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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春水拄着拖把问,“真审不出?”戚少商扔了个烟头,“铁板一块,真不甘心。”
“其实,既然傅晚晴知情,为什么不从她身上打开缺口,”赫连一边拖地一边说道,戚少商坐在桌子上抖腿,“军区疗养院,没有介绍信,蚊子都飞不进半只,靠。”真他妈有钱有势。
赫连春水擦了擦脑门,“你傻呀,”指了指头顶,“楼上啊。”
戚少商摇头,玩打火机。赫连春水凑过来,“舍不得了?”
“拖你的地。”戚少商跳下桌子扬长而去,赫连追出门去跳脚,“戚少商,他妈给我把烟头舔起来,老子刚拖的地。”
三十
三月十二号植树节,市局被分派在滨河大道植树,法医科一个人分了三米,顾惜朝埋着头挖了一下午树坑。这一次种的是金丝柳,小树苗枝条儿嫩嫩的,透着春意。
顾惜朝刚把坑挖好,等着发树苗,才坐下没有两分钟,办公室小程跑来说,“顾法医,伍局找。”
龙阳市公安局局座大人伍三思,是个矮胖子,雷厉风行的矮胖子,指着前面转弯处一辆车,“省厅的大老爷,小顾,态度好点。”
顾惜朝皱了皱眉,摘了手套晃过去,上了车才发现,居然熟人不少。
戚少商有点不自在,老局长咳嗽了声,“小铁,你来说。”
省厅的四大名捕之一,铁大捕头铁游夏,顾惜朝斜眼看着戚少商,客客气气地,“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戚少商脸色变了三变,不知道是想捏死他还是捏死自己。铁捕头一点不觉尴尬,言简意赅地说完,最后道,“我们今天是代表省厅专案组来作这次谈话,希望你能帮助打开本案缺口,还死者一个公道。”
顾惜朝脸色不太好,“我会尽力。”
滨河大道滨着的这条河就是蟒蛇河,这一段算是省城的上游,植树的人都走光了,顾惜朝坐在铁锹杆上发怔,手里扯着副手套。不远处落日融金,暮云合璧。
戚少商过来坐在他身旁,点了支烟递过来,顾惜朝没接,盯着河面扯手套,“我难受。”
戚少商心里堵得要死,恨不能替他难受。
遇见十
三十一
啊~啊~啊,啊~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呐。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戚少商眼皮跳跳,“好……老,的歌。”
两人一早出发去拜访那位位高权重的将军大人,经过一家办丧事,锣鼓喧天地放着新白娘子传奇,戚少商面色囧囧地跟着哼了两句,实在是不由自主,这歌太强大了。可是顾惜朝依旧不说话,额发也软软地垂着,让人格外想,摸一摸。
车子沿着蟒蛇河一路向北,小雨细细密密,没风,很闷。
“上将肩章是什么样子?”戚少商顽强地勾搭他说话,顾惜朝安静地开着车,过了一会开腔,“松叶,三星。”
“三星,不是还有五星上将么?哪个大?”
顾惜朝看他一眼,“开车呢,别找事儿。”
戚少商按在他手上,“我来开吧,你这样子我怕一会一头栽河里去,我不会游泳。”
顾惜朝很干脆地一脚踩刹车,扔下方向盘爬到后座去睡觉。戚少商被安全带狠狠地勒了一下,揉着肩头挪过去接手,方向盘上还有些汗湿,戚少商顿了顿,覆上手去。
军区大院警备森严,两人在门口出示了警官证也不行,还要打电话请示。戚少商一手搭在车窗上夹着半支烟,歪着头看门里面两排水杉,笔直笔直,早春还未发出叶子来,树身直冲上天,带着萧萧剑气。
顾惜朝一直紧抿着嘴不说话,脸色很不好,手脚也冰凉。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瞳仁里毫无内容。
戚少商默默地握住他一只手,两人冷热分明,顾惜朝闭上眼,“真难受啊。”
戚少商默默地扣住他手指,“福尔马林液里凝固的证据,代替死者说出死亡的真实密秘,多么美丽了不起。”
顾惜朝抽出手来按在额头上,“真难受。”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小警卫过来放行,敬了个军礼目送他们直往军委大楼去,转过弯才放下手。
星期五,人不是很多,顾惜朝戴上帽子下车,戚少商站在他面前,帮他整了整领带帽子,顾惜朝硬扯着笑了笑,“不用这样吧,我好歹是个警察,知道这是国徽,这是日月。”他往头上指了指,又按了按肩膀,“我知道职责轻重。”
戚少商两手搭在他肩上,“当然,我们惜朝,是最好的警察。”
顾惜朝嘴角抽了抽,忍了忍,“戚队,你学幼教的吧。”
戚少商扳着他肩膀转过去推了一把,“鬼扯!”
