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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学生也该回去了。”他如此说着,就准备起身等柳絮过来一起走。林如海笑着摆摆手:“没听方才林清说嘛,外面路上又湿又滑,你和柳絮也在客房住一晚上吧,天色这么晚,万一马车打滑就危险了。”
“这……”柳义彦左右思量了一下,最终还是自家妹妹的安危占据了上风,“既如此就打扰林大人了。”
林如海见到柳义彦点头,这才吩咐下人摆饭,准备用膳之后继续秉烛夜谈。而另一边柳絮听到可以住一晚,抱着黛玉的胳膊又蹦又跳;“还是在姐姐这里自在!家里的房子总觉得冷清清的,也没人陪我一起玩。”
后院里面黛玉和柳絮玩的热闹,直到三更天才终于筋疲力尽的睡下。而另一边,林如海原本正在和柳义彦谈论对策之事,直到半夜时分见到窗外飘洒的越来越大的雪花,他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虽说看了近些日子反常的天气,柳义彦和林如海心底都有些不好的感觉。但眼见得雪灾成真,两人的心底都沉甸甸的。最后还是柳义彦开口:“林大人,明日怕是有一番忙碌了,不如暂且先休息,留着力气等明日吧?”
林如海点点头,两人这才带着忧虑各自安歇了。第二日一早起来,林如海先朝着院外看了眼,这一看心也跟了沉了下去。早膳都随意吃了些,立刻匆忙上朝去了。而另一边柳义彦也随后起床,又将自家妹妹托付给了林府照看着,也跟着上衙去了。
此时的朝堂之中,司徒尧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底下唯唯诺诺地大臣。林如海见此情景,摸了摸手里的奏折,还是跟着低下了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心底默默地想着。而这边司徒尧等了半天,终于有个大臣上前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赈灾之事本朝已有先例。先让各府道州县统计出伤亡人数,之后再减免赋税,就会妥当了。”
司徒尧的脸色愈发阴沉了:“我难道不知有定例?下了这么多天的雪,为何竟无一人提醒下朕,将会有雪灾?!非要拖到真出人命了,才会开始动作吗?!”
底下大臣各自面面相觑,古往今来的帝王对这种灾难都极为的忌讳,生怕因为灾难被人散播流言说自己的位子来的不正。这位可倒好,明明就是自己的位子来的不正,偏偏能如此的理直气壮,不仅不轻描淡写,反而还有种迎难而上的气魄。
廷下一时间寂静无声,高座上的司徒尧则直接将目光对准了林如海:“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不知户部可有何对策?”林如海见到司徒尧的目光看过来,心下反倒安定了,将奏折从袖口抽出,高举至头顶递给了司徒尧身边的太监,这才站在了当场等待旨意。
这奏折就是根据昨日柳义彦的想法拟定而成,林如海原本并无贪为己有的念头,但是柳义彦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大人,学生本就是一芝麻官,若是直接上书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大人本就是户部官员,救灾之事也属分内之事。学生只求能让百姓少遭罪些,是谁署名并不重要。”
林如海当时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朝廷的官员这么多,为何偏偏给我?”柳义彦眼神清澈,神情温和:“学生相信大人。”
就冲着这份相信,林如海也不能辜负了柳义彦这份拳拳爱民之心。林如海想到此处,神情越发安然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之声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司徒尧原本焦虑的心情,在看了林如海的奏章之后,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就照此做吧。”司徒尧言简意赅地下了命令,这套集合了柳义彦、林如海以及林恪一些稀奇古怪小点子的应急预警体系终于第一次缓缓开始启动,效果如何,只能等灾后再来评断了。
林如海被司徒尧任命成了本次雪灾的主要负责人,近日里忙的团团转。而既然是临时性的办公衙门,林如海也很不客气地直接抽调了六部当中的一些主事来帮忙负责,柳义彦赫然也在其中。
奏折里的一些点子想法是好的,但无奈国库里的银子太少,见面赋税就意味着国库里的银子会越来越少。林如海和柳义彦忙乱中猛地想起那日林恪说起的十字基金,于是连带着司徒瑞几人凑在一起又商议了一下,终于决定先试探下看看。
