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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微微一怔，认真地看了西门吹雪良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西门吹雪并不知道他前世时也见过慕息怅，只是那时为南王府一事所扰，他没有留慕息怅在白云城。这一世他冒险留下，虽然害慕息怅失去了苏蕴和孩子，所幸到底没有真的害了他。近来因为白云城的种种事情，慕息怅在剑道上没有走得更远，面对“白云城主的弟子”或是“白云城的继承人”这个身份，他倒是做得越来越好了。想到这里，他突然微微一笑，“西门，别想着让我拿息怅做挡箭牌。”
“我何时这样想过？是你多想了。”
叶孤城又笑了笑，将一块叉了西瓜的小银叉递给了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接过来咬了一口，“白云城这边的西瓜倒是更好些。”
船只停在白云城的码头，叶孤城先走了下来，目光扫过以慕息怅为首的等候在码头的城主府的人，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弟子拜见师尊。”行过礼，慕息怅起身又向西门吹雪微微一躬，这才引着两人坐上马车。
回到城主府后叶孤城就忙碌了起来。那时在万梅山庄，他是几乎被淹没在西门吹雪的藏书中；而这回，他是几乎被淹没在了关于南海和白云城的文书中。也不知是否是他有先见之明，早先就让西门吹雪死了去梧月岛的心。
既是白云城的事，西门吹雪自不会出言干涉，只每日除了练剑便是在书房陪着叶孤城。好在他的这一番心意终是打动了上天，进入八月后叶孤城手头的事就渐渐少了下来，到了八月十五竟是清闲了一日。
“师尊忙碌了近两月，今儿是中秋，别说无事，只要不是大事，师尊也该好生歇一日。”八月十五是中秋佳节，更是叶孤城的生辰。年前慕息怅偶然知晓这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在叶孤城回到白云城后又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再同风墨廷一合计，这一日中城主府里是大大的热闹了一回。说是热闹，倒也没太多吵嚷，乐师们技艺高超，曲子或是欢快，或是清冷，或是哀伤，有好些还是叶孤城喜欢的。因而他坐了近两个时辰，吃了一块月饼才离开。临走时他收到了慕息怅送的贺礼，一柄可以收在袖中的短剑。叶孤城轻轻抽出宝剑，剑是无名剑，做工却堪称完美，剑身明亮不染纤尘，剑锋锐利刺眼，重量也是刚刚符合一柄短剑的要求。叶孤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息怅，有心了。”
而一转身，又一份贺礼送到了他眼前。
打开西门吹雪推到自己跟前的长盒子，叶孤城取出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展开。他首先看见的是几株朱砂梅，有几片花瓣从枝头飘下。目光移动，他看见了两个人，一个白衣乌发，手里有一柄乌黑的长剑。另一个同样白衣乌发，不过戴了一顶檀木珠冠，手里拿了一柄略宽一些的宝剑。那拿乌黑长剑的人一手就揽着身边的白衣人，而那戴檀木珠冠的人一手正托着一片飘落的朱砂梅花瓣。
“西门，你的画技越发出彩了。”
“送给你的贺礼，喜欢吗？”
叶孤城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这算是今年的贺礼。还有什么吗？”
西门吹雪也点了点头，却没再有任何动作，看着叶孤城也没有说话。直到叶孤城有些不解地唤了他一声，他才抬起手来指了一下自己。
叶孤城的眼中蕴了一点笑意，不过也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西门吹雪。
“孤城，我保证这是你一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眼中的笑意终是滑落到了嘴角，叶孤城轻笑了一声，“西门，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生辰是在何时。”
西门吹雪抬手先拥住了叶孤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本是小事。我已经收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礼物，已不在意生辰是在何时。”说着他的吻已落到了叶孤城的唇上。
嘴角边落下一丝轻叹，叶孤城抬手回抱住了西门吹雪，又由着那人抱起自己绕到了屏风后头。
