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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家高门嫡女纷纷从名单子上落马,这么的,倒是让任夫人看到了处境尴尬的史湘云。
在外人看来,史湘云虽是史侯府的姑娘,还是个正经嫡出的大姑娘,可却真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不说别的,这地位就尴尬的很,她爹虽是长子,但这爵位却没落到头上,说起来,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幸而还有个上进的兄弟给她添了些彩头,但这个兄弟还年轻呢,在仕途上还没作出模样来呢——史湘云这婚事,高不成低不就,难呐。
任夫人想起传言里保龄侯府的抠索吝啬就一阵肝疼,可史湘云到底是正经养出来的侯府嫡女,身边还有两个宫里放出来的九品女官儿,想来教养规矩是不差的,这么打算着,任夫人就在任兰枝跟前提了一嘴。
当即,任兰枝的眼就亮了:旁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那史湘云的亲舅舅是哪个,就是她那个兄弟,日后也是大好的前程等着,这史家姑娘,绝对配的起他家小儿子!虽不好把朝堂上那些心照不宣的秘密说给任夫人听,可任兰枝还是点了点,尤其在大靠山和嫁妆多上头说了一嘴,把个任夫人的心眼儿也给点亮了。
依任兰枝的思量,这事儿是越快越好,正好趁史家姑娘地位尴尬不明的时候把人定下来,等到人家舅舅扳倒了仇人,光明正大的认了外甥女,想娶人家姑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是无巧不成书,任学金经历了数次打击,少年得志的骄矜之气在他身上已然销声匿迹了,反倒是奉旨游街的时候那惊鸿一瞥越发清晰……
都说洞房花烛小登科,任学金顺当的大登科了却栽在这娶妻的事上,打击不可谓不大,也算因祸得福,任学金沉静下来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细细的思索理顺了一遍,他是个典型的世家公子,聪颖上进受宠,但却不是没经过风霜的娇花儿——这人多了,尤其是女人多了,不管哪儿都少不了风雨交加。任家也是个枝繁叶茂的家族,光他父亲就有七个兄弟,以前他父亲外放任官的时候,七八房人住在一个大宅子里,那些阴谋算计简直防不胜防,不止内宅的女眷孩子,就是他爹也因此遭过大难。任尚书起起伏伏,终于坐到了兵部尚书的高位,外头的、家里的,受过的绊子手段数都数不清,任学金一直跟在他爹身边教养,这些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
算得上痛定思痛,任学金不仅把他婚事受挫的因果缘由掰扯的明明白白,更因此对好友张渁艳羡非常,张渁家里是难得的清明敞快,这与张家的家规是分不开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从根子上消弭了多少毁家的祸患。且张家历来选媳慎重,张家妇大都是些光风霁月的人物,有能力又有远见,这样的主母,这样主母教养出来的嫡子孙——张家不兴旺都难。
如此,任学金的原本根深蒂固的贤妻美妾的想法渐渐变了……然后,在同僚背后窃窃议论中越变越远。
要是把任学金这一番感悟讲给史小爷听,史小爷一准儿佩服的伸大拇指:这简直就是超越时代的先进贵族思想!后世的有些豪门世家不就是遵循这样的道理么,子孙贵精不贵多!
