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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萍一怔。来这里之前,她也曾想过很多,其中包括了耶律齐可能会说的花言巧语,但却万万没想到,在面对这件事上,他的表现是如此坦然而简约。
但完颜萍也并非寻常女人,何况又是被仇恨支配着活到如今,怎么也不能被耶律齐三言两语就给打消了报仇之念。
“耶律齐,任凭你如何巧舌如簧,我也不会听信与你。”完颜萍握紧手中长剑,眼睛里灼灼燃烧着火焰的模样,竟有几分楚楚动人。“不管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全家都死在你爹耶律楚材手中的事实。我完颜萍此生活着的最大心愿,就是要手刃仇人为我爹娘报仇!”
透过完颜萍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坚毅眼神,耶律齐不禁想到了自己。
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报仇而蒙蔽了双眼,为了能报父兄大仇而不惜一切代价习武进步?但转念想想,自己和她到底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完颜家之死是因朝堂政变,而耶律家呢……却只是因为江湖厮杀……
摇了摇头,耶律齐也不想在完颜萍的事上浪费自己太多时间。原著里她就已经不是本主的对手,何况是现在?
右手聚集内力抬手挥了出去,一道无形的剑气携以破竹之势凌空划过,震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只见满天树叶缤纷洒下,随着清风恣意飞向四面八方,叶幕笼罩了整片天空,完颜萍才刚来得及抬头去看,就见那棵大树“轰隆”一声倒下,树干着地,却能清楚看见里面的经络依旧连接未有丝毫损伤。
“你走吧!”耶律齐怜惜她一女子孤苦无依,倒也不曾为难她,只是自己也是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哪里还有心思去劝慰别人。
完颜萍自知武功相较眼前之人还差了一大截,一腔热血逐渐冷却后,也寻回了理智。
“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完颜萍抬剑指向耶律齐,嘴角抿笑却显得格外冰冷无情,“耶律齐,你自己如今也是家破人亡之人,却终日不思进取不想报仇,耶律家出了你这样一个无胆鼠辈,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说完,丢下冷冷嗤笑,转身大步离去。
杨过见她最后那话说得难听,当即就想出手教训她一番,却被耶律齐喊住。
“算了。”耶律齐藏在袖中的手一下子攥紧,力道狠得仿佛要嵌入肉中一般。
他何尝不想报仇……他何尝不想……
入夜,凉风习习,蝉声轻鸣。
杨过洗漱妥当,本要入睡在转身时,突然顺着窗外见了一人,周身孤寂萧索之态大反与白日,不禁微微一愣。
耶律齐此刻正坐在客栈院落,微微仰着头,目光恍然的望向明月,任是谁也无法知晓他心中究竟想了些什么,却不想于此刻听了一声笑语。
“子均,你怎么也在这儿了?”
耶律齐闻声一怔,转头看去,惊讶道:“杨过?”
“是不是也睡不着?我就说,这夏日里头的蝉就是端得扰人清静。”他说着,就将胳膊下夹着的两个大酒坛一齐放在石桌上,“既是都睡不着,不如陪我喝上几杯,如何?只有一人喝酒无人相伴,那滋味可是不好受。”
耶律齐本要拒绝,却见杨过已经坐于自己身旁,此刻正巴巴望着自己,眼中皆是乞求。
忍不住一笑,耶律齐点头,“好。”随后见杨过闻言露了笑意,拍开泥封,刹那酒香盈盈散出,就连他这不懂酒的,单闻这味道,都能知其乃极好的佳酿,便又笑道:“这是从哪来的?好香!”
杨过颇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一副骄傲的样子,“自然是小爷偷来的。”他见耶律齐怔吃惊的神色,便又将下巴更扬了几分,“这天下还没有小爷想喝,却喝不到的酒!”
