成死鱼眼珠了一样?小肚鸡肠地,成日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
茗烟猜都猜得到这是和新来的二奶奶杠上了,也不敢问,只是说:“二爷,咱快走吧,要是迟了,叫学里的太爷告到老爷那里,又有一场气生了。话说现在老爷那脾气大得,连老太太的话都不听了。”
原来这段日子以来,贾政竟是发了狠一般逼着宝玉读书,每日都要考问宝玉的功课,勒令他一定要在即将到来的童生试中一鸣惊人,是以每日对贾宝玉轻则责问,重则打骂,甚至动起真气来,还要拿板子打,可怜贾宝玉外惧着凶悍老爹,内惧着凶悍媳妇,年纪轻轻地却是时常长吁短叹,没有一丝儿年轻人的朝气,也根本读不进去书。
贾宝玉走了之后,夏金桂就若无其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令袭人起来,就让她在那里一直跪着,完全是熟视无睹。
这一日正巧是东府那边尤大奶奶的四十岁的生日,尤氏摆下酒宴,宴请贾府上下的一众人口,好聚到一起好生取乐的意思。贾母本来辈分高,不需要过去给贾珍的媳妇做寿,不过她贪恋着贾府上下人都簇拥环绕着她的气氛,便领着这边的一大家子女眷都去了。
果然,听见贾母去了,荣国府的邢夫人便没有去,只是令人拿了个锦盒来,说是本来要给尤氏祝寿并给婆婆请安的,只是连日身子不爽利,来不了了。
贾母听了,便是一声冷哼,老大和老大家的如今都是装得一手好病!把我老太婆当瘟疫啊?
倒是王熙凤来了,依旧是奉承着贾母,叫贾母好歹心里好受了点。
可是,夏金桂就不好受了,她觉得贾府的这帮子女眷都一个个酸文假醋的,不合自己脾胃。这和自己走相同路线的王熙凤,却又同行相轻,彼此看不上,王熙凤自然是觉得夏金桂道行太浅,不屑与之同伍,夏金桂也没把她当回事,丫的一脸假惺惺,还不如老娘做真小人呢!
夏金桂看了一会儿戏,便托辞胸闷不舒服,说要家去,贾母等人正是看戏看得兴起,便令她自去。
夏金桂带着宝蟾坐了车回去,才走到院子门口,便见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地,见了夏金桂过来,便撒开脚丫子没命般地跑,金桂便厉声叫住。那丫鬟本来还想跑,不防慌里慌张地被绊了一跤,被赶上来的宝蟾照脸就是一个大耳光扇过去,骂道:“二奶奶叫你呢,你跑什么!”
夏金桂赶了来,便下死劲踢了小丫鬟一脚,又拔下头上的一丈青簪子,捉住小丫鬟的下巴,往她嘴上使劲戳,一边戳一边骂:“我把你个眼里没主子的小蹄子!越叫越跑!要这耳朵有何用,不如戳聋了算了!“说着,便作势要将那长簪子直戳进丫鬟的耳朵眼里,竟然是要生生戳聋她的耳朵。
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
夏金桂森然说道:“说!你见了我跑什么?还是什么人特意要你在这里站岗放哨,就为了防着我回来?”
丫鬟怯怯地不敢说。
夏金桂转头对宝蟾厉声说:“去!烧了红烙铁来烙她的嘴,看她还敢嘴硬!”又将那一丈青的簪子往丫鬟嘴上乱戳。
丫鬟一行躲,一行哭着说:“是宝二爷要奴婢在这里看着,谨防人乱闯的。”
夏金桂听了眼里射出两道渗人的寒光,狗娘养的杂碎贾宝玉,你给老娘晚上装软蛋,装狗熊,竟然敢背着我打野食!
夏金桂冷声问:“屋里除了二爷,还有谁在?”
“就是袭人姐姐在,其他的奴婢实在是都不知道了,求奶奶饶命!”
夏金桂一脚踢了丫鬟一个跟头,便往院子里飞奔而去。走到墙下,却又有了主意,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走至窗前,往里细听。
先是一个男声长吁短叹地说:“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那么多好的姐姐妹妹都无缘,偏生娶了这么个泼辣女人!”
一个娇柔的女声陪着叹气,说道:“二爷别气恼了,气大伤身,不如想想对策,别叫她再这般霸道下去,不然,去和老太太说说?”
夏金桂一脚踢开门进去。
果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惊诧的贾宝玉和袭人,倒是没有金桂设想的衣衫不整的情况,只是在温言细语地说话而已。
105第 105 章
袭人的脸有些发白;上前一步给夏金桂行礼,殷勤地说:“二奶奶回来了。”
夏金桂快步走了过去;可惜;没赶上。
袭人已经行完了礼;站直了身体,然后;垂下眼睛看着金桂。
这也是金桂特别痛恨她的一点:竟然敢长得比老娘高!
老娘不能输气势也不能输人。
于是,金桂跳起来;给了袭人一个大耳刮子。
袭人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唇角流下细细的血。
可见宝二奶奶个子虽然矮;却是有一把子好力气的。
贾宝玉和宝蟾都惊叫了起来,只不过贾宝玉叫的是:“你怎么好好地打起人来了?”
而宝蟾叫的是:“姑娘仔细手疼。”
夏金桂本来想再跳起来照着袭人的那边脸也来一下的,免得人家说她干活儿只干一半,听了宝蟾话,又改了主意,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确实手疼,这浪蹄子的脸比城墙还厚。”
宝玉额头的青筋别别直跳,指着夏金桂,抖着抽搐到无力的小手指,跟穷苦农民控诉地主老财一般痛心疾首地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夏金桂夷然不动,轻蔑地说:“滚一边去。我管束我这院里的贱人是正管,谁敢发杂音!你一个爷们好意思搅合进娘们的事情里来,也难怪读不好书。”
一句话就点了贾宝玉的死穴。可不是吗?她是这屋里的主子奶奶,调|教一个丫鬟的权利都没有吗?轮不着他来干涉。
贾宝玉担忧地看了一眼袭人,期期艾艾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她就算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你只管教导她,或者交到管家奶奶那里叫她们发落都可以,可不要私下胡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