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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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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绸上绘着墨梅,能看见上面一点影子,听见里面些许水声和偶尔交谈的低语。。。
  
  沐浴过后,两人又用了饭,此时,外面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来。
  
  床铺重新换过,暗银色络螺线在白色软缎上勾勒出几点海棠纹形,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叶孤城在熏炉内添了些安神香,这才走回至榻边,身躯向后略躺,就枕在了西门吹雪的膝上。
  半湿的头发丝丝缕缕皆尽垂下,盖住了男人雪白的衣裾。西门吹雪低首看叶孤城合了双目躺着,便用手略扶了扶他的肩,替这人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叶孤城张开眼,从下方向上看进他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时之间,倒也不想说什么话,只微微瞧着男人一张墨发下掩着的冷峻面容,静了片刻,才略一扬眉,淡淡道:“方才我说有新悟的一套剑法,现在,使给你看?”
  西门吹雪手指顺在他未干的长发间,慢慢捻着一缕乌丝,道:“眼下已晚,明日。”
  叶孤城于是重新阖目,既而似是想起什么,便将右手朝着床头的枕下探去,摸出两样东西来。他微微抬手,将其中一只玉盒打开,现出里面近乎透明的无味膏体。上等的护养之物,冬日用于手上,不仅可以确保握剑时的手感和灵活性,兼且毫无油腻与香脂气味。西门吹雪看着他涂在掌上,自己便也从中取了些。
  另一只盒子亦被打开。内中之物仿佛是泥金模样,半凝固的淡淡金黄色,带着丝极浅的类似檀香一般气息。叶孤城方欲从中蘸出一些,却已有一只手将那玉盒拿过,既而握住他的手掌,将盒中之物抹在上面。叶孤城只抬了抬眼,便也不动,任由对方如此。
  雪白的袖口纹着淡银色云海图案,袖中露出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甲光润如贝,泛着隐隐玳瑁般的明暗光泽。西门吹雪将那泥金一样的膏液替他擦在手上,从掌缘到手背,从手指到薄薄的茧,每一处都一丝不苟地抹过。那原本淡金色的膏液一待涂到肌肤之上,便不再显出颜色,如同透明的一般。
  叶孤城枕在对方腿上,抬眼静静看着他。西门吹雪很喜欢两人之间像此刻这般小小的亲密举动,有时候,甚至会让叶孤城有一种他们并非而立之年的成熟男子,而是仿佛初识情爱滋味的少年一样的恍惚错觉。不过,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他会觉得十分安稳和舒心。
  ……很奇异,两个同样冷漠的男人,一旦靠在一起,竟然是,暖的。。。
  
  两人就这么静静说了一阵话,正低语谈笑间,忽有下人在门外通报,只说王爷有要事让大世子去书房一叙。叶孤城听了,便也自榻上起身,与西门吹雪交代了几句,这才披了大氅,随着来人往南王书房方向去了。
  
  门口两名侍人替他揭开棉帘,叶孤城进了屋,就看到南王正坐在一张缡龙纹椅上喝茶,旁边青年见他进来,起身道:“大哥。”
  侍女为他宽了大氅,叶孤城略一点头,示意青年坐下,一面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了,对南王道:“父亲若有事,便请吩咐。”
  南王将手边一道简折递过来:“你且看看。”
  叶孤城接过,略略通览一遍后,不禁微一抬眼,看向南王。旁边青年静静坐着,面上神情虽是如常,眼底却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色
  南王点一点头,将手内茶杯放回桌上,道:“此次皇帝郊猎堕马,伤势似是不轻,遂召诸王进京面圣,本王自也要备车架前去。昭儿,你乃王府大世子,为父进京期间,府内一应事务都交与你处置,王妃并你几个妹妹皆为女流,你且多多照拂些。”
  叶孤城语气平平,应道:“是。”
  南王又转向旁边一直静坐的青年,道:“勖儿,本王不在府中,诸事皆听你大哥所言,若回来得知你怠顽,必定要好好训诫。”
  青年先是笑着应了一声,这才道:“父王放心,孩儿怎敢不听兄长之言,大哥让我向东,我自然决不敢往西就是。”
  南王亦笑道:“你从前便不敢稍有拂逆你大哥,本王自是知道,方才也不过是提点你一下罢了。”
  叶孤城端坐一旁,面上沉静,并无言语。南王见状,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为父知你本应于寿宴后就回南海,不欲在此多做停留。。。不然,你权且回岛罢,府中事务交由勖儿照管就是。”
  叶孤城听得他这般说,只淡淡道:“不必如此。父亲且放心入京,岛中向来一应事务皆有可靠人手打理,眼下府中之事,自有我留下操持。”
  南王颔首微笑:“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为父便启程前往京都。”
  父子三人又说了一阵话,直到南王因明日需晨起上路,早早便要睡下,兄弟二人才从书房出来,各自回到居处。
  
