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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林恪的声音,黛玉和忱儿齐齐望向门口。见到林恪的身影,林忱蹬蹬几步跑到了他身边,抱住了大腿抱怨:“哥哥,姐姐吼我。”
黛玉气急,林恪哈哈大笑。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这般见风使舵,也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
兄妹三人进了屋里坐下,黛玉有些忧虑地看着撒欢跑的林忱:“哥哥,弟弟小小年纪怎就如此识时务?”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什么不好。”林恪淡淡说着,冲着林忱招招手,“忱儿,你觉得宝玉哥哥怎么样?”
林忱还以为又要被哥哥教训一顿,不情愿地磨蹭到林恪身边。刚靠近就听到这么一句问话,林忱愣了愣,继而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不好!”
“哪里不好?”这次是黛玉开的口。
林忱看了黛玉一眼,瘪瘪嘴扭头不理她。黛玉见此情景愣了下,这次脸色都白了,气极而笑:“好!好好!忱儿越发长能耐了,吼你一次就打算记我一辈子了是不?”
林恪皱了眉,“姐弟之间有什么话就说开,不要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林恪语气冷厉,林忱下意识地瞄了他一眼,又看看对面气急的黛玉,声音带了些委屈:“姐姐刚才吼我那么大声,满院子的人都看着呢!”
林恪黛玉尽皆愕然,就见他继续说道:“姐姐总说我该读书明理了,既如此姐姐就不该吼我了。忱儿有错姐姐以前都好好说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忱说完这番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做好了要挨板子的心理准备。只是良久之后,就见自家哥哥叹了口气:“忱儿真的懂事了。”
“嗯。”黛玉轻咬贝齿点点头,看着他踌躇半晌开口道:“忱儿,刚才是姐姐的不对,以后不会了。”
林忱虽然不知道为何情景发生了大逆转,但不妨碍他得寸进尺地提要求:“既如此忱儿就原谅姐姐了,但是姐姐可不能忘记哦。”
这个小滑头!林恪黛玉相视而笑,黛玉饶有趣味地问道:“忱儿不喜欢宝玉哥哥吗?”
林忱肯定地点点头:“刚才宝玉哥哥欺负姐姐了!忱儿以后都不喜欢他!”说道这里,他握紧了小拳头:“哥哥刚才好厉害,不过要是忱儿的话……”
“要是你怎么办?”林恪循循善诱,孩子的兴趣爱好、心性成长,往往能从不经意间发现些蛛丝马迹。
“要是我,我就……”林忱低头思索了一番,努力昂起了小胸脯:“我就揍他!”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恪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几眼,这才回头对黛玉说:“这些日子就让忱儿和你在一个院子住吧,西边几间耳房给他就行。”
见黛玉露出不解的模样,林恪寥寥解释几句:“总不是咱自家府上,他小小年纪单独一个院子我不太放心,你这边也需要有人陪伴,况且平日教导也方便。”
特殊情况总要一切从简,黛玉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兄妹三人在这边计算往后的安排规划,荣国府正房屋内,王夫人和薛姨妈也正对坐着闲话家常,薛宝钗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和莺儿描红。
“看今日这番情景,老太太的心思是白打了。”王夫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刻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笑着看向旁边薛宝钗:“宝丫头,你帮姨妈跑趟腿,去你凤姐姐那边把那扇乌木雕花刺绣屏风要来,晚间我还要给你黛玉妹妹送去。”
薛宝钗沉静应下,加了件大氅就带着莺儿去了。等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见,王夫人又看向了自家妹妹,喟叹一声:“今日幸好有宝丫头在场,要不然那林家小子还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呢!”
