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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应该由我对殿下说。”乾的目光犀利,“殿下若真心想要不二留下,就不会在裕太君的祭日迎娶千岁郡主,殿下如今迟迟不发信给白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乾。”手冢的声音变冷。
“事到如今全是殿下你一个人的主意。”乾轻轻呼了口气,“殿下,恕我直言,你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从青学战胜四天宝寺那时开始。”
“一定会有办法的。”手冢紧紧咬着牙关,“不二不能离开。”
“可如果是我要他离开呢?”第三人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清凌凌的,带着些尖锐的调子。
华丽的裙角迤逦曳过光洁的地面,缎面的鞋底无比轻软,缓缓行来的那个少女本就身姿轻盈,一步一步落地无声。她仰着脸,乌黑的发梳成马尾,纯黑色的瞳孔倒映着日光直直撞上手冢的眼眸。
千岁美由纪缓缓走到近前,乾俯身施礼。她看着乾粲然一笑:“乾大人真不愧是王上信赖的智囊,退朝后还如此劳心费神。”
“王后殿下谬赞。”乾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回答道。
“但是现在,这里并不需要乾大人如此费心。”千岁美由纪登上台阶,盈盈立在手冢身侧,“大人应该回房好好养息才是,王上的私事,大人不必过分忧心。”
“既然如此,微臣这便告退。”乾转身向殿门走去。
“乾大人国事操劳,本宫已经命人送去了本宫特制的醒神汤。”千岁美由纪的声音尤其柔和,“本宫相信对乾大人会有所帮助。”
乾离开之后,殿门缓缓合拢,手冢才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后退一步,笑得越发灿烂:“就是字面意思。”她凝视着手冢,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不二周助离开这里,我要他去四天宝寺。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他。”
“你处处针对不二。”手冢说,“你也该懂点分寸,你选在不二裕太的祭日出嫁已经够让不二难过了,你还想如何?”
“你不想让他走,对不对?”少女的嘴唇在发颤,“手冢国光,你明明答应了藏之介哥哥,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会送走不二周助!”
“我从冰帝要来不二周助不是为了把他送走的。”手冢直接斥道。
“可是你必须把他送走。”千岁美由纪又笑了,“小偷哥哥,你做不到,那就我来做。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青学的诸位想来都已经喝下了我送去的醒神汤。”
手冢目光如剑扫过她的笑脸,她却恍若不觉地继续说道:“那汤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千岁家的一个符咒罢了,但只要喝下去了,半个时辰不到,他们就会把不二周助这个人忘得精光,忘得就像从来不曾遇上过。”
手冢什么也没想,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清清脆脆的“啪”一声,扇得她跌倒在地上,捂着半边脸缓不过劲来。
“谁给你这么大胆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眦欲裂。
千岁美由纪伏在地上,发辫散落开来掩住了半边脸颊。“因为你爱他。”她说话的时候,嗓音如同枯涩朽坏的绸缎,“手冢国光,你爱他……你娶我不过是为了千岁家的秘术,不过是为了青学能够胜利,所以你娶我……我是你的王后,可是你爱的人是不二周助!”
“那又如何?”手冢冷冷地说,“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既然利用了我,为什么不一直利用下去?”少女抬起眼,纯黑色的瞳孔里熠熠闪着火焰般的光,“你既然想要胜利,为什么还在犹豫?只要夺下四天宝寺,就再也没有人能和你抗衡……整个世界都会是你的,只要你把不二周助送去四天宝寺……只要你愿意等,等到你攻破四天宝寺,你仍然可以把他接回来,到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们在一起!”
“你有那么好心,千岁家的郡主?”手冢直接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怒极反笑。
千岁美由纪的嘴唇在颤抖,但她凝视着他笑了,笑得那么绚烂那么鲜艳,明媚照人。“难道你还想付出同样的代价吗?除了河村大人之外的更多?”她柔声说道,“我会让你赢的,手冢殿下,就像两年前我说过的那样!”