  叶孤城回到羌圜苑,推门进了内室,顿觉暖风袭面。他一边解去大氅,一边朝床上望去,就见西门吹雪已然躺下休息,却还未睡,便走近床前,脱了外衣,也上榻歇着。
  窗外有梅花冷冷,绽在枝上,室内极静,几乎能够听见细雪被风打在窗上的轻响。
  两人静静躺着,叶孤城目光落在雪白的帐帘上,若有所思。
  “在想何事。”西门吹雪微微侧过头,问道。
  叶孤城敛目,淡淡一笑,侧过身去,将手放在西门吹雪的腰间,缓缓揉捏着。“无事。”既而又在他耳边低低道:“这一阵我需留在府内,暂且不回飞仙岛。”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际,让西门吹雪不禁微微眯起了眼。“嗯。”沉声略应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对方扶在腰上的手。
  
  “上次说,今冬与你回万梅山庄。”
  “是,眼下梅开正盛。”
  “过几日,我与你同去。。。可愿树下对饮?”
  “自然。”
  。。。。。。
  
  ……'“此次皇帝郊猎堕马,伤势似是不轻,遂召诸王进京面圣。。。”'
  
  珠帘轻卷,左右垂着淡青色流苏帘幕,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室中上首坐着一人,白衣覆身,玉冠束发,长长的白帛衣袖垂下,肩头伏着只白色貂鼠模样的小兽。桌上一本册子打开,五指略略压在上面,露出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白玉扳指。
  旁边坐着名紫衣青年,修眉俊容,正执了把六耳攒花壶,往两只瓷杯内注入温热的茶汁。
  略微呈现着碧色的茶水正正倒了八分满,男人拿起其中一盏,浅浅呷了一口。
  
  “昨日开库房取了些这冻茸雾山,存了一年,眼下正是时候,大哥觉得可还合意?”青年笑问,既而亦饮了半盏。他身后斜着一架珠屏,左手边一张妃梓木小托桌上置着樽紫铜熏炉,里面添着一抹辟寒香,轻烟细细软软地弥漫在空气中。
  “不错。”男人简单应了一句,然后朝地上垂手立着的一名管事道:“既是郡主生辰,就按往年常例备办,一概所需物件银钱,只命人去帐上添领就是。”
  那管事得了话,忙应了下来,接着又请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直到一一听过吩咐,这才告了罪,躬身退下。
  叶孤城用手微揉额角,于是衣袂便遮住了侧脸,从青年的方向,只能见了一把乌黑顺长的头发垂下,上面覆着一条从冠上缀下的银色璎珞,尾端结住一只檀香木珠。
  他几乎想要去伸手触碰,却也只是微笑着,用了再正常不过的语气道:“父王已去了近一月,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叶孤城淡然道:“前几日送回府中的书信上,已写明皇帝伤重,诸王尽侍宫中,想必父亲一时也离不得京都。”
  青年点头:“怕是的确如此。”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忽有外面朱檀门外候着的侍人道:“禀大世子,京都已有信至。”
  叶孤城听了,便吩咐道:“进来。”
  侍人开了门,就有传信的南王随身卫士入得室中,跪下回道:“王爷有信命小人快马送回府中,传与二位世子。”说着,从怀内摸出一封书信。
  旁边有服侍的下人接过,既而转呈上去。叶孤城展开信笺,略略一看,面上神色已微闪过一丝不明意味。青年笑道:“不知父王说了些什么?”一边接过叶孤城递来的信纸,只看了几眼,便失声道:“这是……”随即脸上惊喜不定,抬眼朝男人看去:“大哥。。。”
  叶孤城微微垂目,并无言语,只伸手从桌上拿了瓷杯,缓缓喝了一口。
  
  '帝承衍注……冬录*摘记' 
  '。。。冬,帝郊猎堕马,势沉,遂召诸王入见。久侍不得转,乃议承接。帝无子,唯现余叔伯王十二人,平南王居长。王乃宪宗第五子,先皇同母弟,性恭克谨慧,明断非常,帝屡召诸臣于榻前议,居五日,遂托平南王以承。逾三日,帝崩,王继大位,号景宗,长子奉昭封肃王,次子勖膺授瑞王,大赦天下。'
  