躺倒在柔软的床上，叶孤城抬手点了一下西门吹雪的眉心。
西门吹雪用手支着身体看他，“孤城？”
“西门，早在前世你便是我的贺礼。前世你用的是自个儿的命，这一次你用的是你的一生。”叶孤城微一用力仰起身，用唇在西门吹雪的眉心一啄，“前世我只能送你上剑道的巅峰，这一次我既收了你的礼，定然陪你走完这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
☆、第 65 章
尾声
春去秋来，年华流逝如水。秋日的桂花香渐渐淡去，人们身上的衣裳愈来愈厚重，出海捕鱼的百姓也明显少了。因早已答应了西门吹雪要尽量同他一道回万梅山庄，刚到十二月叶孤城便开始安排，将手头的事尽数了结，又几次交代了慕息怅。
不过两人还是在白云城中过了年才回到万梅山庄。若白云城的人拦了他们城主的车驾，不让叶孤城离开，叶孤城会怎么做？西门吹雪又会怎么做？
刚走到半路马车突然停下，听了侍卫的禀报，叶孤城步下马车来，看着在自己面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的百姓，叹了口气，只得折返回城主府。西门吹雪走在他身边，不过在转身前足下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跟在跪在百姓中的慕息怅，方才回到马车上。
两人回到万梅山庄时正是上元佳节。无论是在宫中，或是王侯府邸，抑或寻常富家，桂花汤圆是这一日必用的点心。而在万梅山庄，摆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面前的却是梅花汤圆。上等糯米做的汤圆，色泽雪白，馅料则是蜂蜜、梅花、一点细芝麻和磨碎的桃仁。用料精细，不常见却也不罕见，做出来的东西却是世间难得的美味，清澈的汤汁上还漂着腊梅花瓣。叶孤城咬了一口汤圆，口鼻中尽是梅花的冷香，“到底是万梅山庄，梅花当真无处不在。”
看万梅在雪花中绽放，听梅瓣在寒风中飘落，食梅花汤圆品绿萼梅茶。叶孤城突然看了一眼西门吹雪的剑，那剑是不是梅树的枝条变的？而那幅莲图，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西门吹雪会画出梅花以外的东西。
而若说这梅花汤圆是难得的美味，西门吹雪的梅花茶则是世间最精致的东西之一。
这种精致，来源于西门吹雪的态度。
看着西门吹雪认认真真地净手，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几前，一丝不苟置茶器，选香茗，择好水，取绿梅，叶孤城便明白这些东西在西门吹雪的眼里并不是茶器、香茗、清水和梅花，而是剑，就像他在夜里凝视着半空的明月那般，执着，锐利，悠远，深沉。
西门吹雪并不是在沏梅花茶，西门吹雪是在修行剑道。
以西门吹雪对剑的执着而沏出的梅花茶，定是世间一绝。
不同于他人用干花入茶，西门吹雪的梅花茶用的是新鲜的花朵，在蜜糖中稍稍腌渍了而已。叶孤城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做的，只感觉得出梅的香气被完全保留了下来。花萼花蕊都齐全的花朵得到了水分的滋润，就似在枝头上时那般鲜丽，幽冷的香气四处弥漫，花朵漂浮在水面，看着倒像是一朵朵在碧波中绽放的莲花，滋味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清甜而不腻。
西门吹雪画莲图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不是这梅花茶？
“梅花大都可以入茶，不过绿萼梅最好，也是你最喜欢的。”西门吹雪说着将茶盏捧给了叶孤城，“迟了一年，今日定要一试。”
“西门以前可曾给自己沏过梅花茶？”
“第一次沏的梅花茶我全都到入了梅树下，这是我第二次沏梅花茶。”
叶孤城轻轻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携着梅花的香气立时游走到全身，浸入到骨髓，让他不禁抽了口冷气，又嗅了一嗅茶香，方赞道，“好茶。”
西门吹雪微微一笑，“自然是好茶，最好的茶。”西门吹雪从来只说事实，不会说那些客套的谦逊话，更不会拿那些话来应付叶孤城。
“若绿萼梅盛开的时候我们回了万梅山庄，我便做梅花茶给你喝。”
叶孤城点点头，看着西门吹雪也端起茶盏，目光停留在那些梅花上，还似是看剑一般，便暂且没有打扰，待西门吹雪收回了目光才开口，“那也让人把那些绿萼梅移到院子里来吧。”
几日后叶孤城便发现自己练剑的地方多了许多绿萼梅树，到了西门吹雪练剑的地方一看仍是清一色的朱砂梅树，而在他们住的院子则尽是绿萼梅。