……
任夫人把这事儿跟儿子透个底儿,边说还边小心翼翼的看儿子的脸色,生恐戳了小儿子的痛处,委婉的表示:“听说和你同科的士子中有位小史进士人品端方,是你父亲老友家的侄儿,我儿可与他常来往……便是交个朋友也好,你这段时间老是闷在屋子里,为娘见了也难受……”
任夫人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虽不至于因此给大儿媳脸色看,可心里还是觉得是因着她做母亲的放纵了老大家的行事,才生生拖累了小儿子。
任学金心疼,再三保证自己肯定去交好那位小史进士,才哄得任夫人好起来。
只是任学金心里头,越发想念那某开朗豪爽的身影……但,也只是思念,也许过些时候,这某悸动思念也会被他压在心底,再不见天日。
☆、97惊现小宝贝儿
十里红妆
任学金初时与史墨相交还奉母命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日子一长,也真心起来。任学金不过弱冠就进士及第中了探花郎,敬佩者有之,更多的却是心怀艳羡妒忌之辈,先时他婚事受挫,不知有多少‘文友高朋’在背后幸灾乐祸、指指点点;当头给了春风得意的任学金一棒,是以深喜史墨坦荡赤子之心。
但史墨虽也与他交好;把他当成知己好友,但在门庭上却防他跟防什么似得;但凡不经意间提及家眷姊妹一类的话题,史墨总是睁大眼睛警惕的瞪他,着实让任学金头疼。
史墨曾直言不讳;不愿意让姊妹到他家去作‘贤妇’,说他哪哪儿都好,只一样,他不愿让姊妹当个‘宽宏大量’与丈夫‘相敬如冰’的管家太太。史墨的直言没有冒犯任学金,经过那么些明褒实贬假惺惺的关心,任学金宁愿旁人向史墨这样明公正道的说出来。
史墨坦荡,任学金也不矫情,深思熟虑后,倒觉得史墨的姐姐越发合适。当然,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温柔浪漫的风月感情,纯属任学金理智思考的结果。
其一,他看重史墨的人品,想来史墨亲姐也差不多,与这样的女子相处,即便之前从不相识,他相信日后两人也能两两相宜;其二,他们父子四人皆出仕,父亲位高权重,大哥、二哥手握实权,他身为探花郎前途亦是光明,任家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需要妻族显赫再来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史家这一支只剩下史墨和他姐姐,人口简单正和任学金之意;其三,便是史墨聪颖洒脱胸有沟壑,任学金看来,史墨就算不能入阁拜相,可却能为民生作实事儿,这样的小舅子怎么都不会拖后腿儿,相反,他俩同科,相互扶持,很是合意。
——任学金的大哥娶妻梅氏,任大奶奶是梅翰林之女,梅翰林家是清贵规矩之家,把他大嫂教养的一板一眼像从女诫里刻出来的规矩人,但梅翰林家重规矩,不代表梅氏一族重规矩,梅翰林越苛刻守规,他那些族叔族兄们越拿捏着‘孝悌礼仪’的规矩偷鸡摸狗,偏梅翰林迂腐,见不得任学金大哥‘不尊妻族’,故此,任学金大哥没少暗地里收拾了烂摊子,他们一家看在大嫂贤惠的份上从不表现出来罢了。有时,连任夫人都暗地里说“要知道如此,当初就为老大择一名门闺秀了。”任夫人这意思,是说至少世家大族有权有势,那样人家的亲戚族人至少打秋风、偷鸡摸狗不会到任家来。
是以,任学金觉得史湘云愈发合心意,史墨不是那些迂腐之人,若是大嫂家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姊妹身上,不用任学金如何,他自己就能把这样的亲戚整治的再也不敢。
任学金这边儿想清楚了,立马就开始行动了。在他爹的书房里正儿八经的表达了自己的思量,任老头沉默了半晌,还是同意了他这个小儿子分府立户的想法——任学金道,分府立户愿效仿河间府张家祖训。
任老头心里虽不舍,却也明白儿子的意思,这不光是他的亲事的缘故,而是任家风头太盛,有人借着这事打击任家,如若不然,任学金一个乘龙快婿,怎会沦落到这等娶妻无门的地步!他不能让自家父子四人中的哪个辞官避风头,那分家便是最好的方式。
都说亲长在不分家,任学金提出这话要传出去定被人诟病不孝,任老头心里有成算,直接挑了一日招来在京城居住的任氏子孙,开口就扔下一道惊雷,说任学金成家后尚书府便要分家,不止小儿子,二儿子一家也分出去,只留老大家的在府。这话说出来,第一个受不住的就是任夫人。
老话说“皇家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搁在任家也没错儿,任学金是任夫人中年所得,向来得一家子爱重,这冷不丁的老爷说成了亲就把小儿子撵出去,搁哪个娘听了也受不了。任夫人在大堂上强忍着没给任老头打擂丢面儿,等回去内宅就忍不住了,给任兰枝大闹了一场,还打了劝她说分家好的傅姨娘一耳光。
“出去!”任兰枝眼神沉沉的瞟一眼傅姨娘,冷道。
傅姨娘心里头想什么他当然知道,不过就是当初把庶子过继给了四房那边儿她有怨,可她若不是仗着个生了个儿子暗地里搅风搅雨,妄想着联合别的房支来压制任太太这个宗妇,任兰枝怎么会愿意把亲生子过继出去?
