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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觥筹而过,丝毫没有碰触到东西的感觉。
一阵大风吹过,卷满园残瓣凋零飞舞,迷了双眼。
被风一吹,人的酒似是醒了些,他看着毫无人烟的前方愣了愣,末了勾起自嘲的笑容,讪讪放下了酒杯:“孤总归是老了,怎忘了那浪子去北方远疆逍遥去了,酒香再远,哪能让那浪子闻到…”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人笑着,却笑的悲凉无比,把玩着手中的觥筹,他低沉的嗓音轻声吟念:
“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他轻抿了一口杯中液,转眼望着一园海棠,一瞬间眼神竟是温柔了下来,故意的停顿让他似是在唤着谁一般:
“故人”
桑落酒已空,徒留酒香还久久不散。他拿着空了的酒壶,一遍遍的倒,却再也无丝毫佳酿,也只得放下杯筹,最后仿佛是借着这酒酣胸胆,豪声长念道: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奉孝,待孤定了这江山,定携桑落酒于你坟前,共饮一樽,坐了那看淡云起的神仙。”
“可好?”
“咳咳……咳咳……”
胸口不可名状的痛楚倾涌而上,我缓缓睁开眼是曹操充满担忧的面庞。他见我醒了,连忙挥手叫了军医来替我把脉。
“奉孝,如何?”
想出声回答,却觉得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便也只能虚弱的点点头。望了望四周,发现是在柳城的主城里,这才想起事情的起源来由。原是几日前与乌桓军决战于白狼山,虽是惨烈但也是胜了,入了柳城后便犒赏三军,而在那庆功的佳宴上,我就如同计划中的一样,一边与众人谈笑欢颜,一边给自己杯中下了最后一味毒。
抬眸淡淡扫了遍众人,虽是因为几天来得呕血而让自己身体无力,但难得这次醒来神智极其的清醒,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大限将近。转一圈再回眼看向主公,他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抬手命众人都退下,未及房中就只剩下我们两人。
“主公。”望着他的双眼,其中的淡淡光芒却是让我不知如何面对,不动声色略微移开了目光,我故作淡然的弯了眉眼开口道:“不必为嘉担心,无妨。”
人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而后又是道:“好了奉孝,你先在柳城安心养病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孤就好了。”
“好,嘉都听主公的。”看着眼前明明是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人正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哄着我,突是觉得说不上的有趣,便也难得听话的顺着他的动作将那药一口一口饮入口中。有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喂着,倒也没了往日的那般苦涩。
不可抵挡的困意又如潮水般涌来,怕是这次清醒的时间又要到了。望着人紧皱的眉峰,我深知此刻无论我如何将笑容笑的如何无懈可击,却也半分也抹不掉他的不安。回手扣住他略带粗糙的掌心,我轻声道:“主公,嘉累了,怕是又要一眠了。”
“没关系,孤在这里陪着你。”他笑的有些疲惫,手却那般用力的扣紧了我的手。
“主公,平定了辽东,你就该南下了吧……”
“嗯,到时候孤一定要把刘备那可恶的大耳贼抓回来五马分尸。”
“主公,荆州要地须得……”
“嗯,孤明白。”
“主公,嘉想喝江南的美酒……”
“好,等孤打下江东,定赐你个宅子,专门放江南的美酒。”
“主公,要小心司马家,商人贪利,难以驯服……”
“嗯,孤知道。”
“主公……”
“孤在。”
“主公……”
“放心,孤在。”
困意排山倒海压来,我慢慢合上了双眼,却又似是在朦胧中,恍若听到了那由黑暗中由远而近的诗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是火。
我站在一片赤红当中,一阵茫然。环顾四周,成排的战船整齐有序的排列在南方的江水之上,却因为都失了火而早就失去了它们的价值。桅杆倒塌,船帆上绽开的赤色花瓣将江水映的通红。放眼望去,火星在东风中飞舞,无视掉灼热,竟似海棠花瓣随风飘舞一般,红的艳丽,艳的痛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又是一开始听到的吟诗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带了浓重的凄凉之情。我转头回看,在那领首的也是烧的最厉害的船上,一人正立在船头,手中似是拿着一本《诗经》,翻开到子衿那一页。
奇怪,何故我会知道的如此详实?