  第一部完




第二部 剑在天下 


第一卷

一。 伊始
  
    寒冬静夜,遍地雪覆如毡。
  一顶四人抬的轿子,稳稳行在雪地当中。
  
  此时距先皇宾天、新帝登基不过一月,宵禁仍未解除,眼下时辰已是深夜,巡街的兵丁方一远远瞥见轿子,便一紧腰间所配兵器,就欲上前拿人。然而只走近几步,却又忙忙退了回来,既而目送着这四人一轿缓缓往远处去了。
  ……红盖,四角皁缘,金黄幨,红帏,朱辕,舆用金顶。盖、辕、杆皆魨朱饰金,上下雕玲珑花卉。
  配用此规格的,分明是,亲王轿舆。。。
  
  轿子在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前停下,门口等着的两排人皆提了朱红灯笼候着,见状,忙有侍女执伞迎上轿前。
  轿夫揭开帘幕,既而就有一双白帛面掐银线翘头履踏在雪地里,然后是同样颜色的貂氅,素缎作里,下面是白色的朝服,织料上翻腾缠滚着深沉繁复的藻纹,正面绣四爪飞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云饰。 
  丝丝雪粒落下,掉到月白的绸伞上,男人手内托着个紧裹的童用绣金斗篷,一点缝隙里,露出半张粉嫩的孩童小脸。老管家上前,就欲接过,男人淡淡道:“不必。”一面就朝府门内走去。 
  两列侍女手执灯盏在前方引路,府中极大,男人走了一时,才到了西厢的暖阁间。
  
  室内极暖,叶孤城将手中熟睡的孩子放在东头的暖炕上,这才让人上前伺候宽衣。侍女替他脱去外面的貂氅,又解了正装,换上一身家常缎袍。
  头顶的双龙攒珠朝冠被小心除下,纤细白皙的柔荑执了玉梳,将男人一头墨砚似的长发细细簏清,松松挽了髻,拿一支玉笄固住。叶孤城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既而将旁边厚厚包裹着叶玄的斗篷解开,露出一张睡得染上淡淡嫣红的脸庞。
  几名侍女躬身退下,立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室中只留管家一人在跟前说话。老管家看一眼熟睡的孩子,将声音压低了几分,笑道:“小世子今日才从南海抵达至京都,皇上便召进宫去,想来确是累得紧了。”
  叶孤城微一颔首:“父亲倒是对他喜爱非常。”顿了顿,又道:“辰儿已睡了?”
  管家应道:“辰少爷已歇下了。从南海至此何止千里,一番下来,也是劳顿。”又接着说道;“岛中一切事宜都已安排妥当,请王爷放心。”
  叶孤城点头,既而道:“你亦是今日才至府中,一路又要照管他们二人,如今,且下去歇着罢。”
  管家微微笑道:“老仆总还有几分精神,怕是还能伺候王爷几年。”他在城主府中三十余载,一向协理大小事物,兼且忠谨能干,因此虽有景帝赐下家奴仆婢无数,叶孤城也仍是让他离岛远赴京都,统管王府内务。
  此时叶孤城已贵为肃王,乃当今圣上长子,因此倒也不必再于白云城内多置人手来护卫全岛,于是此次管家离岛之际,遂按照吩咐将城主府部分守卫一同带入京内,编入王府侍卫当中。
  直等到叶孤城用毕一盏热茶,管家方又说道:“此处是当年陛下为皇子时所居的旧邸,如今赐与王爷,又重新修缮一番,老仆今日瞧了,倒也与城主府仿佛,只是还需略做改进几处。。。”
  叶孤城微微颔首,便是应下了,却忽又想起一事,于是吩咐道:“修缮之时,再命人于后园处,植一批梅树。”
  管家心中知他所想,遂应了一声,既而因为见时辰实是已晚,遂也请他早早歇下,这才退出房去,又命门口候着的侍女小心服侍。
  窗外月影雪光,两盏海棠灯将屋内照得通亮。暖炕上置着张小几,上面放着块黄蓥玉镇纸,笔墨纸砚均搁在一旁,一沓城中的送来的文册,正散着淡淡的墨香。叶孤城坐在案前,翻开一本册子,提起了笔。
  眼下西门吹雪并不在京都,加之自己也未觉困乏,因此叶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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