耶律齐见他屹立月光之下,银色的光辉淡淡洒了他一身,那黑如绸缎的发丝在银光中闪耀着熠熠光亮,格外耀眼出世。
就如那人一般的流眄生辉,只要见着了,就总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耶律齐心脏骤地一痛,一下收回视线,只觉那光芒太过刺眼,刺得他恍然心悸,有些莫名的感觉在心底深处悄然蔓开。
杨过见了他看了自己一眼后就马上移开了,不禁就拧了下眉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满,却也不知自己究竟不满,想来想去不得其解,就干脆不去再想,只将其中酒坛向前一推,笑嘻嘻道:“子均,今日可是我第一次请你喝酒,你可不能辜负了我,一定要不醉不归!”这话说的,就好想这酒是他花了大价钱钱买来的。
耶律齐本不擅长饮酒,但自大哥耶律晋被人杀害之后,他便终日活在耶律晋死亡的阴影之中,闷闷不乐,以至于生生将自己原本那活泼的性子给压抑了下来。又加上平日甚少结交朋友,就是心事想找个地方去倾诉,也无处可寻。好不容易碰上杨过,又怜惜他也是少年时父母双亡之人,哪里还舍得让他一并承担自己的痛楚?因此尽管心中再痛再难受,在杨过面前也只隐忍不提,作出一副无事的神情。
但现下听了杨过此言,他却也忍俊不禁,打趣笑道:“你杨过请我喝酒,我就算是舍了性命,无论何时,也定要陪你到底。”随即也不再去计较他物,只伸手拿过一坛酒,洒脱的径直揭开封口,便往口中灌了去,刹那就是一股浓烈的烧灼感从喉间一滑而下,连带着那股刺辣辣的感觉流入胃里,瞬间整个身体仿佛都烧了起来。
杨过听了他这话,心中竟忍不住泛起了莫名欣喜,他本就也是豪爽之人,再观耶律齐如此恣意隽朗,抬坛就倒,自己岂有拿酒杯小酌之理?便也直接去了封口往口中倒了去。
“来,干。”耶律齐也不多话,抓着酒坛就跟杨过碰上,“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最后走的走死的死,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了。”
简单一语,竟听得杨过好一阵心酸。
想当年,娘死时自己还小,也不免悲伤了很久,几乎连生存下去的念头都差点失去。如今耶律齐失去父兄,又是这般年纪这般家世,岂有不伤不痛的?这些年他硬生生逆转了自己的性子,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想到这里,杨过禁不住的低声轻叹,伸手拍上耶律齐的肩头,“子均,你放心,以后有我杨过在,普天之下,无人敢欺。”
听完杨过这句话,耶律齐黑亮的眼中有一些感动隐隐浮现,那种久违的亲情再度袭上心头。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了半晌,一坛酒虽不算太多,但度数总是在那里的,加上耶律齐相较于向来擅长偷奸耍滑的杨过不同,从来也不是个惯于喝酒之人,一坛子下肚后,纵使酒不醉人,人也自醉。
扭头看向身旁之人,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模糊,杨过那俊逸的脸也由一张恍惚成两张,伴随着耶律齐有些不稳的身子又缓缓重叠在一起,融合成了一张。
用力摇了摇脑袋,逼迫自己维持一丝清醒,耶律齐往后退了一步,抓起酒坛仰头连灌了好几大口,透明的水滴顺着嘴角流出,沿着颈间的弧线滑入衣襟深处,水光在月色下闪着莹莹光点。
“被不被欺负,又有什么关系?”耶律齐眼底涌起浓郁的哀伤,即便是喝了这么多酒,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心底那阵阵抽痛,无法掩藏。
“若是还能得你护着我,我便是被人欺负的再狠也甘愿的。”耶律齐又灌下了好几口酒,坐都快坐不稳了,此刻眼睛里有着隐约的水花在溢动,神色中迷茫混乱,满满的无措与彷徨,让刚灌了一口酒的杨过,看了竟都忘了咽下。
“子均……”杨过喃他怔然的刚放下酒坛,喃喃唤道。
耶律齐听见了声音,似是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寻了方向看来,却在视线落在杨过那俊美无双的脸上时,骤地一怔,慢慢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隔了桌子俯身向他伸手探来。眼前那张俊逸脸庞倒映在耶律齐朦胧醉眼之中,竟与记忆中那温和的笑脸交叠融合。“大哥?是你……”下一刻却又因了脚下步子不稳,踉跄了一下就摔趴在桌子上。
“子均!”杨过吓了一跳,赶忙扶起耶律齐,却见他一把抓了自己胳膊,提着酒坛往想退步站起身,却因脚步不稳而趔趄跌倒,被杨过一把扶住。
将耶律齐半扶半抱至一旁的走廊台阶上坐下,接下他手中酒坛一看,已见露底。这么烈的一坛酒下去,常人只怕是早已醉得不成样了。
