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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的一笑，东方虞将伞和上放回原处，足尖一点，便飞身而去。
米麒麟睡着的房间在哪里，东方虞是知道的，那时候在罗刹门，还是他和冷冽两个人把躺在一间破屋子里的挺尸给扛到了落花山庄（不，其实后面是坐得马车，谁都不会相信东方家主和常盘公子会有那个闲心的）。
米麒麟在落花山庄的院子，看上去春意盎然，大朵大片的青绿色随风飘荡，淅淅沥沥的声响不间断，只，明明是这般繁华叠叠的情景，又不知怎么的透露出来了丝丝的寂寥，东方虞停在廊下，全身未沾滴雨，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意，抬手径直开了房门，抬脚踏入。
房里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很轻，开着的窗，摆在左角的镂空貔貅金炉里飘荡出来的氤氲，在东方虞这里看过去，似乎是能看见那烟雾气袅袅娜娜，缓缓地缠绕住外面的雨丝，缠绵荡漾，不分不离。
东方虞走到床边，低头，床上人还未醒，看来是还睡得挺香，一张俊美的脸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显得格外无辜，只不知为什么，却是让东方虞越看，就越是不爽。
“哼，这时候倒是装起无辜来了，那时候害的所有人都为你团团转，你心里该是很高兴的罢，能够让那个冷常盘为你奔波，嗯？”
回应他的，只有床上人绵长安宁的呼吸声。
东方虞嗤的一笑，大抵是也不明白自己这时候是在说些什么蠢话，坐下，只坐了床的小小一角，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确认对方仍是有呼吸的，便点点头，收回手，垂首看着那张他其实并不熟悉，但却算得上有些关系的脸。
这张脸同多年前见到的已经不一样了，唯一能觉得相似的一双大眼睛这个时候紧紧闭着，只看着脸部轮廓，这倒真是一名美男子，略微深刻的五官，在这时候柔和下来，东方虞离得近，似乎都可以看清楚那上面薄薄附着的淡色茸毛，在天真无知的脸上显出了异样的可爱。
半晌，他肯定地点头，嘴里喃喃道：“这下我倒是能了解了，若果只是看你这张脸的话，小冽的所作所为倒是真的是可以被理解的。”
话落，却是微顿，深沉的瞳孔内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杀气，但只一瞬，很快便消失了无踪，扬起的笑容与平常时并无差别，心情甚好道：“只是，我却是怎么也无法去理解，那个笨蛋这般不要命的原因！”
言罢，轻轻抬起左掌，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床上人拍下，这速度加上他暗自运起的内力，如是被碰上，便就只死这一字。
床上人对此好无所觉，仍是睡得香甜，却更让人心生怨恨，东方虞在这时候，是真的想要杀掉米麒麟，因为在他看来，十个米麒麟也比不上冷冽的一根头发，光是冷冽为了他去了一头的青丝，现下，又是不知道要为他做什么，就足够这个笨小子死上四次八次的了，所以手下也是完全不留情的。
偏偏，在最后一刻，还是被人给阻了。
在手掌即将碰到时，下面突然出现一只手掌将它轻巧隔开，东方虞一哼，继续出掌，那只手掌亦是死死跟上，状似轻巧，实则强横的同他周旋，不知不觉间已对上十数招。
“哼！”东方虞冷哼一声，抽回手，眯起双眼看着前面已经回来的冷冽，开口道，“回来了，我还想着你不会这么快的。”
好友这样子的态度让冷冽不满，蹙眉，冷冷开口蹦出几个字：“你疯了么，阿虞？”
“没疯啊！”东方虞转瞬便换了表情，非常无辜的摇头，歪着脑袋看好友，嘴角扯开嘲讽一般的笑意，回问，“我只是觉得你才是疯了而已。小冽，有人告诉我，你杀了骄天艳？”
见对方点头，东方虞的笑意蔓延开来，再问：“那么，小麟儿的毒，你准备怎么样？”
冷冽摇头，回道：“麟儿身上的毒并不难解，我去见骄天艳，从她的话里探听出来，这毒并不是什么剧毒，只是麟儿不是一般的体制，所以一时查看不出来，这下已经可以确定，我只要运功为他逼出毒来，便就没事了。”
“嗯。”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东方虞接着问，“那么，你要用多少的内力来为他运功？小冽，你可还记得，你自己还中着毒，而且，还是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下？”
“并无碍，麟儿的内力被锁在丹田，我只要将他们引出来，便就好了，你了解的，阿虞，这并不需要我出多少力。”
冥顽不灵！
谁会知道你要出多少气力去运功救一个外人啊！
几乎是瞪着对方无所谓的一张在他看来万分欠揍的脸，东方虞在心里不住吐槽，又叹自己交友不慎，摊上这么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友人，到底是要累死他的了。
