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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嘴角又开始往上勾：“没这个必要。对于强者，我总是以礼相待，你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相比之下，我倒更喜欢你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样子。”
……
是“肆无忌惮的样子”吧。而且这种笑容和这句话都让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傻透了。
“那么，关于这件武器——”伏地魔在片刻安静后指了指我拿在手上的东西，“卢修斯也对我描述过。材料是来自你家乡的一种叫做‘康默’的庞大生物的骨头，制作者是一名优秀的工匠……说起来，你的家乡确实是个奇特的地方，不仅卢修斯从未听说过，连我亦未曾有所耳闻。我开始好奇它到底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了。”
我的心思飞快运转。从伏地魔的话来看，卢修斯对他提及我的来历时一定用了非常模糊的说法，而伏地魔面对这些语焉不详的信息，似乎并没有把我往异世来客那方面想，他很可能觉得我是来自这个世界某处不为人知的密境。那么……
“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平时一样准备出门离开，然后迷迷糊糊发现自己到了这里。考虑到刚开始的语言不通，我想我大概很倒霉地来到了一个离家非常遥远的地方。”
——不想说的事情，就用最平常的方式去表达，含蓄地透露事实，但不要包含任何具体的信息。卢修斯的语言技巧有时候真的很好用，起码现在我就不用苦恼于自己蹩脚的说谎本领，不用费力解释康默是什么、骨头来自它身体的哪个部位，制作武器的工匠又是谁。
“这真是令人遗憾……我对你的家乡实在很感兴趣。”伏地魔红瞳中暗光闪烁，“能孕育出像你这样优秀的人，以及制造如此不可思议的武器，它必定是个能令世人向往的所在。”
“也许是……我很喜爱我的家乡，不过我想这一点任何人都一样。”我不欲再跟他讨论这个，于是转开话题道，“那么，我斗胆认定您对我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关于我上次对您提出的申请……”
“当然，我承诺过，当你被判定为合格的时候，就能得到我给予的机会。”伏地魔用魔杖凭空唤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许多条款，“这是一份巫师常用的雇佣合同，卢修斯根据我的要求修改了几个部分……他告诉我，你对合约之类的事情非常认真。”
……
我没对卢修斯这么说过。不过我承认，在替一个人工作之前，我总是要求订立契约。所以，卢修斯不仅是个谨慎的人，还比我以为的更加了解我——或者，他是想为我多建立一份保障？
我从伏地魔手上接过羊皮纸，看着上面洋洋洒洒的华丽花体文字，尽快阅读完所有条款，大致满意：它们规定了雇主和受雇人双方的权利义务，合法解除雇佣关系的方式，以及会令魔法合同自动失效的特殊情况。这跟我以前在盖亚签订过的契约很相似，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只除了……
“安提亚斯，如果你对这份合同有什么不满意之处，尽管明说。”伏地魔注意到我犹豫不定地看着他，对我扬起下颌，“我说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特别拘束。”
我左思右想，忐忑不安，但终究无法抛弃固有的习惯，便试探性地开了口：“是这样，我……我的族人们都具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接触到别人的精神世界，大多数时候这种能力被我们用于彼此交流，但偶尔也会用于签订契约——比如像现在。”
伏地魔慢慢挑高了眉毛，用充满兴味的缓慢语调说：“我以为你并不打算告诉我这个。”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事实上，卢修斯曾经告诉过我，当你最开始试图跟他们交流的时候，似乎以某种方法侵入了他们的思想，而在西弗勒斯为此勃然大怒之后，你就再没有做出类似的举动。”
又是卢修斯式的似是而非。不过现在我可不怎么感激他了——这种几乎算是扭曲事实的隐瞒，让我怎么替他掩饰啊……
“我对此非常感兴趣，安提亚斯。”伏地魔见我不说话，便继续道，“你的这种能力似乎不同于我所知道的一个魔咒，卢修斯也不能肯定那时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而我本来认为，这会是你决意坚守的重要秘密之一……”
