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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轩倒是承他的情儿,没推拒便笑纳了,还从王祁手里搜刮了好些精致的家具、摆件来侍弄房子,璟轩的眼神毒辣,挑的可都是顶好的。王祁也不心疼,反而兴致勃勃的在一旁帮忙提意见,相比苦哈哈的倾家荡产还债的人家,这二位的日子也过得舒坦得过分了。
宁国府如今可只剩下国公府这个大宅子并金陵的祖产了,贾珍在外面养粉头、戏子用的套院都给卖了,家里的戏班子也散了,有想赎身的丫鬟小子,便是死契,若有家人来赎也是放出去的。
一时间,偌大的宁国府倒显得空旷了起来。待到清查府里的铺子,连同原配夫人的陪嫁铺子在内,还真被贾珍查出了猫腻,贾珍此时也顾不得其中有些人是服侍过老太爷的体面人,翻起来脸来彻查了一番,只从这些人家里搜出的好东西,就足以偿还亏空的三分之一了,只把贾珍气得跳脚,只恨家里这些年养了好些硕鼠。
原本贾政还劝他:“没有自家先抄家的道理,事情还不至于如此。”
待见了抄出来的这些东西,贾政也没话可说了。
就这样,宁国府也算是倾家荡产还清了债务,放出去和撵出去的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忠厚老实得用的,一个月下来,只月钱上便俭省了很多。贾珍悄悄请贾琏过府来吃酒,席间连连作揖:“亏得你媳妇出了这些个锦囊妙计,否则我哪里能还清这些亏空,也不知道这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贪了这些东西去!我倒宁愿这些钱拿去填了亏空,也不愿意养肥了这群白眼狼!”
贾琏脸上有光,可想到自己家中的事,又变成哀声连连了:“如今都知道这亏空是拖不得的,可我们那边,哎,难呐。”
王熙凤之所以能干脆利落的给贾珍拿了这些主意,是因为她心里面对于荣国府该如何整治早有了主意,奈何荣宁二府毕竟有所不同,宁国府这边是贾珍的一言堂,他若铁了心要整顿,自然十分顺遂。
到了荣国府这边,原本这边就比宁国府多欠了户部二十余万两银子,这债务可相当之繁重。而荣国府公中的账面却和宁国府一样一塌糊涂,虽不至于入不敷出,但那余钱可是少得可怜。因而想要还清债务,还得靠两房人拿出各自的体己来。为了这个,两房人一直没能协调一直,还债的事儿就一直耽搁着。
直到东府那边还清了亏空,老太太才真着了急,叫来两房人,叫他们务必要拿个主意出来。
大房那边,从贾赦和邢夫人两个人手里面拿银子简直如同割他们的肉一般,在老太太开口之后,贾赦便先跳脚了,拿贾政一房人住着荣禧堂来说事儿,话里话外,便是要二房拿大头才是。
贾政没说话,王夫人哪是好相与的,眼皮一掀,便道:“现如今是琏儿媳妇掌家,大伯这话可有失偏颇。”
一时间,王熙凤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也不恼,笑嘻嘻的对贾母说道:“老太太,都是我的不是,年轻、面皮薄,没理好这个家。要我说,咱们也都瞧瞧东府的珍大爷,从那些背主的东西家里搜出来的银钱,足够抵上好大一个缺儿。”
王熙凤这话把两房的人说的眼睛都发亮了,贾母却还有些顾忌到身为主家的脸面,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那边是那些人背主忘恩才有了这一遭,咱们家可不兴用忠心的下人替主家顶罪的。”
王熙凤一笑,她早就猜到老太太会这样,胸有成竹的说道:“那忠心耿耿的自然不会有事。”
理家这几年,王熙凤早就把那些不安分的人记在了心里,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府里很有脸面的下人,她没法子动罢了,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她可要叫这些人知道知道她王熙凤的厉害,看这些人现在还怎么拿老太太、二太太来压人。
贾母默许了此事,两房人也没有异议,王熙凤凭着早就搜罗好的证据,从赖家开始查起,把荣国府也查了个天翻地覆,查抄出的银钱不知几何,比宁国府那边还多出了好几成。
可即便如此,离还清亏空还差了许多,两房人还想互相推卸,就在此时刑部那边会审忠平王世子桓译谋害薛家父子一案有了结果,桓译本是咬死了不认直喊冤枉的,可当薛家父子和五鹤岗的几个当家人被带到堂上作为人证的时候,桓译整个人都懵了。