“小冽……”卸下从不离开脸颊的笑容，东方虞开口道，“我无法理解，你究竟为何对这小徒弟这般好？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徒弟？”
这般已是推心置腹，冷冽却是不语。
“罢了，你根本就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我也只能相信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是在蒙骗我。”
“……”
“那么，这里就留给你，我去书房等你，等你帮着这小子逼出了毒，我们便回去浮空岛罢！”甩袖起身。
冷冽挑眉，这才开口，奇怪，“你不是和千掌门在一起了么？为何在这时候要回浮空岛？有同千掌门商量过了？”
“这你不用管。梦叔叔总不会永远都不回去岛上，到时候，再让他给你看看，你这该死的走火入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啾！
啾啾啾！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抬头看去，心里明白，春日里的雨总是这样，断断续续间，又是绵绵不断，源远流长，院子外面滴绿的草丛，不时能看见虫儿们跳过飞过。
“……”东方虞长长地叹了口气，气息绵长 ，这，大概是他一辈子里最长也是最无奈的一次叹息了罢！
想他浮空岛的岛主，有何时能如现下这般拿一个人没法子，偏偏这样子的殊荣对方还一点儿都不觉得应该荣幸到喜极而泣，仍是一副我把他怎么了的样子，真是……太让人火大了！
“罢了，就随你吧，我先出去了，你也快些罢！”
说罢，摔袖离去。
因着正在气头上，浮空岛的东方岛主自不可能会回头再去瞧冷冽的脸，自然也就错过了，在他的印象中，从未出现在那张冷脸上的痛苦表情。
“……”
被阳光打在窗纸上的枝桠，斑驳的剪影在微风中摇曳，彼此摩擦的声音，似乎都能在静寂中传入人的耳朵。
冷冽闭上眼听了会儿，才淡淡开口，却，不知是说给谁人来听的……
“不问，不说，不答，便就不想。”
这声音，冷冷清清，是冷常盘一贯的傲慢语气，只是在这时候，竟然不知为何，沾染上了一丝丝，一些些的莫名情感，不止他自己无法参透，也许，就算东方虞留下了，也不会明白。
“阿虞，我以为你懂得，你不是已经决定同大哥在一起了么……却原来……”
米麒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似乎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或者说，是全身上下都舒爽得不行，这感觉，无论怎么说，就是一点儿也不像是刚中毒后解毒后该有的样子，不禁万分惊奇，试着探了探脉息，更加惊奇。
怎可能！？内力修为同中毒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是，之前那样修为，至多算得上是孩童阶段，而现在，这修为连而立年，不，或许不惑之年，才能获得这般的修为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正常人，可不会去想到会是那解毒的丹药里面还混着可以增进内力的功效，那么，骄天艳恐怕是连点渣都不会留给别人的吧！
“麟儿。”
正在出神想着，床帐外传来熟悉的叫声。
一双细嫩的手伸进来挽起了床帐，是米麒麟在落花山庄一贯伺候着的大丫鬟，节儿，她身后站着的，是他的义父，碧穹堡的前堡主，碧落尹。
“醒了。”
惜字如金，上前来坐在床上一角，连看过来的视线都难瞧出内里能含着多少温情，只是比看着陌生人，多了一点点的温度。
“义父。”对碧落尹，米麒麟是赶紧麻利儿地起来做好听训话的准备。
“觉得身子如何了？”
“都好。”米麒麟照实讲，末了又问，“义父，骄天艳呢？”
“死了。”简简单单回答两个字，又道，“这次是你一人的疏忽大意，引来了之后的一切事故，你可有好好悔过？”
“是，麟儿会好好悔过。”
“那便好了。”这话一出，碧落尹的这一趟，似乎就只是为了米麒麟的这一个答复，便起身准备离开，其他的一切温情话语，根本就没打算要说。
“义父！”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何事？”
“师傅他……不，常盘公子他，来过了么？”
坐在床上的人，眉眼间不同于话语里的犹疑，那里满是焦急。
站在门口的身影微顿，平静的目光看着窗外摇曳不停的枝条花朵儿。
“义父？”米麒麟垂下脑袋，不能确定，“他是，没来？”
“……”
仍旧是斑驳的枝桠，这样看上去，米麒麟这个新晋的落花山庄庄主，对花朵儿或许同之前的几任庄主一般不爱，但是，对着能够摇曳生姿，风姿也是绰约的树木却是非常爱惜。
碧落尹转了视线，盯着看着柱子出神，红唇嘴唇开启闭上，无声呢喃出了没人知道的话语，半晌后，才开口回答里面的人。
“他来了，又走了。”
“……”
“说是，不再踏足江湖，要永远远离，这些会让他纷扰无奈的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