林恪吩咐李秉言和何墨儿各自从铺子里抽调了一部分资金全部捐给了林如海所处的应急衙门,且指明只能用于灾民并且在赈灾物品的外面,必须要写上‘百味斋’的字样。
此举一出,朝野都为之震动。朝上的大夫们为此吵成了一团,大部分都觉得如此简直是败坏体统,不成样子。但在京城的大小商户里面,各自却都眼睛一亮,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一时间大小商铺通通挥舞着银票朝着林如海所处临时办公场所而去,每日里几乎要变成了集市吵吵嚷嚷,最后当司徒瑞将全部的法子告知了司徒尧之后,司徒尧直接有了主意:想要‘冠名’?可以,十万捐献银两打底,上不封顶,各自竞标拍卖,最高者得此冠名权。
林恪在听到司徒尧的决定之后,只觉得这人比自己还大跳跃,竟然连竞标拍卖都弄出来了。皇上是不能得罪的,穷急眼的皇帝更加不能得罪!林恪有了如此认知,在出了把血吩咐李秉言得到了百味斋的冠名权之后就不再做多余动作了,免得被司徒尧当成了肥羊割几刀就得不偿失了。
而另一边司徒尧做出了如此决定,御史们的奏折也跟雪花一般飘洒而来。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那些个迂腐夫子通通闭嘴了:“你们任谁要是能几日内凑出一百万两银子给朕,朕就照你们说的办!”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闭嘴。林恪从司徒瑞处得知此事,忍不住又连连感慨了几声。而另一边,眼见得冠名权被百味斋捞走了,其他大小商户都只能望之兴叹。
大雪连续下了几天,城外的流民也越聚越多,城中有富商寺庙公侯王府之处,也纷纷开始施舍粥饭。林府自然也不例外,林如海在忙,这事情就落到了林恪和黛玉的头上,比起旁人家的清汤寡水来,林府的粥饭就实惠了许多,筷子插了都不会倒。
“那些个人家也太糊弄了!”碧研出府转了一圈,回来恨恨地比划着,“那粥里都能照出人影来!”林恪听闻笑了笑,招呼黛玉过来悄声说了几句,一会儿功夫就见到林府施舍粥饭的木桶前面多了一条横幅,上书‘京城珍珠铺子,货真价实,独一无二’几个大字。
世上的聪明人不多,但模仿之人并不少。上午林府刚挂出去的条幅,下午就被那些个商户学到了手,各自有样学样地挂起了各自店铺条幅,宣传标语。甚至有那财大气粗的,直接又做了个木质竖立牌匾往施舍粥饭之处一放,显眼指数爆表。
有了如此好的宣传手段,自然不能再拿清水稀粥糊弄,于是那些个商铺面前各自不用人提点的都换了实惠的干饭炊饼,力图吸引更多的灾民前来。一粥一饭不值一提,但对那些个流民来说,却是完全的雪中送炭。此时虽不见实惠,但这些富商都不是傻子,等这些个灾民安置好了,将来必定是这些商铺的忠实老主顾。
见得目的已经达到,林恪这才吩咐下人撤去了自己的条幅。黛玉疑惑地看了看林恪,得到林恪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咱家都吃肉了,就留给别人些汤喝吧。”
商户们都能做到如此实惠,那些个王府世代侯爵之家,无论心底是多么的不情愿,也只有捏着鼻子换上了更好的食物和御寒衣物。一时间别处暂且不知,京城里的流民除了晚上在寺庙安置之时有些不便,睡的不大好之外,剩下的吃喝御寒之物都够吃够用,反倒没有遭太多的罪。
95第 95 章
这场从去年冬天开始渐渐飘落的雪花,一直下到了转过年的二月份,才终于淅淅沥沥地停了。连续阴沉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年后的第一次放晴。随着这场覆盖北方各省的雪灾的结束,聚集的灾民也越来越多了。
而作为百姓心中最为安全的安身立命之所,京城聚集的灾民也越来越多了。这日清晨,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搀扶着一个老妪,步履蹒跚地一步步往城门这边蹭了过来,汉子身上只穿着几件单衣,在这冬末的清晨冻得瑟瑟发抖。而那老妪身上则好歹穿了个棉袄,只是破破烂烂的也露出了许多棉絮,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此时城门还未打开,在那汉子的前面,已经有稀稀疏疏的十几人排好了队。有自己一个人跑单帮的,也有和汉子这般拖家带口的,还有明明是全家逃难,最后却走散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哭有的闹、有的大喊大叫、有的安静沉默的已然麻木。
汉子四周扫视了一圈,吃力地扶着老妪到了一处树桩处坐下。树桩处的雪已经被谁清扫过了,露出了木头的痕迹,老妪刚坐了下来,那边就有几个满脸横肉地大汉走了过来,虽然看样子也是灾民,但模样凶狠又是四五人一伙的,在这人群中格外惹眼。
“这地儿是我们兄弟的!谁让你坐下的!”