刚将酒坛放到一旁,扭头看向耶律齐时,杨过骤然惊呆了。
靠着廊柱而坐的耶律齐,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泪水从眼角溢出,经过脸庞滴落在衣襟上,打湿了一片衣料。
其间神色痴迷,明显是醉得乱了心智,
“子均……”
杨过伸手轻轻触上耶律齐的脸颊,感觉到那泪水还带着炙热的温度滴在自己的指尖,不知怎么的,心竟在瞬间狠狠一悸,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怜惜如涨潮的海水般汹涌漫延散开。
这是他一直掩埋在心底的痛吗?即便是白天时那样淡然的神情,那样平静的气息,但内心已经鲜血淋漓的痛,是怎么也难以被压抑住的。
耶律齐似也觉出身边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呵呵笑了一声,身子就因了酒意无力的歪进了对方怀里,“大哥……我……我又醉了……”他攀着杨过的胳膊,语气中带了敬慕与欢喜,“背我回去……小妹还等着我给她逮的兔子……你背我回家去……”
“我答应了爹,要射只鹿给他做护手的鹿套,”他边说着,还便往杨过后背上爬,“你……带我回家……”
杨过僵着身子,由了耶律齐往自己身上爬,也不干阻止,只又无措又尴尬,再加上那人带了酒意的清甜气息不要钱的一股子一股子往自己脖子上喷,弄得他那原本挺厚的脸皮,都难得的烧红了。
“那个……子、子均啊……”
耶律齐不高兴了,勒着杨过的脖子,“怎不叫二弟?大哥你又要扔下我……”说着,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子恐惧的将杨过勒的更紧,险些给他勒的背过了气。
只听耶律齐声音哽咽道:“大哥,他们都说你死了,这是假的吧,你明明在这儿啊,你在这儿啊!”
“是是,我在这儿,你先松手……”
耶律齐迷迷糊糊的看着杨过,不清楚为什么眼泪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在这个人面前,他根本没办法停止心痛,“你在这儿啊……”
“我在我在。”杨过伸手将耶律齐一把抱住,让他脸颊靠在自己肩头,泪水落下时滴在自己肩膀,很快便能感觉那个地方变得湿润起来。
“我在这儿了,我陪着你。”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只要能不让你这么痛,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杨过一遍遍在耶律齐耳边轻喃,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坚定和……若有似无的怜爱。
耶律齐松开杨过看向他,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他看到了杨过那张明朗俊秀的脸,恍惚晃动,从好几道重影渐渐重叠,越发的像极了心底深处的那个人。而他那亲呢的安慰,让耶律齐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错觉……
那个时候,大哥也是这般,以亲呢的口吻告诉他,“别怕,大哥会一直陪着你……”
耶律齐当下就轻轻笑了起来,磨蹭着杨过的脖颈,如小猫儿一般喃喃,“我就知道,你一直在……”
杨过一愣,抬头撞见耶律齐那双蕴含着迷惘的眸子。
“大哥……大哥,你别再离开我了,我好想你……我一个人很难受……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呆着,有多难受,大哥……”
一时间,杨过也只感手足无措。心里既是心疼又是失落,见耶律齐满目伤痛与哀求,心知自己素来不会哄人,也顾不得这些,豁出去了。
一手将耶律齐抱住,一手替他拭净脸上泪痕,柔声哄道,“放心,我再也不离开你的……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说完这些,自己也觉得有些肉麻,但又不能不哄,只得咳嗽着又说了几句,才使得耶律齐看上去略有好转。
见耶律齐意识昏昏沉沉似要睡之状,杨过只得将他连扶带抱的送入房中——好在厢房不远,多走几步便到了。等回房后,杨过将他安置床上,脱了外衣履袜后,刚要给他盖上被褥,只见耶律齐一双手下意识攥紧杨过袖摆,生怕自己一个松手,那人便会消失不见,“大哥……别走,大哥……”
杨过哪里知道,耶律齐少年时曾多年和耶律晋一床同卧,每当耶律齐心烦不开心时,大哥便抱了他来安慰,如今,朦胧之中错把杨过当成了耶律晋,因此也是潜意识的死死拽着他不肯放手。
杨过不敢放手,只得坐在床边,右手略带生硬地拍着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