“亲戚之间帮衬是应当的,哪里这么外道。”薛姨妈脸上有光,自家女儿进府这段时日,就没人说个不好,只是面上还要谦虚一番,“那林家哥儿想来是出身书香门第,规矩严了些,脾气执拗了些,也不是有意冲撞宝兄弟的。”
王夫人冷笑几声:“怕就怕是故意的呢!刚来这边就给了全府人一个下马威,你且瞧罢,往后有的热闹呢!”这话不太好接,薛姨妈闭嘴不语。
“这样也好。”王夫人松了口气,“林哥儿都这般表态了,老太太必不会上杆子凑上去。牛不喝水强按头,自古来没这道理!况且姑爷现在还是圣宠在身,她总要顾及到两家颜面。”
薛姨妈在边上连连点头,王夫人想了一会儿又低声笑道:“我记得宝丫头也有个璎珞吧?上面似乎也刻了几个字?宝丫头不爱张扬是本分,只是总不好就这么闷下去,老太太最近心情不会太好,要是知道这码事指定也是高兴的。”姐妹两人聊起话来时间过得飞快,一会儿就见得金钏进门:“太太,老太太那边该摆膳了。”
“知道了!”王夫人应了声,又转头对自家妹妹说道:“你先家去吧,我还要过去那边一趟。”她如此说着,穿戴齐整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到了贾母屋里,这会儿李纨迎春三人外加宝钗黛玉都已经到了。
虽然说好了以后单独开火,但今日刚来府中,总要吃顿团圆饭。林恪去了前院与贾政贾赦一起,林忱因年纪还小,黛玉就将他带到了身边。
贾母硬拉着黛玉坐到了自己左手边,又让王夫人坐下。不一会儿饭菜上来,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腌水芥皮、宫保野兔、八宝野鸭、干连福海参、草菇西兰花、龙井竹荪等等皆是精致小巧,显然是花了心思和工夫的。
李纨和凤姐两人站在一边殷勤布让,众人虽吃的寂静无声,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落到了黛玉姐弟身上。黛玉还好,挨个都尝了些,又吃了小半碗莲子糯米饭。林忱却不太给面子,单单就着草菇西兰花和龙井竹荪汤吃了几口饭便撂了筷子。
果真是个难伺候的,桌上迎春几人互看一眼,又默默地低头用膳。贾母原本以为林恪下午说的都是敷衍之词,现今看到林忱这般模样,心中暗自一叹也不再多说了。
寂然饭毕,众人漱了口接过茶,又聊了些日常琐事,一直到戌末方才散了。黛玉拉着林忱走回了自己院子,刚进屋就见到碧研和玳瑁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摆放膳食。林恪见了眼睛一亮,“姐姐我饿了!”
碧研边指挥着边看向黛玉说道:“刚刚秋巧姐姐过来吩咐了,大爷说姑娘和二爷在那边定是吃不好,让几个丫鬟做了些清淡小菜填填肚子,又嘱咐忱哥儿不可吃多积了食,也让奴婢多照看着。”
黛玉笑着打趣:“琥珀呢?你家二爷你们自己照看,我身边的丫头自己都不舍得使唤呢!”琥珀忙中偷闲笑回了一句:“姑娘发发慈心,今日就让碧研姐姐照顾二爷一回可好?早就听说姑娘身边的姐姐们都是个顶个的聪明伶俐,我等今日也跟着学学。”
“以后都在一个院里,学的日子长着呢!”碧研如此说着,招呼黛玉和林忱:“姑娘二爷快坐吧,大爷那边回来的早,已经吃过了。”
就见桌上摆了肚丝白菜、爽脆鲜藕、糖醋荷包蛋、杂锦豆腐盅,另放了一碟酸黄瓜,一碟泡椒凤爪,一碟凉拌三丝,一碟糖蒜并一大海碗热腾腾鲜香软绵的香菇口蘑粥。
林恪见了喜得话都不说,低头闷吃不已。黛玉看了也有些嘴馋,心中暗自懊恼刚才在那边为了面子好看吃了太多鸭肉兔肉牛肉猪肉等油腻东西,肚里实在不舒服。正郁闷着,旁边平卉递了盏橘皮蜂蜜茶给黛玉,“姑娘喝些茶解解腻吧。”
黛玉顿时眉开眼笑,旁边林恪见此情景也跟着要茶喝,屋子里温馨一片。而另个院子里面,林恪沐浴之后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把玩了手中玉牌半天,心里终于拿定了主意。
22二十二
自这日起,林恪黛玉三人便在荣国府知语轩住下,林恪每日运算筹谋,黛玉专心教导林忱,偶尔与迎春三姊妹玩闹消磨时日,兄妹三人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转眼间半月有余,这日林恪正在书房复习课业,听得小厮进来答话说李掌柜的前来求见。林恪心中一动,来了前厅果然就见李秉言正端坐在椅上,听见动静忙忙起来见礼。
林恪摆摆手让他坐下,这才开口问道:“铺子可是差不多了?”
