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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顺着那血色向前伸展过去。有一个穿着火貂裘的男人在前面走着;手里牵着一匹金色的马匹,头顶盘旋着一只灰羽雄鹰。他的身形看来有些孱弱,可是他的脊背却挺得如他手里的那柄武器一样笔直,仿佛随时都有人用剑抵着他的后心,威逼他往前走一样。
而地上的血,便是从他的伤口中,一滴一滴落下。
“前面的,你受伤了?”老妪苍老的嗓音在风里飘了飘,终究是颤颤巍巍地传进杨戬耳中。他似是微微怔了一下,半晌才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笑:“无妨。老人家这是往哪里去?”说着竟要为她分下一捆柴来。老妪避开他那双沾了血却还不自知的手,心上不知怎么的就狠狠地疼了起来。她在这里活了几百年,和她一起活过的人包括她的丈夫儿子孙子都已死了,早就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平时也都是孤苦伶仃,无人作陪。而今看见这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他神色疲倦脸色苍白,虽身着红衣却丝毫没有妖艳女气,竟如同又见到了自己的孙子一般,强烈的亲切感令她有些恍惚。
她看不到他的伤口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伤得很重。若不是鲜血已把衣衫浸透,血液绝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滴落下来。又见他握着兵器的右手微微的有些发抖,怕真是痛得厉害冷得厉害,却始终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吧。
老妪二话不说,从背后抽了一根粗柴就往杨戬背后抽了两下,连声道:“叫你不上马!上不上马?!”
杨戬怔住了,竟然任由她打,打完了才觉得真有些疼:“……老人家你这是?”
这人可真是呆,不打几下永远记不住!老妪又抽他:“上马!”
被树枝打了好几下的杨戬虽然还是有些惊讶,却总算已经反应过来了。老人家看他一直牵着马行走就知道他喜欢逞强,故而才用这种方式逼他上马。这地方除了仙和魔兽就是人,他看来年纪轻轻,老人家一定是把他当成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凡人了。动容之余,杨戬总算是翻身上马,然而这一动,却又是剧烈疼痛,眼前一黑差点失去意识。他按着伤口半伏在马背上,神智恍恍惚惚,滚烫的血从指间一点点滑落下来。他腾出拉着缰绳的手,下意识地拢了拢火貂裘,让它尽量避开伤处。这衣服是外甥送的,可千万不能弄脏了。
老妪在前方背着柴牵着马,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吃力。但她不敢走快了,更不敢走慢了,凡人有多脆弱,她向来都很明白。这是要伤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他这样的人在马上低下头来忍耐?
她自然不知道那是被饕餮咬的。饕餮什么都爱吃,人,神,动物植物,它一样不落都尝过鲜。杨戬便是在缠斗过程中,差点被它咽下肚去。好不容易挣了出来,腹部以下却留下了长长一道伤口——他清晰地看见饕餮的獠牙划过身体溅出血液,然而疼痛却在那一瞬间离他远去,直到方才上了马,才终于感觉到这疼痛有多剧烈。
老妪住在雪原中的一处小林子里。一间简陋的小茅屋,几座荒凉的坟冢,这便是她的家了。老妪扶着杨戬下马进屋,忙不迭为他脱衣上药。杨戬本还有些脸红,老妪却说:“我养过的男孩子不知道多少个了,缺你一个不成?!”一句话说得杨戬面红耳赤,终究是随她摆弄。
他身上有两道未愈合的伤。胸前那一道只是微微地渗着血,而下腹的那一道,血流之剧,简直可以要了他的命。老妪为他洗了伤口换了药,抬头看他时,他眼底仍是一片清明,似乎根本就没有为这疼痛所困扰。她便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并非凡人。
但她没有计较这么多。一边命令他躺下休息,一边取了他的衣物要去洗。拿起那件火貂裘的时候,却发现那上面一滴血也没沾上,竟然平平整整干干净净。她抖着衣服上的雪花,看杨戬还醒着,便半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哪个女孩子家送你的?”
杨戬看着木制的屋顶,道:“……是我外甥送的。”
“这么说,你还有个妹妹了?”