它真的不是。对我来说此刻最重要的秘密是别让你发现卢修斯的这些“可爱的小花招”……我无奈地想，看着伏地魔：“我已经注意到这种能力对你们来说比较罕见，但我并不认为它就应该成为一个秘密。至少我不介意告诉您——况且我也需要通过这种能力和您签订一份契约，这是我们族人的习惯，请原谅我不能轻易放弃。”
伏地魔沉默着，再次展现了他独有的审视目光，这一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苛，并且充满了不信任，让我觉得坐立不安，希望渺茫，但我不能就此放弃。这份契约流传了无数岁月，对瓦拉来说已是约定俗成，这是我必须完成的重要仪式。
终于，伏地魔看似苦恼地出声了：“也许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种能力的危险性，安提亚斯，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思想对于一个巫师是多么珍贵，我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它的随意碰触。我当然信任你，就如信任我的左膀右臂，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轻易答应这个请求。”
“首先我要说，您对我的这种能力有所误会——瓦拉并不能随意解读别人的思想，也不能翻阅别人的经验和记忆，自然不会赋予任何生物这种权力；我们能做的，是尝试与别人的思维进行沟通，一种在精神层面上发生的沟通，我们能碰触到的只有对方的意识。您可以把这种接触想象为两个人在脑海里进行交流而无需通过语言，仅此而已。”我平静地看着伏地魔，知道他的脾气大概经不起冗长的谈判，恳求和威胁更是不起作用，成功的机会只有一次，能否说服他尽在此举，“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无意伤害您。我主动向您申请工作，对即将得到的薪酬充满期待；从理智上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从情感上我并不厌恶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伤害您的想法和动机。”
伏地魔静静地看着我，许久之后把托住下颌的手背挪开，食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契约的内容是什么？”
“很简单，一切条款都和这份魔法合同一样，只需要多加一条规则——契约双方的精神受契约保护，无法互相伤害和故意毁约；当双方均无意维系此契约时，其内容自动失效。”
“精神上受到契约保护的具体含义？”
“瓦拉能够接触别的生物的精神世界，这个过程中如果一方发起恶意攻击，双方都会遭遇危险。有了这份契约，这种攻击就不可能奏效。”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双向保护，签订之后受益的不仅是你？”
“是的。确切说，签订之后您可以放心感受我的能力，不会有任何危害。”
“这样说来，卢修斯没和你签订这种契约真是可惜了，他一直对你的能力念念不忘呢。”
又是威胁？我不语，静待他的回答。
伏地魔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好吧，我同意。”
“那么，只需要我和您的皮肤进行接触——最好是额头——并进行意识交流，这个契约就能完成了。”
我站起身走向他，得到了他表示许可的眼神，便伸出手碰触他的额头，在精神的世界里第一次和他见面。背诵完魔法合同的条款，并念出精神契约的附加规则之后，我请他弯下腰来，和他双手交握、额头相抵，誓约的光芒从身体接触的地方溢出，直至弥漫身边每一寸空间……
我睁开眼，看到伏地魔也正做出同样的动作，然后目不转睛地凝视我。
我后退一步，深深向他鞠躬：“瓦拉·安提亚斯感激您的信任与交心，我的朋友，愿您永远幸福安康。”
——小剧场——
卢修斯：哼，我只是凡事力求完美，才不是想为你多建立一份保障！
伏地魔：合同什么的最讨厌了！我要真发起怒来，哪会被这么一张破羊皮纸给套住？
安提亚斯：……
晚宴与暗杀（上）
十三
（放着新鲜出炉的雇主不管，躲在角落里东张西望，你就是这么当护卫的吗？）
契约完成后，我和伏地魔在魔法合同上签了字，填上商量好的薪酬数额，然后他说要到卢修斯的书房去处理一些信件，让我告诉楼下等待的三人今天在庄园里与他共进晚餐。我依言走下楼，看到卢修斯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惯例端着红茶，他的附近坐着被伏地魔称为罗道夫斯的茶色头发的男人，正倚在桌上翻看一本书，而叫做贝拉的女人正百无聊赖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不时伸手触摸一下各种装饰。