再望向船头的那人,他的侧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是那般熟悉,那蹙起的眉角的棱锋是那样容易寻找,就好像无数次我曾抚过那棱锋,力图将它缓缓舒展开来一样。
猝不及防的,本是面江而站的他,突是回转过头,双眸直直对上我的眼睛。那其中倒影的火光,是那般冉烈,却一点都不想逃避。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低缓而沉稳的声音缓缓念着,嘴角没有丝毫兵败的迹象反而是极尽的温柔,手缓缓举起朝我伸起。鬼使神差的,我也不受控制的下意识伸出了手,只是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遥远到……
生死相隔。
又是一个恍然,我竟到了他的面前。他嘴角却丝毫没有刚才的笑容,眉宇间的痛苦让我不由自主的想抱住他,告诉他这不过只是一场兵败,马上,只要再打起信心,不出一年半载就有重振旗鼓之时。
兵败?我又是一愣,心中慢慢涌起不可名状的感觉。
为何自己的任何想法都是那般的顺理成章?
顺利成章的认为这是南方,顺利成章的知道他手中的是子衿,顺利成章的想要为他抚平眉心,顺利成章的知道他那极尽温柔的笑容,是对着我的?
“主公。”
我跪下身,口中脱口而出的仿佛是这一生念过的最多,也是最重要的两字。无法知道他是否能看见,却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跪在他的面前,缓缓叩下了身。
一叩首,报君知遇之恩。
二叩首,感君知己之交。
三叩首,幸此生遇君,一生至死无憾。
惟遗恨,此生与君,天不假年。
“若郭奉孝在,何使…孤…至此”
果然又是梦。
从睡梦中惊醒,身上一片大汗淋漓倒是轻松了不少。看了看还未烧完的蜡,估摸着应当是子时刚过。因为怕风,窗户早已经被关的严严实实,唯有几丝月光由窗缝漏了进来,洒在自己床边人的面庞之上。
眯了眯眼看的更清楚了些,平日里虽然是夜夜对酒当歌,却少有能让我静静的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现下,被世人传疑心甚重好梦中杀人的曹操,正安静地闭着双眼倚在床边,月色漏在他的面庞上,勾勒出不一般的英俊威武。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间能听到轻轻地鼾声,毕竟这几天无论是战事也好,我的身体也好,当让他太过于操心了。
突是玩心大发,抬手想下床去找只毛笔在这张脸上进行一下各种涂鸦创作。一抬手,却又被紧紧拉了回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和他的手还在扣着,而且彼此虽然毫无意识,却互相扣得是那般的紧,似是至死不放。
主公,你在怕么?还是你明白,嘉也在怕。
怕,此生,这是你我相伴的最后一战。
怕,此生,这是最后一个夜晚,能确定对方就在那里,就在自己的身边,逃不开,跑不掉。
慢慢缩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丝毫没有困意的我就这样看着他,手上的温暖似是驱散了一切焦虑,唯独留下了让人安心的岁月静好。
再让嘉多看一会吧,哪怕仅是这一小会。
很快,蜡烛便渐渐地变短,燃尽。天边的鱼肚白已经泛起。曹操的眼皮开始微眨了起来,我明白这是人要醒了的预兆,连忙闭上了眼,继续装作还在昏睡中的样子。
“奉孝……?”