“是,有个妹妹,”杨戬低声说着,呼吸已有些重了,“……还有娘。”
有外甥,有妹妹,还有娘。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
他在老妪家中住了两日,便要告辞。老妪却是扣着他的三尖两刃刀,一定要他说出个去处才肯罢休。而杨戬此去并非下山,而是要回到雪峰之上,看看那两只陷入伏魔阵的凶兽如何了。如果凶兽未死,那么必定又是一场恶斗。恶斗结束之后,谁也不知道杨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老妪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看他神色有些为难,便也罢了,把三尖两刃刀交还给他,道:“你若是回得来,便回来报个平安。我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你来来去去的也方便……最重要的是,我老人家不会太孤单。”
杨戬终是提了长锋,策马而去。
……
自从被那几只小妖将过一军之后,沉香便愈加不敢放松警惕,日夜兼行,赶赴昆仑。路上倒也除了不少大大小小魔物,然而这时间却也耗去不少。一日夜里做噩梦,梦见一只金翼蓝瞳的鹰停在树上,那眼神又是鄙夷又是愤怒,直把沉香看得浑身发毛,很快便惊醒过来。他仔细一思量,越想逆天鹰的眼神越觉得忐忑不安,终是独自收了行李,留书一封,撇下敖春等人独自往昆仑去了。
明白了魔物所在,又没有猪八戒偷懒,这一路上便快了不少。不过大半个月,他便已经赶到了昆仑山下,只见茫茫一片纯粹的白色,雪亮雪亮的,晃得人眼睛发疼。再仔细一看,那雪峰顶上悬着一个巨大的法阵,隐隐泛着银芒。
正如杨婵所料,他这一路打斗不断,尽管输少赢多,却也已经耗尽了他的法力。他虽是驾云而来,现在到了昆仑山脚下,却已经连腿脚都在发抖,站也站不稳了。
但是杨戬在那里——他就是知道,杨戬在山上,他先他一步到了这里,布下了那个阵法,是要帮他早一步消灭凶兽。他没命地往前跑,却是怎么也到不了雪峰,唯有找了个地方稍作歇息,等养足了精神再一口气飞上去。正当他在那里养精蓄锐时,迎面碰上了一名老妪。
她还是背着两捆柴,一路走一路向雪峰上那个阵法张望。沉香直觉她可能见过杨戬,便问她是否在此地遇到过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年轻人。老妪还未等他说完,便连连摇头道:“那人怕是快死了,怕是不行了……你看那山上,阵法便是他布的。他在我这里来来去去六七回,每一回都带着伤。自从他上回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沉香瞠大双目,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老妪道:“五天前。”
五天。杨戬那样一副身体,竟然与那凶兽斗法,斗了整整五天。强作冷静的神色转瞬悲戚,沉香大叫一声,拔出开天神斧一跃飞起,在老妪沉重的叹息声中,直往雪峰顶而去。
法阵浮在山顶,正是它将混沌与饕餮从雪原一步步逼到此处,并且终将把它们的性命结束在这里。那两只凶兽还在阵中挣扎咆哮,无奈却斗不过九转玄功之法,面对死亡唯有悲号不已。杨戬便是站在法阵之下,银芒轻轻笼在身侧,三尖两刃刀支撑着他最后的骄傲,一身玄衣早已血迹斑斑。
“舅舅!!!”
他蓦然听见一声呼唤。他微微抬起了头,却没有将目光投向声源。他想说什么,却只是闷闷地咳了一声,一股浓重的腥气从喉间涌了上来,溅落皑皑白雪——然而他的眼前,却依然是一片可怖的黑暗。
“舅舅!”
是沉香。身体已经麻木,但他却清晰地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伏魔阵了。以沉香的法力还不足以诛灭这两只凶兽,若要尽快杀了它们,便只能……叫出三首蛟……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是一阵嘶哑的怒吼。这个声线他很熟悉,他曾经听他那般诉说过自己稚嫩的梦想,听他那般略带遗憾又释然地提起他的母亲,也听他那般深情的表露,那般失望的恳求和咒骂。
是的,那是沉香。杨戬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听他发出如此绝望的呼喊。他做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做,他不能再害他娘不能再害他,他为何还这么难过这么悲伤?
