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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起了大风雪,谩天谩地搅动,五步外便不见人影。黄龙府两万金军轻装奔袭,在护步答岗追上了天祚帝大部。一个人包围三十五个人的战役,打的酣畅淋漓,雪原上红白纷绽很是好看,乱军溃退之下天祚帝一昼夜间疾行五百里,退入了塔虎城。
后来零零星星小仗又打了几个月,三江平原上尸首相望百余里。第二年开春,白山上芍兰金盏顶冰花锦簇热闹,马大人说这是紫气东来上上吉兆,金主大悦,遂令宋王完颜宗望草拟宋金盟约。
四月末,戚少商一行携带盟约草款假扮买马商人取道东线返回大宋,马大人依旧坐镇会宁。同行有顾惜朝阮笙还有吕英雄,去年冬一场天火振武号化为灰烬,于是小厨子跟阮笙再次狭路相逢。大宋重和元年的春天,或许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春天。
太行余脉,关城峡谷,居庸关天险。天祚帝避往夹山,耶律大石接手整顿辽军,千里战线上小胜小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稳住局面,耶律大石也可算得天才。
过了居庸关便是辽国南京,南京往南再走百余里就是大宋河间府。五月草长塞外飞花,用做掩护的几十匹蒙古马这几天开始骚动,阮笙认定这批马出关后可以到榷场换个好价钱补贴饭钱,于是照看的十分细心,每天跑前跑后大汗淋漓被推做大掌鞭。
“大掌鞭,吃饭了!”入夜赶不及进城,马队找了处水畔扎营。吕英雄同随行的护卫一起做了晚饭,戚少商去叫阮笙,阮笙还在一匹匹检查马是否栓的牢靠,低着头仔细的紧。他们这一次走陆路也算出人意表,所以一路顺利,眼看还有两天便能出关,马队的气氛也跟着轻松活跃起来。
到了半夜时月明星稀,人困马乏陷入沉睡,风入浅草掠过营帐,带着草木清香,篝火上袅袅飘着余烟,营外的马嘶声也低了下来,四周一片安谧。忽然有马蹄涉水打破宁静,大约两百余骑从三面包夹而来,营地一片嘈杂。阮笙揉着眼睛爬出帐篷的时候营地里众人都已经在做迎敌准备,阮笙提着裤子跑去找戚少商,“戚师兄,出什么事了?!”帐前戚少商人并不在,只有顾惜朝在指挥众人应敌,看见阮笙简短答道,“辽人突袭。”
阮笙顿时脖子上寒毛立起,还未来得及表示惊吓就被顾惜朝提着领子扔到马背上,“戚少商在山脚,去找他从关城峡谷绕出南京,我们在河间府汇合。”说着在阮笙马上甩了一鞭,转身上马放了一把火,马队其余人等早已分做几路冲出去混淆辽人视线,那几十匹马也被戚少商胡乱赶开,河畔营地一时杂乱纷沓。
向着同戚少商相反的方向跑出二十余里,身后追兵越来越多,顾惜朝反倒松了一口气,同身旁不知是谁说道,“一会前面若有岔路,我们分头走。”
“好。”马上这人冷静的出奇,顾惜朝这才发现一路跟在自己身旁的竟是吕英雄,不由道,“竟是你。”吕英雄声音平直没什么感情,说道,“戚大侠出关又不需要个厨子什么,我不如做靶子有用。”顾惜朝看他一眼不再说话,直到前方隐隐出现一道山口,才道,“过了这个山口你往东我往西,半个月后在河间府,如果还能有命,就再见罢。”吕英雄打马跟在他身后,还是只有一个字,“好。”
两人到山口处还未来得及分道,忽然坐下马匹往前一倒翻滚出去。顾惜朝应变迅速连忙自马上跃起,却看见身边吕英雄已经随着马身向前折倒,这一下若是摔到地上怕是会折断脖子,顾惜朝甩出手中长鞭卷住吕英雄手臂,拖住他不致以头抢地。两人坐骑被绊马索绊倒,一匹断了脖子一匹折断前腿,顾惜朝扶着吕英雄站了起来,峡谷外亮起一片火把。
前后追兵围堵,顾惜朝看着耶律大石骑在马上渐渐走了过来,将吕英雄往背后拉了一拉,说道,“重德兄好兴致,才五月就夜猎,不怕猎物太瘦么。”
耶律大石望他良久,说道,“我此生,唯一想要猎获的就是你。”
此言一出四周屏息,各种目光一层层压过来,灼的他背后吕英雄有些躁动。顾惜朝镇定望着耶律大石,一字一顿,“你妈!”拔剑暴起提着着吕英雄抢马夺路,一时剑气披靡无人可当。
耶律大石抬手在半空,停在那里仿佛一个悲伤夭折的故事,缓缓落下。
吕英雄调转马头回来,顾惜朝靠在他胸前脸侧向一边,长发卷曲无比乖顺。耶律大石看着他月光下安静模样,心里复杂到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吕英雄一手策马冷静说道,“耶律将军,戚少商的人头交给我,我把他交给你。”
“我们就地扎营,最晚明天戚少商一定会来。”耶律大石下马来接顾惜朝,吕英雄将缰绳抛下抱着顾惜朝从另一侧下马,“你交人头,我交人。”
第二十六章
戚少商同阮笙沿着山脚一路转向东南,追兵越分越散,到最后马蹄声渐无。阮笙摸着心口连说真幸运,却不妨身旁戚少商猛地拉住了缰绳,马蹄高高腾起砸在地上一声闷响。阮笙冲出去十几丈又折回来,有些埋怨,“戚师兄你干什么,我们还要快点赶到河间府跟小顾汇合,你莫忘了你身上带着盟约草款。”
戚少商回头望向来路,说道,“河间府,我只怕我们在河间府永远也等不到他,我回去看看,东西给你,路上小心。”阮笙目瞪口呆看他把装着盟约的羊皮袋子抛了过来,追上去问,“师兄你什么意思,小顾怎么了?”