他轻声唤了下,见人没有回答,有些惊慌的伸手试试了人的鼻息,在感受到那流动的气流后松了口气,松开人的手为人将被子盖好,而后理着人的青丝,轻声道:
“孤即刻便出征,不出五日定就可以大胜而归,那时,孤就可以和奉孝回许都继续把酒言欢了。”
“等孤回来。”
即刻坚定地转身出门准备出发的曹操没有看到,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躺在床上本该熟睡的人铄的睁开了眼,待人出门后立刻硬撑着爬下床,一步一蹒跚走到门边,望着人的身影愈来愈远,直到消失不见。
曹操以为,他和这个浪子,还来日方长。有很久很久,可以相互觥筹交错,一起策马崖边,看云起云落,四海归一。
可直到后来,当曹操站在荒草凄凄的墓前,杯中的清液浇灌在墓前却无人应答时,才终于明白了那浪子那几日隐藏在笑眸后深深地不舍。
往往举酒已独倾,来日方长再无君。
倚着门框站了许久,待想回屋时却发现手脚都已僵的不大听了使唤。此时,突然见一个士兵走了过来,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而后凑近我身边,小声道:
“郭祭酒,这是张将军出征前,嘱咐小人送来的。”
看着躺在他手心中的瓷瓶,我暗想果然这次托张辽是托对了人。这次出征哪怕是精挑细选的人,我也可以十分确定混进了那人的细作,所以这些药让我拿着万一被人知道必定会暴露计划。而交给张辽,一是之前官渡之时,他的表现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好,由于他和贾诩的配合,官渡军中的细作几乎都被揪了干净。二,是他并非夏侯惇一类人是曹操的亲信之人,不太容易让人怀疑。而前几日故意让曹操发现他帮我带酒,也是为了混淆视听,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于这些,即将要了我的命或者是救了我的命的药丸。
“明白了。以及记住,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无论有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到屋里打搅我。”接过他手中的瓷瓶,我认真地叮嘱了再三,而后回屋合紧了门,再由门口坐到了书桌前,许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现下我非但没有觉得乏力反而觉得清醒精神得很。然而我却不敢怠慢,谁知道此刻如此下一刻是不是就是精力毫完之际。
从小瓷瓶中倒出药碗,褐色的药丸不过指甲一般大,而听华佗说其中却聚集着鹤顶红、砒霜等不下十种毒,因为各个都是致命的毒药,因此反而个个相互阻挠毒性,直到一天一夜将身体搅的耗尽最后的气力,才能将人送上西天。
“这副药的烈性,甚至比凌迟都要痛上万倍不止。”他说这话时眉毛几乎都要皱到了一起,神情严肃的让人几乎看了就害怕:“而且这方法我是平生第一次用,凶险之极,成功的概率也是连半成都不到。”
“元化,你知道么?”由他那里拿过瓷瓶,我语气淡然道:“哪怕是连半成都没有,嘉都要一试。”
这一注,嘉是赌定了。
仰头将药丸咽下,苦涩的味道迅速蔓延开来,而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胃部的绞痛就毫无预警的传来,似是有千万条虫子在腹中爬动,将肠子都搅到了一起,再一下下切断。
毒性之烈,必先伤胃,而后至脾、肝、肺,顺气血曼及全身,最后再同汇聚于心脉。
“唔……哈,元化……他到总算……没有危言耸听一回……”
手死死地把着桌角,这才没让自己的身子倒下去。另一只手铺开早就准备在桌边的宣纸。执笔沾墨,一字一句在纸上将墨渲染开来:
今闻袁熙、袁尚往投辽东,明公……
“咳咳……”腰侧一阵阵痛,怕是毒性已经开始四处蔓延。掩嘴咳了几声,还好还没有咳出血来。紧皱眉头咬牙忍住愈拥愈烈的痛楚,我提笔,继续写下去。
……切不可加兵。公孙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
“咳咳!”
毫无征兆的,口中一大块鲜血咳了出来,正滴在宣纸的字迹上,再也看不出来其意。此刻,肺部恍若被人戳了口子一般,一呼吸上来的只有浓重的血气。胃部不断地向上反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迸溅而起,绽了遍地。
“咳……不行……还没有……”
想要撑着继续写,手却已经不听了使唤,身体此刻除了本能的往外呕血再无了别的动作,额上早就布了一层密密的汗也滴落了下去。从腹部开始,如被刀千刀万剐的痛楚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似是在身体里,有无数把刀在横冲直撞,却又不留下丝毫痕迹。身体撑不住的向前倒去,却是一个不稳将桌上的瓷瓶摔在了地上。
“郭祭酒?!”门外的人怕是听到了屋里的声音,出声急切问道。
“……无……无事。”嘴唇几乎已经让我咬破,握住的桌子角几乎要刺入到手掌里。拼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