她忽然手上使力推开手冢,扬起越发灿烂的笑容:“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嫁给藏之介哥哥?因为他和你一样……他要不二周助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提醒一下……不,提醒他利用一下,藏之介哥哥的……喜好。”
就在这时殿门被轰然撞开,白衣的少年飞奔而入,手冢看向他,他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微笑,便如同花朵凋零,苍白得骇人。
那一声颤瑟着的呼唤,那在得知事实后惊恐的,破碎的眼瞳,手冢从未见过不二如此失态,他凝视着自己,用如此受伤的眼神,那片透彻的冰蓝色融化破碎了一般,竟能染出泪意。
“手冢……你也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要求,无论是什么你都答应吗?”少年的脸色是如此苍白,苍白得让他心痛,却又让他如此欢喜,“对你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吗?”
是那么受伤的,痛苦的倾诉——投射在手冢心里,却是几欲喷薄而出的欢喜。那一份无果而终般的爱意,那份缘由,却在此刻仿佛找到了落点。
原来自己,竟一直是被爱着的。
过分巨大的狂喜没顶而来,手冢一时间竟无暇考虑其他,所有事实都化为缥缈的雾气,眼前唯有不二悲伤的眼神清晰起来,那是因为自己而生的悲伤。
——青学的天才,只有越前一个就足够了。
——因为我会带你走,等到一切都结束,你就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于是那天夜里手冢仍然去了不二的房间。他站在不二的房门前,那双扇门是紧闭的,悄无声息,便如同从前的许多个夜晚。但手冢知道那个少年就在里面,点着一盏灯,翻阅着那些象牙色的卷轴。
此时房间内没有透出灯光,只有淡淡的,清冷的月光把手冢的影子拖长。
手冢轻轻把手按在门上,他想,是已经睡了吧。
“不二?”他轻轻地,试探着唤着。这样呼唤着的时候他惊觉自己这些年来竟没有一次这般做过,让他都想笑话自己。他竟然现在才知道不二同样爱着自己,他竟然发现的那么迟——他竟然踌躇犹豫了那么久,一直没能踏出一步。
“不二?”随着嘴角微微拉扯开的一抹笑意,手冢用指节叩着门,稍稍提高了声音,“不二,是我。”
门内却一直没有回音。
“还在难过吗,不二?对不起,今天是我过分了。”他轻声说,“你开门好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手冢渐渐加大了叩门的力道,最后他的声音几乎能把沉睡的人给生生惊醒,但门内仍然悄无声息。手冢这才开始心慌,他用力推门,门却轻易地被推开,呯一声撞在墙上发出震响。
“不二?”手冢踏进门去,屋内静悄悄的,桌案收拾得很整齐,窗户却大敞着,月光清冷地泻进来,打亮昏暗的夜色。手冢的目光在屋内狂乱地逡巡,一切都和往日一样,可是不见任何熟悉的身影,床榻上衾褥折叠得仿佛从未有人在此休憩,属于那个少年的一切都不见了,就如同烈日蒸发了雨汽,半点痕迹都不留下。
“不二!”手冢冲到窗前四下张望,可哪里能找到半点人影?周遭空落落的,唯有树木在月光的映射下投出修长宽广的影子。
“不二周助——!”
