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远远便瞧见自家七公子随着几名同伴向这边走来,忙迎上前,笑道:“爷怎地才回来,老爷这几日心心念念的可都是七爷,就差没派人接去了。”
花满楼清瘦俊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随和笑容,道:“李叔说笑了,父亲的花甲寿辰我怎能不回来呢,只是稍耽搁了些。”
被唤作李叔的管事呵呵笑:“其实也是老爷心急,离寿宴总还有一天呢。”
旁边陆小凤已经摸着胡子笑道:“老李,我这回可什么贺礼也没有,只等着来这儿吃白食呐。”
管事似乎与他相熟,只笑道:“陆少爷便是在这里吃一年的饭,花家也是供着的。”
花满楼带着笑意道:“麻烦李叔差人收拾出朝容居,我有朋友会住进去。”
管事早已注意到与自家少爷同来的另两人。其中一名容颜极美的女子倒也罢了,他几十年来,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但她身旁的那人,一身白衣,神容峻拔,只一眼,饶是他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识过似这男子一般的人物。又听少爷要腾出朝容居,想必便是为此人准备,那里只有极重要的客人才可能入住,几十年来,曾在此住过的也不过寥寥三四人。想到这里,又联系起男子气度形貌,心下一动,却是大概猜出了几分,只笑道:“请少爷陪客人随我进门罢,一概事宜,老仆马上吩咐人去办。”
花满楼点头,回首微笑道:“叶城主,孙姑娘,请。”
一路走来,只见周围挂着各式红灯,青檐玉栏,雕梁画栋,拱门顶部皆挂着长长的绣花帷幔,喜庆而不庸丽,如锦如画。行了一阵,便看到一处圆型湖泊,湖岸是一片小小花圃,其中长满了各色花卉,清风吹过,送来一缕醉人淡香。
孙秀青面露赞叹之色:“花公子府上,当真雅致。”花满楼微笑着:“孙姑娘过奖。”陆小凤大笑:“要我说,叶孤城你就不如别人会享受生活,一岛之主,手上往来生意巨万,偌大一座府邸,却也太嫌清冷了些。”
叶孤城淡淡瞥他一眼,并不接话,倒是孙秀青浅笑道:“他原是不大在意这些的。”
几人谈谈说说,不觉就已临近大厅。还未进门,就见一个穿着宝蓝长衫的俊秀男子从里面走出,见到一行人,顿时眼内闪过一丝喜色,笑着走上前:“七童,怎么才回来,家里都等着你呢。”
花满楼亦迎上:“六哥。”又介绍道:“满楼有朋友一起前来,这位是白云城叶城主,这位是孙姑娘。”
花月楼面上微闪过讶色,但很快便点头见礼道:“久仰叶城主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叶孤城微一颔首:“花公子客气。”旁边孙秀青亦与花月楼互相见了礼。
陆小凤嘿嘿一笑:“我自然就不必说了。花老六,快把你藏的私房酒统统拿出来,我记得上回你三哥说你弄到几坛六十年的女儿红,还不拿来待客?”
花月楼摇头笑道:“你一来便没好事。”复又对其他三人道:“厅中客多,且去内堂休息罢。”
众人随他进了大厅。厅内已坐了不少人,却不知如何,在他们进来之后,忽静了下来。
满座看去,各色人等皆自绫罗绸缎,华衣锦裳,此时却有人缓缓走来,衣袍雪白,在遍厅的锦绣间犹为醒目。那人也不望向周围,修长入鬓的眉峰掩着一对琥珀色的眼瞳,神色并非倨傲,却仿佛四下里皆是空无一人,没什么能够映入他的眼中。刀削斧劈的侧脸,如同月下霜染,冷淡而又寒漠入骨。
待这几人从厅中穿过,进了后堂,方有人低声问向旁边道:“刚才花家六公子和七公子身旁的,是什么人?”