顾惜朝回头指了指他,转过身进了大厅。看着他跟接待处的人说了几句话进了电梯,戚少商心里莫名一空,点了支烟,随着烟雾好似呢喃,“大将军威武,大将军,战无不胜。”
三十二
顾惜朝的妈妈和傅晚晴的妈妈是同一个文工团的好朋友,好姐妹。跟天底下所有好姐妹一样,两人还未结婚便订过儿女亲。所以后来顾惜朝生下来后,傅家妈妈还很是纠结了一阵子,既想生个儿子,又想要个女儿好做岳母。
顾惜朝的爸爸是中建集团的土建工程师,眼睛里除了房子还是房子。平生最骄傲的就是修的房子够结实。举个例子说,唐山电厂,当年地震一片废墟之中也只是歪了一歪,后来顾家爸爸去了一看,一条钢筋就拉了回来,至今仍在服役中。
傅家爸爸出自军人世家,板正威严,就算是靠着家里面一点,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奇迹。两家很早的时候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前后门的邻居,因着女主人的关系,所以关系极好。
顾惜朝十岁那一年,顾家妈妈一场大病,从那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对一个跳舞的人来说这十分残忍,所以脾气就变的很不好,既不管丈夫,也不管儿子。直到这几年才有一点好转。妈妈是这样,爸爸却又跟着建筑队五湖四海的跑,除了给钱和领着他大江南北的参观工地,顾家爸爸就是个布景大衬布。
所以顾惜朝基本上,是在傅家长大的。
傅晚晴就是他亲生的妹妹,她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
所以眼前这道门,要敲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点力气。
顾惜朝坐在沙发上看着傅宗书,两年不见,傅伯伯老了很多,鬓角上银灰一片,比他家风里雨里的工程师老头儿还不如。
傅宗书低着头签好了文件,打发走秘书,揉着额角道,“惜朝啊,来给傅伯伯看看,怎么头这么疼,傅伯伯是不是,没几年好活了?”
顾惜朝不动,“傅伯伯,我学的是法医。”
傅宗书沉默了一会,“惜朝,伯伯告诉你一件事。”
顾惜朝点头,傅宗书道,“伯伯当年犯过一个错误,晚晴的表哥,其实,是她亲哥哥。”
“惜朝,伯伯这些年,把你当亲儿子看,可是金鳞,他是我儿子啊。”
“伯伯知道这事不对,但我是一个父亲。”
顾惜朝沉默了一会,“我想见晚晴。”
傅宗书挥手写好介绍信,盖上印章放在了桌上,看着茶几上盛开的君子兰,“作为一个军人,我比你更矛盾,傅宗书戎马一生,自问对得起天地日月,这一回是晚节不保。徇私成这样,也尽够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看分寸罢。”
顾惜朝拿起介绍信敬了个礼,走到门口傅宗书叫住了他,有些凄凉,“老头子,还能有人送终吧?”
顾惜朝不知道要说什么,捏紧了信,阖上了门。
三十二
军区疗养院背靠五峰山,风景如画。距离省城五小时车程。
顾惜朝情绪很不好,戚少商一路上小心翼翼也不说话,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不想,他却忽然开口,从小到大,一件不落,有时笑笑,有时沉默。
“小时候我们住的大院子,有一架很大的金银花,一到夏天就开的铺天盖地。我妈腿还好着的时候,每年都会摘一些用糖腌起来,冬天的时候给我们做点心,晚晴最喜欢。我好多年,都没有吃过那种金银花做的点心了。”
“今年过年又吃到了,”顾惜朝笑笑,“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
混蛋啊,真混蛋,戚少商攥着方向盘心疼的七零八落,又不知道要怎么补。
“人都说大义灭亲,我这回,可是真灭了,全灭了。”顾惜朝大口地抽着烟,呛红了眼。车子走在夹道低垂的雪松下,光线很暗,暗的阴郁。
戚少商忽然踩停了车,顾惜朝没有系安全带,惯性地往前一扑,戚少商伸手把他拦在怀里,按住后脑吻下去,不容推拒。
或许还有更好的表达方式,但是我笨,我不会。
戚少商摸着嘴角,看他一踩油门暴怒而去,大喊,“我等着你!”