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薛家父子竟然安然无恙,随即回过神来的桓译终于明白,他自信满满的想要给薛家、林璟轩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对方洞察先机反将了他一军。之前桓译有多么得意自己的手段,此时他就有多么恼恨。
当五鹤岗的三当家跪在堂下一五一十的把这些年他是如何利用山寨运作私盐,并交出了山寨私留的账册之后,桓译只觉得头重脚轻,险些栽倒了下来。如果说刚刚薛家父子起死回生给了他当头一棒,那么五鹤岗的供认不讳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明白自己再无力回天了。
愤恨的看着这山贼,桓译的眼底发红,仿佛要吃了他一般,三当家则是一脸平静。当初他父亲是县衙的捕头,家中还有个妹妹,一家人过得有些清贫却十分和乐。他自小便跟着父亲学了些把式,父亲看他有些习武的天赋,便把他送到本县的秦镖头那里习武。
他本也想着跟着师傅长大做个镖师,也是个顶门立户的差事。哪想到在他十五岁那年,县衙发现有人私设盐井便派了他父亲带着几个捕快去办案,哪知道那盐井有专人把守,见了县衙的差官还负隅顽抗,争斗中父亲被刺伤,险些丧了命。
父亲为办案受伤,哪想到县衙最终不但没有惩治凶手,反而将这件案子不了了之,父亲也因为伤势过重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他年少气盛,对这件事十分不满,闹到了县太爷那里,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养好了伤,他心里面不服,想着去城里面再告,哪知道府衙的官老爷因为他是以白身告官,直接把他撵了出去,还警告他若再来搅闹,就要挨板子。
告状无门,他也只好先折返回家,路上碰到镖局押镖的镖队,他师傅见了他大惊失色,告诉他他家着了一场大火,连他老母亲带妹妹全都葬身火海了。听闻这个消息,他整个人都要疯掉了,第一个便想到是那盐井的主人勾结县太爷杀人灭口,想要回去找他们拼命,却被他师傅狠狠拉住了好一通劝。
最终他也明白彼此势力的悬殊,如果他现在回家,恐怕也只能到地下与家人团聚了。想通了之后,他强忍住悲痛没有回家,托付了师傅帮忙办理家人的后事,从此便在江湖上飘荡,想法子探查那盐井的主人和背后的势力,积蓄实力以备日后报仇雪恨。
就这样,他在江湖上渐渐有了些名号,后来和五鹤岗的两位当家义结金兰坐上了山寨的第三把交椅,可惜他那两个结义哥哥并不知道,他看上了五鹤岗,就是因为对五鹤岗背后的势力有所耳闻。
他恨透了当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这些利益纠葛人,暗地里便收集了不少证据等待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当魏臻找上他的时候,他这样迫不及待的协助魏臻办事,设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大陷阱给桓译跳下来。
天时地利人和,桓译想不认栽都不行,偌大的一个忠安王府顷刻之间便获罪抄家家产全数充公,王府直系皆被革除宗籍,男丁判了流放之罪,女眷则被贬为官奴。王府尚且如此,攀附王府多年的那些个世家又怎能脱开关系?
本有些人家向来低调行事并不为人所知是王府的亲信,却也因为这次帮忙消化薛家的铺子而暴露人前,抽丝剥茧的仔细查探,更是查出了这些人家都掺和在了江南盐务之中。不仅如此,这些世家子弟背地里还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儿,以权势压人、包揽诉讼、强占土地等等罄竹难书。
皇帝对这些家族毫不手软,因为桓译等人是皇家血脉,皇帝这才法外开恩没有要他们的脑袋,这些家族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一时间,京城这些世家真真见识到了当今皇帝的铁血手段,私底下都说当今是脸酸心狠、杀人不眨眼睛。不过他们也就敢私下下说说,就连铁骨铮铮的御史都没胆子在朝廷上谏言皇帝太过残暴,瞧瞧这些人家被掀出来的老底,不杀不足以正王法呐!