戚少商调转马头,“我不知道。”阮笙一头雾水停在那里。
戚少商心中忽然烦躁,一甩鞭向着来路疾奔,阮笙看他去的这样急,心里一急也跟了上来。戚少商减速停住,喝道,“阮笙!”阮笙巴巴说道,“师兄,没有我你们怎么出关?我虽然没用,但是总能望望风。”
“只是个草款而已,如果我们都有事,不也算是临死挑拨一场么。”阮笙恨不得巴到戚少商身上撒赖,埋着头狠甩鞭子往来路山脚奔去。戚少商看着他夜色中瘦小背影,心中一暖,也跟了上去。
两人原路回到水畔营地,查看后果然十分可疑,大部分马蹄印记都向着西北方去,其他方向疑兵多的也只有两三骑追兵。“阮笙,远远跟着我,不要靠近。”阮笙乖巧地点头答应,两人顺关城峡谷追着马蹄印记一路向北。
吕英雄盘腿在火堆边烤干粮,咬了几口忽然道,“别运功,否则蚊须针进了心脉神仙也救不了。”顾惜朝放弃努力坐起来,吕英雄被他看的不舒服,问道,“你要干粮么?”顾惜朝用脚尖挑起一条烧着的柴枝斜刺过来,吕英雄就地一滚躲开要害,躺在地上看着暗红色一点炭头指在自己脖子上,“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
“我听人说你最会审时度势。”
顾惜朝手腕一翻那柴枝擦着吕英雄脸颊插入火堆里,吕英雄摸了摸脸翻身坐起来,低着头咬干粮,咬了一会闷声问,“你要么。”
顾惜朝说道,“要。”
两人遂各分了半块饼对着咬。
耶律大石方才便已看见顾惜朝醒了来,心里面起起伏伏酸甜苦辣。这时提了一袋水过来说话,吕英雄抬眼说道,“水留下,耶律将军请便。”
耶律大石看着顾惜朝仰头喝水,下颌线惊心动魄,一缕卷发随着风动,心里面也在动。想起那年八月木叶山围猎,突然下起了雪,一行人被困在山里,围着火堆喝酒烤肉。晚媚说了个笑话,他隔着火堆一笑。
只那一眼,记到如今。
顾惜朝对着耶律大石视而不见,喝完水又跟吕英雄索要干粮,耶律大石叹了口气,晨风擦着草尖,踩着露水脚步有些粘连,情深所以情怯。
吃饱喝足,顾惜朝问吕英雄为何要害他,吕英雄看着东方晨曦渐起,随口答道,“我只是要戚少商人头去祭我父亲,没想害你。”顾惜朝冷笑,“想来你那父亲也不是好人,戚少商大好头颅,只怕他受不起。”
吕英雄额上冒出青筋,秀气面孔顿时狰狞,“我爹忠肝义胆,就是你们那狗皇帝也不值给他一跪。”
顾惜朝眉梢高高挑起来,“难道天王老子不成。”
吕英雄握起拳正要分辨,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憋出一句,“我不上你当。”
顾惜朝点点头,“我眼光还是不错,你确是可造之才,真可惜今天我若不死,绝不饶你性命。”
吕英雄倒也不怕,“我知道你在后悔信我。”
顾惜朝看他一眼,忽然不说话。吕英雄说道,“我很感激你欣赏我,除了我爹,你对我最好,我也很感激你刚才阵前挡在我前面。”
“才让我有机可乘。”
顾惜朝想起戚少商,心里一阵疼。
天渐渐发白,人马都垂了头瞌睡,露水一闪一闪。
戚少商牵着马从峡谷那一头过来,提着剑单人匹马,马蹄声踏踏惊醒了一营的人。顾惜朝离得远,隔着半熄火堆,袅袅余烟中戚大侠很是英雄气概,从来都英雄气概。
吕英雄紧张地站了起来,看着金色晨光中戚少商以一敌众,血水溅到草地上,红配绿,不由握紧了拳。