惊起麻雀一片,扑棱棱飞。
遇见十一
三十三
傅晚晴的病房在三楼,顶天立地的大窗子,正对着一大片水,一整面山。
房间里插着一大把将开未开的杏花,养在瓶子里白中透粉。
窗子前放着两把宽大的扶手椅子,垫着毯子和靠枕,傅晚晴坐在那里,旁边黄金鳞在给她念书,竟然是笑傲江湖仪琳偷瓜那一段。晚晴勾着手指发怔,黄金鳞学着令狐冲的腔调逗她笑,晚晴笑了笑,拿过书,仪琳讲过很多笑话,她却只看见了那一句。生世多忧患,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是不是所有的小师妹都这么多情。
黄金鳞揉着她的头发取笑,晚晴抱着靠枕缩成一团,开始哭,一直哭。
黄金鳞沉下脸,顾惜朝站在门口,黄金鳞摇了摇头,两人来到疗养院后山。
我决定去自首。黄金鳞伸长了腿坐在山口石阶上,点了支烟,还没有抽又被细雨弄熄了,他就那么夹着,满不在乎,一贯地排场很大。
我要是不自首,你们就来逼晚晴,你们警察,太狠了。黄金鳞一下一下地打着打火机,太他妈狠了。
顾惜朝冷眼看着他,要比狠,谁也不如你,表哥。
我去自首,黄金鳞忽然贴在他脸上,但是你,小惜朝,你惨了,哥哥我伏法之后,我家老爷子,大妈,还有晚晴,都交给你,你都得给我看好了。
谁让他们都喜欢你。
黄金鳞叼着烟,继续打火,抬眼说道,说呀,快说答应我,我好跟你走。
为什么?顾惜朝有些不相信会这么顺利。
黄金鳞懒懒地笑了笑,我活腻了,不行么,我变态,不行么?
老头子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是私生子?我见不得光呀,我见不得人,我有爹生没娘教,我躲在阴沟里鬼鬼祟祟偷着活,我不变态都对不起我自己。黄金鳞扬了扬眉毛,老头子他真是把我惯坏了,舍不得管,不敢管,嘿,惯得我,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稀奇。
我糟蹋自己,糟蹋别人,糟蹋女人,也糟蹋男人,黄金鳞对着他笑,轻佻散漫猥琐下流,不小心糟蹋出人命来,失手啊。
顾惜朝深呼吸,强忍着,我不打,我不动手,总有国法制裁他,我冷静,我冷静。
黄金鳞看他生气了,更加愉快,其实我还很享受,那种用刀的感觉,你知道,肉质不同,在刀下的触感完全不同,你每一刀下去,都会很想知道,同上一刀有什么不一样,部位不同,或者……
混账禽兽王八蛋!顾惜朝一肘把他打翻在地,两人在泥水里滚打,顾惜朝好像要把所有的不痛快发泄出来,黄金鳞架住他的手把打火机递到他耳边,你打疼我了,我点火了。
顾惜朝恨恨地一甩手,把他推倒在地。
雨开始变大,顾惜朝的制服从里湿到外,雨水顺着帽子从鬓角下颌浸到衣服上。黄金鳞支着下颌看了他一会,真是个漂亮孩子。
顾惜朝喘息一会站了起来,整了整制服。星期一,我在公安局等你,你最好别玩花样。
黄金鳞依旧懒懒地,排场很大地,爬起来坐好,我不会,你最好,也别。就是有人一身泥水也不狼狈,黄表哥眼里千帆过尽,果然是活腻了的样子。
我不想伤害晚晴,但是你告诉我,这个案子她参与了多少?顾惜朝看着他,如果晚晴真的……并不是你自首,她就什么事都没有。
晚晴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太聪明,案子一发就猜到了,你也知道,女孩子么,心软,我让她瞒,她怎么好不瞒。
我说的实话哦,千真万确,黄金鳞比划道,千真万确。
顾惜朝点了点头下山,身后黄金鳞仍旧在一下,一下地,打着打火机。
这算是最好的结局么?有谁知道。
三十四
顾惜朝一身泥水地去停车场取车,直到开出去很远也没有看见,身后三楼上,那个俏生生的影子一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