任家各房素有嫌隙,并不和睦,傅姨娘当初生了三子便起了歪心思,与四房、六房走的极近,还给任太太下了套儿,好让四房六房怂恿了宗族来治任太太,这已经远远逾越内宅妇人争宠的范围,任夫人这个宗妇若冠上污名被压制下去,不止是任夫人一个人的事儿,他们这一房都要不好!任兰枝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当机立断就禁了傅姨娘的足,怒斥“无知蠢妇!”又道,“你不是与四房交好亲如一家么,那便把城儿过继给四房罢!”
任学金虽看在任学城的份上没把傅姨娘处置了,可傅姨娘也因此无宠,关在任家后院不死不活的养着罢了。
傅姨娘见任兰枝的眼神儿,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幸灾乐祸,忙悻悻的退出去。
任太太哭的伤心,老爷什么都没跟她说就定下了这样的大事儿,可怜她的金儿,成亲后就要分出去,若是他的媳妇儿打理不来内宅当如何?再有,分出去后,儿子们身后的门第再也不是兵部尚书府,金儿就只是个翰林院编修了!
任老头头疼的紧,他这老妻一贯是明事理的,他也乐意诸事与她商量着来,可事关儿子们,任老头料定老妻不会同意,是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先斩后奏了。还是任学金进来,偎在他娘身边好言好语的安慰,好不容易才让任夫人停住了眼泪,听得进父子俩说话。
……任夫人虽说同意了,可总觉得小儿子被迫分府出去,这根儿在大儿媳身上,每每任家大奶奶按她那套死板板的规矩来行事儿时,她这心里就不舒坦……
分出去独门独户的单过定下来,任家父子都没在任夫人面前提起任学金要效仿张家祖训的话来,生恐引起任夫人更大的反弹来,只是任学金益发避着他大嫂的关怀了,就是屋里头那两个红袖添香的大丫头清风和山岚,任学金都打算着放出去配人。倒不是任学金薄情,只是他既然打算四十无子才纳妾,这两个丫头自然就不可能抬举成姨娘,他也不会让两个丫头生孩子,何必耽搁了她们,更何况这两个丫头颜色姣美,又是太太所赐,素日里颇有些傲气,往日任学金一心读书也倒无事,如今任学金要议亲了,这两个丫头便常常邀宠,似乎起了要在新奶奶进门前生下庶长子的念头,任学金都看在眼里。
任家为求妥当,任老头特特儿拉下脸去央了老友林如海去说,林如海听闻笑了半晌才叹道:“你这老匹夫若是早这么明白,如今也不至于耽搁了金哥儿!”
任老头也不好受,他哪儿知道根子出在他大儿媳忒贤惠上,要早知道,说不得就能与老友结亲了!
当着老友的面也不遮掩,任老头唉声叹气的纳罕道:“梅翰林家家教严谨,梅翰林也就一妻三妾,怎么老大家的就贤惠到那个份上去了,但凡老大多看谁一眼,她都给求来封姨娘作丫头的,唉……”
林如海冷笑:“还是叫嫂子辖制着点儿罢,别大哥儿出类拔萃的却败在这上头!梅翰林?哼,当初你要与他家结亲我和经纬说什么来着,你拧着劲儿非要这么着,说他家清贵重规矩!啧!重规矩?他家可真是重规矩,把好好的女孩儿都养成会走路的女四书了!见你家二小子生了嫡长孙,你们还没说什么梅家就坐不住了,上门来斥责自家闺女不贤惠,你家老大家的倒是听进去了,一个接一个的往畅哥儿屋里抬人,简直胡闹!这嫡长子和庶长子能一样么!”
任学畅小时候林如海还没有出京外任,他与贾敏膝下空虚,十分疼爱老友家这个孩子,还特地做了他的启蒙恩师。等林如海任了扬州盐政,每年送进京城的节礼给他的都是夫妻俩亲自选的,任学畅与他们也极亲近,书信不绝还会亲自去扬州探望,倘若林家能有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必然是要嫁给他的。
任兰枝三个儿子当中,林如海最喜欢任学畅,与他的感情最深,当初给他说亲,他和曲经纬都是反对说梅家姑娘的,可任老头跟中邪似得偏就认准了梅家,没等他和经纬的书信送到手,就与梅家定了婚约,林如海这个启蒙恩师一直耿耿于怀……
“哎!我说你怎地这么小肚鸡肠!经纬也是,为这事儿整整一年不跟我搭腔!”任兰枝撇着嘴道。如今礼部尚书曲经纬和他还有林如海是总角之交,几十年的至交好友,曲经纬还是他家老妻的远方表哥,算得上是任老头的表舅子。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