看到我下来，卢修斯放下茶杯露出询问的眼神，我向他轻轻点头，然后转达了伏地魔的话。
“这么说，你真的被主人接受了？”卢修斯唤出露比交代了晚餐安排后，重新看向我。
“是的。伏地魔说他会在晚餐时正式宣布这件事。”
“放肆！你居然敢直呼主人的名字！”贝拉愤怒地大喊出声，几步走到我面前站定，高个子的身体逆着光线，在我身上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主人是把你宠坏了，以至于你昏了头，连他的名字也敢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他并不宠我，也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是不能说出口的。”我往旁边挪了一步，重新站在阳光里，“如果冒犯了你们，我道歉。”
叫做罗道夫斯的男人放下书，微微眯起眼：“你冒犯的并不是我们。我不知道主人都跟你谈了些什么，但只要你是他的仆人，就该拿出应有的尊重。”
我因为仆人这个词觉得有点不舒服：“我不是他的仆人，我只是为他工作。”
“哈！工作？”贝拉的嗓门又高亢起来，“你，一个小孩子，为主人工作？”
我更加不舒服了：“我不是小孩子。”
“你——”
“好了，贝拉。主人就在楼上书房里，不要吵到他。”卢修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随即恢复一脸平静的样子，“罗道夫斯，你陪贝拉到花园里走一走吧，上次任务让你们夫妻分开了很久，不是吗？”
罗道夫斯点点头，站起身，挽着贝拉的手臂走了出去，贝拉虽然一脸不满，倒也没有表示反对，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男一女，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冲动易怒，竟然是夫妻啊。
“来点饮料吧？刚才的谈话恐怕让你口渴了。”卢修斯坐回椅子上，叫出拉比给我上了一份柠檬茶——我最近新迷上的饮品。
“他们不喜欢我。”我看着卢修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因为我叫了伏地魔的名字？”
“不用在意他们，你并不是为他们工作。”卢修斯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的确该问问他是否介意你直呼其名。”
我点点头，谢过端来饮料的拉比，捧起茶杯，望着阳光照耀下的细小浮尘在空气中翩翩起舞：“伏……他和我签订了魔法合同。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卢修斯。”
卢修斯有些惊讶：“我只是在向他转达你想尽快就职的意愿时稍微提了一下，他就命令我起草一份合同，不过我没想到他真的肯和你签约。”
“是有点令人惊讶。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肯和我再订立一份精神契约——这对我很重要，我原本以为他一定会拒绝，好在最后他还是被我说服了。”
这下卢修斯的惊异可不止一点了：“精神契约？！你……你对他……”
我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没说错话，也没做错事，别担心。”
卢修斯看了我一会儿，终于随着我肯定的眼神而放下心来：“今晚还会有几个人过来，这是原本就定下的。看来他打算向我们正式介绍你。安提亚斯，还是那句话，谨言慎行，万事小心。”
我微笑着应了，然后照例去藏书室消磨了最后一个下午的悠闲时光。
晚上，庄园里聚集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我懊悔没从伏地魔和卢修斯的轻描淡写里听出来这是个晚宴——而且也没人通知我需要换上正式一点的服装！我看着满大厅的巫师长袍在眼前飘来飘去，觉得穿着盖亚服饰的自己真是太不应景了。
大厅里有几个面熟的人，不过我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到西弗勒斯的身影，正打算问问卢修斯，就感觉到一阵波动在身后蔓延开来，威严强大，充满魄力，几乎是同时，波动主人的声音也传来：“放着新鲜出炉的雇主不管，躲在角落里东张西望，你就是这么当护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