轰隆一声,有如地裂山崩。阵法破,混沌饕餮双双倒伏,化为灰烬。
开天神斧,那毕竟还是开天神斧。开天神斧需要的是力量,而“爱”,则是天地间独一无二,最为伟大的力量。
尘埃落定。沉香愣愣地看着自己发麻的手,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舅舅依然站在那里,黯淡的三尖两刃刀,被鲜血浸透的黑衣。
不能惊扰他,不能——沉香这么想着,竟是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只要他挪动一寸,杨戬就会灰飞烟灭一样。
杨戬长锋支地,只是低垂着视线,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他也没办法再看他了。自从四天前开始,他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他来了,却只回了一次头。而他走过的路,终究被大雪埋没,就像从此再也没有人替他记得,那一个个淡灰色的、深深浅浅的脚印,那蜿蜒仓皇、看不见尽头的寂寞岁月。
他身子微微一晃,终是倒了下去。沉香想叫他,却仿佛喑哑了一般,喉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他把神斧扔在地上,飞一般扑过去抱住他。脚下莫名打了个滑,他猛然间摔在地上,下颌掌心都磨出了血。
杨戬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的手还紧紧握着他的兵器,他生死作战的兄弟。鲜血缓缓染开一片白雪,刺目得很。
他连滚带爬地挪过去抱住他,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跑去和一nc提意见,哼唧,只能说两个字,晦气!今后绝不干这事… …!
这剧情进展够快的噢2333333333于是可以稍微温情一下了。
☆、第三十六回·雪霏霏,沉香刀指三界主
敖春等人赶到雪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两只凶兽巨大的尸体陈列在旁;殷红的血液已经凝固;却还是拖了几十丈之远。空荡荡的雪地上残留着激烈打斗的痕迹;中央是一簇血液的浅红。不远处是一排浅浅的马蹄印,想必是被大雪覆盖了,就算循着这脚印追过去;恐怕也找不到人。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猪八戒皱着眉,只字未提他在路上耽误时间之事,道;“没想到此处居然有两只凶兽,难怪玉帝老儿要叫沉香来找什么五彩石。”
哪吒问:“净坛使者何出此言?”
敖春眺望着山下几处民居,低声道:“许是看上开天神斧的威力了罢。”
猪八戒用小钉耙搔了搔脑袋;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马蹄印,狐疑地道:“沉香难道在路上买了匹马?这不像他的作风啊。再说了,他会驾云,还要什么马?”
“说不定是他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没力气驾云了。”哪吒一言一出,在场众人便都低下头来,暗自后悔自己怎么就不早点过来帮忙。梅老大忽然叹道:“要是哮天犬肯帮我们就好了!他一定能找到沉香!”
“说得对,”敖春一个激灵,“这里我飞得最快,这就回一趟华山带哮天犬来。”说罢,化身为龙,仰天嘶吼一声向远处飞去。华山与昆仑山万里之遥,他耗费了几日方才抵达。杨婵看见是他来了,一扫脸上悲意,连声问他沉香的状况。敖春不敢告诉她他们与沉香走散了,只说要借哮天犬一用。杨婵道了一声“我明白了”,便放任敖春进了内院。等敖春牵了万分不情愿的哮天犬出来,大厅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好,她怕是已经往昆仑山赶去了。杨婵是华山三圣母,擅自离职乃是不为天条所容的行为,这要是被天庭知道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敖春反手去拽哮天犬,黑犬始终和他往反方向施力,力道之大竟然让敖春寸步难行。最后实在无奈,眼看刘彦昌从偏门进来,便索性将哮天犬交给他看着,自己拔身追杨婵而去。
……
皆说是老马识途。若非逆天鹰留下了这根羽毛,体力透支的沉香与伤重昏迷的杨戬,恐怕会连一个暂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杨戬曾数次来往于此处与雪峰之间,如今就算没有杨戬引导方向,它也知道该往哪条道上走。杨戬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这却不是好现象。沉香坐在马上抱着他,只觉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弱,恍然就要死去。可是他眼里的泪却已经干了,寒风重重刮过他的瞳孔,他痛,他冷,可他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哭,能解决什么?杨戬就能好起来了么?
他只管麻木地时不时轻轻踢一下马腹,全身上下除了按着杨戬伤口的手之外,所有部位都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
杨戬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为了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