叶孤城抽出寒铁剑，轻轻拂落了一朵绿萼梅，用掌心接住，又精心将它收了起来，最后搁在了城主府里自己书房的书架上。
那是白云城中的第一朵梅花，也是唯一的一朵绿萼梅。
留在万梅山庄的则是一柄剑，玉为剑柄，金做剑鞘，剑身上有九个九爪龙纹，剑柄也有龙纹，剑格上还刻了“天下”二字。
那是他答应给西门吹雪一观的剑，虽然在白云城的时候因为手头事情太多一时没来得及，但叶孤城并未忘记自己的承诺，将剑带到了万梅山庄，并且最后将剑留在了这里。
看到那柄剑时西门吹雪的目光一亮，那是一个绝世剑客在看得一柄好剑时的本能反应。
那是一柄好剑，若非好剑，绝不会自叶孤城的手中交到西门吹雪的手中。
虽说并非江湖之剑，做工材质也偏于华丽，更从未真正饮血，但这不过是因为身份的限制和令人迷惑的表象。在西门吹雪的手里，此剑一朝出鞘，它的锋芒并不亚于那柄乌鞘古剑。
所以寒铁剑若是失去了原来的主人，它只能被托付给西门吹雪。
看着剑锋上折射的寒光，西门吹雪微微凝眸，突然具剑指向了叶孤城，“此刻如何？”
此刻如何？此剑如何？此人如何？
“西门，我请你观剑，并不是要与你双剑合璧，更不是要你用这柄剑。”叶孤城叹了口气，随即也轻轻抽出了自己的寒铁剑，“不过…很好。”
此刻很好。此剑很好。此人很好。
剑是传自先祖的皇室之剑，人是要陪伴叶孤城一生的江湖传奇，不同的道因为叶孤城而两厢和一。那么月宫里的仙人和雪山上的神灵又为何不能为这一场相遇而双剑合璧？
剑气缭绕而没有杀机，宝剑长吟而无意见血，交杂在一起的朱砂梅与绿萼梅的花瓣下是两袭雪白的身影。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没有习过双剑剑法，且在习剑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未认为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够与自己相对拔剑，走的却是双剑合璧的路子。此时他们的剑都是随意而动，自然在紫禁之巅他们就已能以心驭剑，不过此刻的境界却远非昔日可比。
那时西门吹雪眼中的叶孤城还不是这一个叶孤城，那时叶孤城眼中的西门吹雪还不是这一个西门吹雪。
双剑交错着擦过，叶孤城在这个时候抬起了眼，在一个瞬间正正望进了西门吹雪的眼。
双剑，合璧。双人，合一。
这一天，姗姗来迟。不过还是感激上苍，这一次终是成全了这两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双剑同时发出长吟，两人顿住了身形，一道收回了自己的剑。
地上已满是梅花花瓣，绿萼梅、朱砂梅，两种颜色对比鲜明的花瓣铺撒在两人足下，还有些许掉落在白衣上，甚至还有一瓣朱砂梅落在叶孤城的发冠上。
“西门，是不是今年我已喝过了你沏的梅花茶，所以万梅山庄的绿萼梅已不必存在了？”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替他摘下那片花瓣。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你想要多少绿萼梅，我都会为你找来。但我要我们的双剑合璧。”
虽然要用上一辈子，西门吹雪欠叶孤城的已经还清，叶孤城也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们的双剑合璧。
真不知道万梅山庄里的梅花究竟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
“那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双剑合璧，还想要什么？”
“孤城，我得到双剑合璧只是因为你。”
叶孤城挑了一下眉，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的剑又长进了？”
面对着这个笑容，西门吹雪径直走了过去，就像他之前做过的那样一手揽住了叶孤城，一提气带着那人飞身出了万梅山庄，最后停在了一间小亭子里。
亭子周围都是枫树，若是秋日那便是火一般的色彩，如叶孤城曾经见过的那样。可现在是冬日，所见只能是枯枝，光秃秃一片叶子也没有。这时空中开始飘下雪花，雪势不小，鹅毛似的落在枝条上。
叶孤城望了西门吹雪一眼，目光中意味明显。
西门吹雪走到桌边，拿起了银壶，斟好两杯酒，一杯给了叶孤城，自己拿了另外一杯，举杯环住了叶孤城的胳膊，头一回露齿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这一动作，叶孤城也不得不跟着饮尽酒，方才得以收回手来，“其实这并不要紧。”
“是，但我仍然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