“回大爷的话,按着大爷的意思,寻了个景致清幽之处,位置也并不偏僻,只是地方蜿蜒崎岖,难找了些。”李秉言如此说着,想了想又补充几句:“墨儿那边说是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等到定下那天,她说是亲自来向大爷回话。”
“就应该难找才好,他们那些自命清高的最好这种‘曲径通幽’的调调。赶明儿在门口弄个迷宫八卦阵,谁先走出来谁先吃饭,估计他们也是乐意的。墨儿那边本就是个一传十十传百的生意,让她不必焦虑。”林恪笑着传授他几句生意经,势要将其培养成功,实现自己彻底当甩手掌柜的宏伟愿望。
“既如此那大爷不如今日跟我过去看看?此时正是即将春暖花开之日,定下后我也好找人破土动工。”李秉言撸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林恪想想今日无事,点头应下。起身招呼身边小厮去给后院黛玉忱儿两个传个消息,又换了身衣衫,这才施施然跟着李秉言去了。
待到亲眼看到了地方,林恪现在店铺四处转了一圈,又靠在路边柳树下默默查点了一番经过人流数目,再仔细看了看周围经营的店面铺子种类,最后随意和附近的路人攀谈几句,这才心中定了下来。
他招呼李秉言过来吩咐几句,自己则骑马直接朝着城西北而来。眼见得越走方向越不对,小厮也都不敢多说,最后还是林清多嘴了句:“大爷这是去哪里?”
“给人送钱去。”林恪没好气地说了句。等到几人转了几转,终于到了一处宅院面前,只见该府邸豪华富丽、金辉兽瓦、彩焕螭头比之荣国府更奢华一层,正中大门高悬一匾额,上书忠顺王府。
林恪也不理会身后众人神情,下了马朝着角门走过去。那边立时有几个面容严肃的门上人迎了过来,语气不卑不亢:“不知几位寻谁?”
“后生晚辈林恪冒昧拜见王爷,因有些难处不便递交拜帖,现有一物权当拜帖,烦请递与王爷一观。”林恪从袖口将临行前那人送的玉牌掏了出来,如此说了一通。
门上人见得林恪身材颀长,斯文清秀,又见身后下人俱是规矩严谨,想来也是个世家子弟。于是不敢大意地行了一礼方才小心翼翼地拿着玉牌进了里面。不多时就见那人依旧拿着玉牌回来,见到林恪就笑道:“王爷说了里面请,玉牌还请收回。”
林恪回头嘱咐了林清等人几句,又让一人带着几人去别处呆了,这才跟着一个清秀小厮进了厅堂。虽是亲王府邸,厅堂设置的比贾母又有不同,贾母中各处俱是富丽堂皇,但此处厅堂却是内敛低调,入眼皆是浅淡颜色,使人心平气和。
林恪正打量着厅中摆设,就听着一人从后门走了进来。就看这人身着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脚下石青色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气度不凡,虽是知天命之年,但从轮廓中也能看出年轻时定时翩翩佳公子一个。林恪略略打量一眼就上前拜见,对方也是笑眯眯地谈笑几句,两人互相客套一番,这才分宾主坐下。
“前些日子就听人说了,原本想邀贤侄过府一叙,只是想着时候不太合适才罢了。没想到今日贤侄就过来,想来也是有要紧事?”司徒钰如此问着,仿佛对待自家子侄一般,神情和蔼。
“小侄是想着在京城里面开两间铺子,地址也已经选好了。只是不知道京城里面经商种种内情,特来向王爷讨教一番。”林恪将想好的话语说了一遍,面容恭敬。反正话头已经递出去了,端看他接不接了。
当初那人给他牌子,告诉他如果到了京城开铺子遇到不方便事情,就去找忠顺亲王。林恪琢磨了一番便觉得无非是两个意思:一个是借着他开铺子的当口,从中插一脚分些红利;二来则是直接穿插些人手,便于打探消息或安置不能见光之人。反正自家到了京城,开铺子总要找个靠山,既如此不如就顺了那人意思,免得后面还有许多麻烦事。
林恪做了被宰的准备,神情就安然镇定不少。他这番话语说出之后,也不去理会对面司徒钰的打量神情,低头徐徐喝茶。
司徒钰确实有些愣了,前些日子那人来信提起眼前这小子,只是说让帮忙照顾下,想来这照顾就是字面上的照顾看护之意。怎么今日听这林家小子的语气,两人之间似乎还没熟悉到那程度?不能啊,那人既然能将玉牌递交给这小子,又怎会是生疏无交情之人?
如果不是这人确实是姓林名恪,又刚从荣国府出来,司徒钰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旁人假扮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钰琢磨了半天有些头疼,干脆也懒得多想。或许这两人中间出了些差错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