就有人道:“那个留胡子的是陆小凤,至于另外一人……”他点点头:“当初在武当见过一面,便是那白云城主叶孤城了。他身边的女子,应该就是他未婚妻子孙秀青。”
问的人恍然:“难怪。那种形容气度,怕也只他一人才有。”
他话音未落,只听身后有人道:“他便是叶孤城?”二人循声回头,却见方才说话的人已朝后堂走去,只留一个青色的背影。
花月楼在前引着几人向后堂走,脚下一条乳白色碎石小道掩于花草林木之间,藏于奇石清泉之侧,环境幽雅而又清逸。
忽听不远处有风声响起。随即一个声音打破寂静:“叶孤城?”一道人影站在后面几丈外,颀长高挑的身形,二十四五岁年纪,身青色锦衣,掩不住满身的逼人清气,一柄墨黑的重铁古剑,斜斜负在身后。他站在那里,就有股慑人的气势直压过来。
叶孤城长眉不蹙,眼如平湖:“何事。”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太行山,仲孙北雁。”
陆小凤几人心中一动,不约而同看向叶孤城。但见他狭长的眼微微一抬,既而低沉的声音在漫天花木的清香气息中响起:“仲孙北雁……”
那人抿着唇,面色冷然:“叶孤鸿死前说过,我虽胜了他,却决不是你的对手。今日不想你也在此,正好领教一番。”
叶孤城定定看他一眼:“寿宴在即,见血不祥。”
仲孙北雁冷笑:“你就这么有把握胜我?”从背后缓缓抽出长剑,剑锋森寒,凛冽,明亮的如一汪秋水。他慢慢举剑,青葱的林木间,登时剑气纵横。“你表弟死于我手。一条人命,你就不替他报仇?也让我看看,当世绝顶高手,是否快得过我手中之剑!”
叶孤城双手负在身后,淡淡道:“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两条。”他嘴角扯出个寒厉的弧度:“若非我求医救治,便是三条性命……”身旁孙秀青咬了咬唇,忽握上了男子微凉的手掌,叶孤城朝她几不可察地点一点头,示意她不必忧虑,既而冷眼看向青年道:“决战之中,死伤勿论,因此我不曾找你,今日,你且速速去了。”
其余几人心下暗暗点头,仲孙北雁眼中精光一闪,漠然哼了一声,道:“不必多言。现下,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天外飞仙’!”说着,右手一抖,骤然涮出一朵凌厉的剑花,剑尖直直对向叶孤城。
男子见状,面无表情地举步,缓缓朝青年走去。他走的很慢,然而身边空气却似已翻滚起来,卷出的气浪拂过,脚下路经的花草俱皆片片向后倒去。仲孙北雁瞳孔突缩,手上猛然发动,宝剑划出一道银光,直指向那人的周身要害之处。一式剑招如同行云流水般使出,有若迎面而来的春风,却在旖旎和融之间,蕴着煞厉无匹的劲气。
这劲势裹挟起风浪,卷入空中,四下里的花木被他气劲所摧,顿时落英缤纷,飘花如雨。剑气滚滚而来,鼓满男人的袍袖,吹得衣袂翻飞。
过腰的黑发被风卷开,深褐色的眼眸在树影斑驳间变得幽深锋锐。面色平静的如同湖水一般,宽大的袖摆却倏然象白色鹏鸟的翼翅扬起。只见一瞬间广袖翻飞,白影闪现,泻出的剑色明亮犹如旭日喷薄,冷利好似雪锋霜刃,漫天落英中,花开如海。
蓦地,劲风顿止,剑气倏散,袍袖一甩,襟摆便齐齐拂开来。雪色的人影徐徐向后轻掠,悠然地如同闲庭漫步,长袖迤地,笼住一双有力的手。
花满楼点头道:“多谢城主手下留情。”叶孤城抬眼,淡然道:“既是吉辰,自不应伤人命,让此间主人为难。”
仲孙北雁立在当地,脸色雪白,右手虽仍握着剑,却已明显无力,短时间内不可再用劲道。一股细细的血流由袖内流下,顺着剑身蜿蜒滴在地上。他死死盯着叶孤城,咬牙道:“为什么,不使出那式‘天外飞仙’?!”
男人语气毫无波澜:“不需要。”
仲孙北雁面上再无血色,惨笑道:“这便是当世绝顶高手的力量?我竟然连你的招式,都不配一见!”