那个少年就这样离开了,这样一走就是三年,这样一走,就是一辈子。
如果那时候把他紧紧抱进怀里就好了,就像他那时真正想要做的那样——手冢总是在梦里,在回忆中徒劳地伸出手去,指尖只触到缥缈的幻影。
那个时候,就是那个时候——日光泼洒在华丽的地面上,不二微笑着转身离去,轻轻一声“是,青王殿下”此刻在漫天冰凉的月色下回忆起来,却生生震痛了手冢的耳。那句话如有千钧重量,尽数砸落在手冢耳中。
他不该听了千岁美由纪的话,他不该就这样让他走了,他错得离谱,他错得连自己都痛恨着那时候愚蠢的自己。
他赐死千岁美由纪的那天夜里,少女面对着呈到眼前的托盘上晶莹的药瓶笑意淋漓。她仰首饮下那瓶毒药,便如同是在畅饮琼浆。
少女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向手冢,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面孔,她灿烂地微笑,眼里光彩四溢:“你杀了我也没用的,小偷哥哥……你会赢,整个世界都会是你的,我不食言。可是,你永远也不会得到不二君……你会后悔。”
这句话在无数个日夜之后应验了,那双狠狠推开自己的手,那双冰冷抬起的眼眸,那飞奔着远去再不回顾的身影。他赢了,他赢了整个世界,可他把他唯一最爱的人押上了棋盘,那个少年成为了他鸿图的一部分,为他圈下了珍贵的领地,他能提掉敌人所有的棋子,只唯独不能动自己的那一枚,哪怕只有一枚,他的领域都会崩碎。
越前南次郎教他下棋的时候曾说,每落下一颗子,都要深思熟虑,因为起手无回。
他的棋子,可以为他铸就胜利,可以被敌人提去,粉身碎骨,却唯独不能回溯到他的手心。
所以那个少年再也不会回头,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千岁美由纪的报复,是对他利用她的报复。她不惜叛国把整个世界送给他,为他的胜利做垫脚石,就像她说的那样,因为她爱他,她叫他小偷哥哥是因为他偷走了她的心。
“为这么卑鄙的你……为这么卑鄙的,到现在我还爱着的你……”千岁美由纪临死时的微笑嫣红地招摇,便如同花朵开在黄泉河畔,“你欠我的,一分不少都要还给我,手冢国光——”
她至死都不曾得到她想要的,手冢亦是。
手冢欠她的圆满,欠她的梦境,她早在手冢毫无觉察的时候,就已逼迫手冢偿还。
而他竟然后知后觉,到此刻才能明白,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才明白,永失所爱。
不二离开的那三年里他去过立海,现在已经隶属于青学的立海。当年他攻下立海时,是立海的丞相真田弦一郎——如今是成为青学的立海郡的郡主——与他里应外合,让他几乎兵不血刃地将青学最大的劲敌收入麾下。
真田是个很好的领导者,因为他的存在让立海一些顽固的斗争派消停不少。在手冢眼里,真田是个坚忍的男人,沉默寡言,说一不二,甚至比手冢还要古板——直到有一次手冢亲眼看到真田凝视立海过去的王幸村精市的眼神。
不二离开的那三年,是在迹部死后,手冢便前往立海拜访郡主真田弦一郎。对于手冢的来访真田并不意外,请手冢在内室坐下后亲自烹茶。真田把茶杯轻轻推到手冢面前时状似无意地问:“迹部君死了吗。”
真田并不是在问他。手冢默默地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忌惮他在冰帝的权力,柳从前也说,你给迹部君那么大的权力,日后一定会伺机除去他的。”真田双手放在膝上,淡淡地说着,“但不止这些吧,手冢。”
自从不二离开之后,能这样直呼手冢不加敬称的人,只剩下和手冢一族是世交的真田一族的,手冢的青梅竹马真田弦一郎了。
“幸村君还好吗?”手冢转移了话题。
“不需要操劳国事,身体比以前见好许多。”真田的眉心微微舒展,冷峻的脸部线条在提到幸村的名字的时候如墨在水中晕染,渐渐柔和起来。
“真田,”手冢直视着他,“当初投降青学,幸村君有没有责怪过你?”
“怎么会。”真田回答道,“这是我和Seiichi共同决定的。因为Seiichi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样下去是不能支撑起整个立海的,Seiichi自己明白。”
“难怪那么巧。”当初真田暗中与自己结盟时,最大的阻力立海的君主“神之子”幸村精市便忽然暴病猝死,立海上下大乱。藉着这乱子,手冢顺理成章与真田里应外合夺下立海,在立海正式归属青学成为立海郡之后他方知幸村不过是假死,“‘神之子’,果然了得。”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真田身板挺得笔直,“既然提到Seiichi,他前日还向我问起不二周助君的近况。”
手冢脸色微微一僵,这点细微的变化似乎没有逃过真田的眼睛:“倘若不二周助君知道迹部君的死,真的不要紧吗?”
怎么会不要紧呢。迹部倒下的瞬间,那个少年是怎样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甚至忘了自己的性命还被刀与剑威胁着。手冢看着他把迹部紧紧抱进怀里,就像永远都不能放开;他看着他仰起脸,透彻的瞳孔倒映着日光,失落了焦距。
他被越前带回青学锁进地牢,用来审问犯人的处刑之地。手冢得知后第一次对信赖的后辈发怒,他赶到地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