血流成河的菜市口着实震摄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贾家,如今该偿还亏空的家族早就麻溜利索的还了钱,还拖欠的人家寥寥无几,倒把荣国府给衬得格外显眼,贾家的一些故交也纷纷明里暗里的劝贾赦和贾政快些还清了亏空才是,如今龙椅上的那位可是翻脸无情的,小心别因为银钱的事惹出□□烦。
贾赦素来就是不安分的主儿,世袭了爵位在京中有些门路,平日里可也没少干那些包揽诉讼的勾当,本就吓得胆儿都快飞出来了,听了友人相劝,忙不迭的应了。而贾政在工部也如坐针毡,回到家里态度自然也变得积极的多。
因之前出的主意帮了大忙,王熙凤如今在家里的地位又稳固了不少,这次全家齐心合力凑银钱,贾母也把事情全权交给她处理。王熙凤向来不怕揽权,自然是应了,她早有腹案,此时便不慌不忙。
“除去那些不成材料的家里搜出的银钱,咱们还要填补八十万两的空缺。公中没有现银,却有田庄土地和铺面,若是仿效东府的珍大爷只留下南边老宅和祭田,其余全部变卖,能凑出五十万两来。
老太太和我说,想从她的体己抽出十万两,这样便还余下二十万两,两房人各出十万两来,不知公公和二叔可有什么想法?”
如今贾赦贾政两个都急于还清债务,听了王熙凤说的很有条理,老太太又拿出了十万两的体己,叫他们各自出十万倒合情合理,便点头应了,表示没有异议。刑王两夫人心里面肉疼却也无法,心里面盘算如何凑出这笔钱来。
大房这边,贾赦邢夫人夫妇知道王熙凤很有身家,便打起了让她出大头的主意,王熙凤听了心里面冷哼,面上却还笑吟吟的说道:“我那陪嫁的铺子都在南边,虽然赚了几个银子,却都是要用来周转的,临时却也抽调不出多少。况且我那铺子是和蟠表弟未过门的媳妇儿一道经营,若是想抽调银子,我却是不能自专,还得同她商量才是。”
贾赦两口子听了,再不敢提这个话头了,如今谁不知道,薛家父子正是红的发紫,谁敢挑这个时候得罪他们?
王熙凤最终拿了三万两出来,剩下那七万两,都是贾赦变卖了他这些年来收藏的古玩换来的,有些好东西被他低价卖了,惹得贾赦心疼不已,病倒了个三个多月才慢慢转好,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二房那边,李纨带着贾珠的遗腹子孀居不必出钱,贾政俸禄没有多少,只是这些年收集了一些字画倒值些银钱,便都变卖了,才不过三万余两,王夫人卖了自己陪嫁的两个铺子和一些金银瓷器凑了三万余两,剩下实在拿不出,还是贾母又偷偷补贴了他们,才凑足了十万两。
就这样,荣国府总算赶着末班车还清了亏空。从前荣国府虽然也渐渐衰败了,但好歹还撑着一个虚浮的奢华的场面,现如今,却是连场面也撑不起来了,公中的田产铺面所剩无几,奴婢小子也只剩下三成,原本热热闹闹的荣国府,如今可算是空旷了下来。
经此一役,大房二房都出了血本,独王熙凤一个受益,她家产丰厚并不在乎那三万余两的嫁妆,这次完满完成了还债的任务,她算是终于站稳了大房长媳的脚跟,当初那些仗着自个儿是贾母、王夫人跟前得意的老人儿而不服管教、暗下绊子的那些个陪房下人们,被查抄出问题的统统撵出府去永不再用,没查出问题的也都见识到的王熙凤的手段和心机,全都老老实实,再不敢做出头鸟了。
管家的大权被王熙凤总揽之后,她雷厉风行的制定了一系列新规矩,重整府里头的一应用度,整个贾府虽然开始过得紧巴巴的,但如今连庄子、铺面都没了,就指望了金陵那边的少得可怜的出产和府中爷们的俸禄,不这样又能如何?
养尊处优惯了的府里的爷们、夫人们自然免不了怨声载道,尤其王熙凤此时算是把邢王二夫人统统得罪惨了,尤其是王夫人,她眼看着自家宝贝儿子宝玉身边统共就两个小丫头伺候,连想从公中支一块像样的料子做十套新衣裳都被王熙凤给驳了,还是老太太用自个儿体己的料子,叫身边的大丫头给宝玉做了三套出来。
那丫头的手艺不过尔尔,哪里比得过从前给家里订制衣裳的裁缝绣娘们的手艺?王夫人心里面老大不乐意,总觉得宝玉受了天大的委屈,到老太太面前一通摘怪王熙凤:“媳妇也知道家里面如今的情况,我们这些人少做几套衣裳、少吃些东西没甚么的,可宝玉还这么小,打从落地开始就没吃过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