耶律大石分开周围武士,站在人圈里两人不知在说什么,人都往那边看去,值夜守卫也都探着头看热闹。顾惜朝看见山脚长草中铜镜一闪,草丛里探出一只手遥遥比划,轻轻点了点头。吕英雄解下背后包袱,取出三截长枪拼接起来,“我去剁他人头。”顾惜朝说道,“等一下。”吕英雄回头,顾惜朝一脚正中他腿弯,吕英雄向前扑倒,顾惜朝捡起身边石头敲在他脑后,全程哼都没有哼一声。
吕英雄手中长枪脱手出去,碰到前面契丹武士脚后跟,这人回头一眼不见什么,再一眼已经被一箭洞穿喉咙。
顾惜朝伸手接住这人身躯,轻轻放到地上。镇定地拾起吕英雄长枪分拆,包到他包袱里背到背后,抓着吕英雄一臂扛到肩上,拴马的地方距离营地只有十丈,顾惜朝在心中默数,三丈,两丈,一丈,甩了吕英雄上马。阮笙从长草中窜出来大喊,“小顾,低头!”
顾惜朝闻言立刻伏下身去,山脚后转出一支骑兵,马上骑兵长弓指处连人带马都不放过,戚少商长啸一声策应过来。
顾惜朝催动马匹到了这支骑兵队中,阮笙兴奋地大喊大叫,这支人马衣甲普通没有任何标识,还都蒙着脸很见不得人的模样。顾惜朝看着掠在阵前那人银冠长枪,蒙着脸也嗅得到风骚,挑了挑眉,“赫连春水。”
“小顾!”阮笙欢天喜地跑过来,看见吕英雄横在马背上半死,心惊道,“吕英雄怎么了?”顾惜朝无瑕答他,“把他给我看好了。”阮笙半扶半抱把吕英雄弄上马,跟在大队后面看着顾惜朝冲入阵中去找戚少商,那两人隔着刀丛对视一笑,阮笙抖了一下,恍惚觉得东山头太阳也抖了一下。
双方一番混战,耶律大石吃了点小亏,响箭飞向云端,赫连春水大叫不好,呼哨一声大家退!流寇味儿十足。
耶律大石残余人马不足追击,看着前方烟尘渐渐消失,迎在风中一片心伤,风中花草也甚寥落。
陌上千愁易散。
尊前一笑难忘。
当断便断了吧。
第二十七章
当晚的情形是这样,说来也是巧,却也不完全是巧。他们四月离开会宁选了东线回京,那时就已经做好了路上不会很太平的准备,所以事先知会了河间府益津关守将,也计算了大约的日子,看到时方便接应。
益津关去年秋防之前的守将是郭药师,不巧八月时郭将军的娘在家吃坏肚子险些不好了,一连几封家信叫嚷再不回来就等着给老娘奔丧吧,于是郭孝子回了京,于是益津关换了赫连春水。赫连少将军的武功大家都是信服的,但是人品就很有些问题。他这一趟来朝中老臣都不大放心,但是无奈朝中无将,也只能将就他了。
但凡将就那就免不了要出岔子,所以赫连少将军在益津关这半年没少生事,今天这一场就是一桩。他居然带着边关守将假扮盗匪在辽境四处溜达。
也亏得这一溜达,被他溜达到了戚少商。
当时赫连看见月光下戚少商目光炯炯奔将过来,心里头一闪,飞快地打起小算盘。莫非他知道了这两年我时常去积雪峰献殷勤,所以要来找我拼命?
戚少商半里外就一眼认出那杆风骚的银枪,顿时久旱逢甘霖渴睡掉枕头,赫连公子真是贴心小棉袄,来的是时候。
一大队人蒙着脸蹲在一起简单筹划片刻,戚大侠便威风凛凛地上阵去了。这一计声东击西颇为完美,临走时赫连很是得意地回头抛了个媚眼。可惜耶律将军彼时在想心事,没有收到。
一路马不停蹄狂跑了一天,饭也不顾吃水也不顾喝,到了益津关时都累的不行。赫连叉腰挥手,今晚杀牛开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