“起开起开!死老婆子,也不看看你身上都什么模样了,还敢占我们的地方!”
“看什么看!别不识抬举!”
领头的壮汉看到扶着老妪的汉子对着他怒目而视,也完全不惧地挥了挥拳头。而这边一个贫寒书生打扮的人悄悄扯了扯那中年汉子的袖子,低声说着:“马上就要进城了,兄台忍忍吧。”
都走到这里了,中年汉子咬咬牙,低头扶着老妪起身慢慢走到了旁处去,那些个污言秽语就充耳不闻了。经历了这么一番小小插曲,人群中也稍稍有了些说话声音,不像方才那么的死气沉沉。
“听说京城的赈灾很妥当,想必这次不会被赶出来了吧?”说话的人大约五十出头,一路上走过了许多个地方,都无一例外地被赶了出来。好在赶出来的时候还赠送些干粮,要不然他连京城都走不到。
“我有个侄儿就在京城这边,前些日子刚开始下雪的时候,他就说这边已经开始准备赈灾了。特意托人给我送信,说要是在家里活不下去了,就来京城找他。”这是消息灵通人士,此时虽然也是神情惴惴,但因为有亲戚在京城,底气也稍稍足了一点。
“只要能进去让我有个安身的地方,饿不死就行了。”又有人如此说着,一时间说话声音越来越大,那位扶着老妪的汉子也不吭声,只是在旁边听着,默默地将这些都记在了心底。
“诸位乡亲,你们去了京城,记得找那些个有条幅的施舍粥饭地方,在那种地方一般都会吃饱饭,不会是清汤寡水。”方才帮衬中年汉子的书生此时也跟着开口道,他这话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小哥儿为何这么说?有条幅的地方都是宅心仁厚的人家吗?”
“那倒不是。”那位书生一路上也是跋山涉水,此时脸色也有些苍白,“我也是路上听另外一个乡亲说的,他说京城里面挂着条幅的地方都是商户人家,他们一般都比较厚道。”
商户人家厚道?这话平日里说出来,众人肯定嗤之以鼻的。商人重利轻别离,商人无利不起早,商人本奸诈……这些老话儿哪个也没说商人厚道啊!虽然众人面上都有些犹疑,但心中无疑是悄然升起了几分希望。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进城之后找找再说,总不会吃亏的。众人都如此想着,那位中年汉子也是如此想的。众人正吵吵闹闹的当口,城门终于缓缓打开。这些人都是跋涉了好几个城池,这会儿都规规矩矩地排好队。一张张脸上都带着期望看向了守城官兵,生怕这些人的口中又吐出‘灾民不许入城!’的冷冰冰话语。
好在这边的守城官兵只是抬眼望了望外面的灾民,边低头准备边喊了声:“今儿人多,多来几个兄弟!”
这话一出,虽然这人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但外面等待的灾民脸上都带了喜色。有那承受不住地已经泪流满面了,‘恩人’‘青天大老爷’的乱喊起来。守城的官兵显然近日看多了这样的场景,闻言只是带了些怜悯地看过来:“你们也是,这会儿各个府道县的赈灾粮食已经按户发下去了,你们只要挨过开始的前几天,也就不用这般大老远地往这边赶路了。”
“有赈灾粮食?”听了官兵这消息,众人大惊,面面相觑地看了看。显然这些人都是将家中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就直接赶路了。
“自然有,往年都有,今年能没有吗?”说这话的是又过来的一个小吏,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手里夹着个纸板,另一只手拎了几个毛笔。这小吏说了这话之后,转头见到自己的同僚都准备好,也不再多说。官兵大声地吆喝了一声:“听好了,进城之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