叶孤城长身而立,负手在后:“我曾对孤鸿说过,‘有傲气虽好,却不应自负’,年轻人气势太盛,未免锋芒毕露。刚则易折,今日一事,不过一个小小教训,你且去罢。”
仲孙北雁深深盯着他,突然出口道:“好,好。。。眼下我不及你,他日总有再见的时候。”他一字一顿地道:“那时,我一定要见识你的‘天外飞仙’。”
他说完,不顾仍在流血的手臂,纵身一跃,消失在花木墙围之间。
八十五。 云胡不喜
朝容居是一片水上楼榭,凌湖而建,墙上是大扇的镂空雕花窗扇,棂上描着金漆线纹,向外大半推开,正可以望见外头澜波浩渺的水面。叶孤城坐在窗旁的一张软椅上,墙角的铁梨木案几正中,一只镂金香炉正燃着檀香,丝丝袅袅升着轻烟。几道竹帘挂于各个门前,青色罗纱帐重重半掩,一架暖玉石屏斜斜朝外,上面搁着只插花的墨斗素瓶。
水已微沸。花满楼拿起一只小小的竹瓢,在水内搅了搅,待到第二次沸时,从水最上层舀出一瓢来,徐徐注入桌上的一只半大的锔银丝瓷桶中,然后用一支牙筷在水中轻匀,左手已开了桌上的楠木茶筒,拈出一柞银灰色的茶叶,指尖微扬,便撒进一把霁花青搪砂壶当中。待得泉水沸了三回,他方取了铜锅里的水,缓缓倾入壶内,顿时满室茶香袅袅。
花满楼一一为众人倒了茶。陆小凤靠在椅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笑道:“好久不见,花老爹的精神倒还比从前更好些。”一旁花月楼吹了吹滚热的茶水,道:“近年家里生意逐渐交由我们兄弟接手,父亲闲暇多了些,不比以前那般操劳,自然精神更胜往日。”他停了停,转脸对叶孤城笑道:“今日父亲见城主竟然亲至,心中十分惊喜,命我们自当好生招待贵客。这朝容居,可还合城主的意?”
叶孤城微一点头:“六公子客气。来时匆忙,粗具薄仪,未免失礼。”花月楼道:“城主哪里话,今日……”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七叔回来,怎么也不去看我!”随即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孩便从外面进了屋,面目俊秀,穿着一身朱红色锦衣,脸上稚气未脱。花满楼淡淡一笑:“辰儿来了。”陆小凤对叶孤城笑道:“是花老三家的小子。皮得很,他爹自己都头疼。”
男孩听了,朝他作个鬼脸,却一下到了叶孤城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好一阵,才道:“我听人说,白云城主今天来了这儿作客。。。你就是‘天外飞仙’吗?”
花月楼听了,立时道:“辰儿,不得无礼。”叶孤城却并不在意,微勾唇角道:“不错。”
男孩一下兴奋起来,道:“那,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叶孤城一挑眉峰。花月楼摇头,解释道:“这孩子从小就痴爱习剑,一心想拜一位绝顶剑客为师,修习剑术。他早已听闻城主之名,这念头,也有些日子了。”
男孩双眼看着白衣男子,认真道:“谁都知道,当代最有名的剑客便是你和西门吹雪,我想要拜你为师,学那最厉害的武功!”
叶孤城狭长的眸子微眯,将茶杯拿起饮了一口,淡淡道:“拜我为师。。。那我问你,你为何要习武?”
男孩想了想:“可以做一位大侠。。。除暴安良什么的。。。恩,我想成为一个绝世高手。”
叶孤城面色平静:“绝世高手?”
男孩想了一阵,点头:“是啊,武功盖世,快意恩仇,所有人都会佩服,都会尊敬,每个人提起我的时候,都会用羡慕和敬畏的口气,就像提起你和西门吹雪时一样。”他的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说起西门吹雪,那种天下无双的剑法,轻轻吹去剑上的血。。。如果我也有那样的本事,该多威风啊!”
叶孤城随手放下手边的茶杯,语气淡淡道:“威风。。。你仰慕他那天下无双的剑法,却可知要经过多少别人所无法想像的艰苦修习。。。而养成这样孤寒高傲的性情,又要经过何种别人无法想像的艰苦历程。”
叶孤城双眉平平敛住:“独立绝顶。。。”他脸上浮出一丝能够称之为笑的线条,“你想要飞花摘叶皆可杀人的本事,想要练成西门吹雪那样不败的剑法,又可知每上一层境界,便要克服无数瓶颈,冲破自身的心魔。其间种种辛酸血泪,困苦艰难,他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别人当然也不会知道。而等到有一天你剑法大成之时,高山仰止,也就不会再说出羡慕他轻轻吹去剑上血花时的威风这种话来。”
男孩怔怔听着,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叶孤城目光浮浮投在碧色的茶水上,眼神过往无痕,静如止水:“学一学你七叔。比起剑法,他那样的心境意念,尤为可贵。”
花满楼一直静静听着。待听他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捧起茶杯饮了一口。
男孩呐呐道:“你说的,我不是全懂。。。”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男人峻隽的面容:“我,总还是想,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