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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把手放下来,又走了几步,伸手说道:“木头脸,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离开,好不
好?”
他吸了几下鼻子,然后又颤抖着去碰百里屠苏的手,可是他又一次……避开了。突然,百里屠苏
抬起同样红红的眼睛,却还是恶狠狠地看着他。
“方兰生,你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一字一顿,说出这样的决绝。
“喂!你还有没有心肝啊?!”方兰生不敢相信百里屠苏竟敢这么说,他冲上去狠狠抓住百里屠
苏的手臂,指甲嵌进肉里。
“我不信!你刚才肯定是骗我的,你……你是为我好,对不对……对不对?!”
音阶突然高了好几个,却被雪声埋葬。
连很多事情,很多东西……都一起埋葬了。
“没有。你赶快在我眼前消失。”
“你……”
方兰生干扯了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我讨厌你,受够了,你走罢。”
声音却是无比轻柔的。
方兰生觉得胸口一窒,插进了好几把利刃般的疼。
将他的心,一点点重新碾成碎片。
昨夜的那一幕,一定是梦,一定是的……
哈,哈哈哈————方兰生觉得有人在自己体内大笑出声,还在对自己说:看吧,方兰生你再怎
样闹下去,再怎样恨他,人家照样可以在闹剧之后收拾干净走人,只留下你一个,还傻乎乎真以
为别人在乎你,在意你……
方兰生捂住口,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好……木头脸,你别后悔。”
百里屠苏阖眸,有雪花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
方兰生,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这个人的本性,这就是他撕破面具后的脸!
把这张脸记住吧,铭刻在心,然后恨他一辈子。
雪风呼啸,不知吹了几个春秋。
走吧,走吧……
回琴川吧,还有家人在等自己,不是吗?本来,他和它都是不属于你的。解了毒,还缠人家作甚
么?他是百里屠苏,怎么能让你一个方兰生就缠住脚呢?
也许,他会回天墉城,回到他师兄的身边,那个已经等了一年承诺的身边。
也许,他会浪迹江湖,然后斩妖除魔,到时候江湖榜上就会多一个黑衣侠客的名字。
也许,他会找到一个比晴雪更好、比襄铃更可爱的女孩,然后静静陪他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从来,都是你自作多情。从来,都是你自以为是。
没有方兰生的百里屠苏,依然是百里屠苏,依然可以过得很幸福、很快乐。
方兰生弯起嘴角,张开双臂,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圈。一步一步,他离开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那个人走了。
百里屠苏叹息,已经无力去看,只是悄悄地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兰生……兰生兰生。
小声喊了几次,百里屠苏觉得胸口心的那里空了。本来就不充实的心脏,此刻更是空空如也。
突然,他朦胧看到茫茫大雪中,那个人回身跑来。
翠色衣摆,非烟非雾。
腰间簌兰的光彩,美得惊人,美得绝望。
方兰生跑回来了。他回到百里屠苏的身边。
一瞬间,百里屠苏哭笑不得。
“走啊!”居高临下乜斜着他,百里屠苏都觉得跟这人讲话都是浪费时间。
方兰生瞪着眼睛,眼眦崩裂。
“呯!”地一声,方兰生一拳揍在百里屠苏的软腹。
“你混帐!”茫茫大雪,方兰生红着眼眶,喊出这么一句。
“你让我滚让我消失,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百里屠苏,你又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话?!”
这一拳结结实实,百里屠苏闷哼一声,强迫自己吞下喉咙涌上的惺甜。
“还受够了?!本少爷没嫌你烦嫌你闷就算了,你还敢说本少爷的不是?!”
又是“呯!”的一拳,方兰生揍在百里屠苏的胸口。
“疼么?!有没有想过,你说那些话,我也很疼?!”
百里屠苏就要站不稳了。
“啪!”是一耳光,方兰生扇在百里屠苏右脸上。
“说话啊,你说话啊,说受够了说讨厌我恨我啊,有本事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方兰生气极,力量出奇的大。三脚五拳全都往百里屠苏身上招呼,他也不躲,也躲不开。又打了
几拳,百里屠苏的唇角流下一丝血,方兰生见了,红着眼睛吼道:“流血了吧,疼吧,是不是一
辈子也忘不掉?!……活该!百里屠苏你活该!你活该一辈子没人管没人疼,活该被人
揍!!!”
雪轻落,一直不停,反复在吹。
方兰生抹了一把眼睛,手背上亮晶晶的。
他没看到百里屠苏紧蹙的眉头。
收手,尚再下手时,方兰生看到百里屠苏身体晃了晃。忽然他手掌猛地捂住胸口,“哇”地一
声,衣摆在空中划了不整齐的螺旋线,层层叠叠,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热血溅得方兰生的翠裳红
红点点,血线从唇角淅淅沥沥好像小雨,他的身体战战巍巍,内脏五海翻腾,他终于支撑不住力
量而直直向后倒去。
方兰生眼睁睁就这么看着百里屠苏倒在自己眼前。
还想骂几句,却又看见百里屠苏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身体收缩,身下是一大片疯了一样散开
的如同曼珠沙华般艳丽的鲜血。
血不停地留,他吞回要出口的话,愣了。
“木头脸……?”方兰生扶他。百里屠苏浑身肌肉僵硬,体温冰冷,玄裳湿透,皮肤覆盖处更是
结了一层薄冰。“几拳而已……就这样了?”手指搭上百里屠苏的手腕,方兰生瞪大眼睛,手指
颤抖:“不可能……喂!木头脸你、你怎么……”方兰生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你体内怎的、
怎的一点……一点内力都没有了?!”
百里屠苏只是微微抽了一下眉头,唇角动了一动。
方兰生慌了,焦急地就要流下泪来,才模糊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摇着百里屠苏的双肩:
“快回答啊回答啊!”
他睁开眼睛,看到方兰生红红的眼眶,微笑,然后将目光放远。方兰生随着他的眼神看到不远的
那头,几只冰莲的骨朵在飞雪中凝固,尚未开放。
“兰生……冰莲是不可能一夜开花的。”
“什么、什么意思……”
百里屠苏无力勾起好看的唇角,轻微的白气从嘴中飘出:“兰生……你走罢好不好?”
声音微弱,形如乞求。
“不好!”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方兰生恍然:“木头脸你这蠢货,笨蛋!是你让冰莲开花的,对
不对?!”看到百里屠苏凝眸而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笑,方兰生不觉气血上涌,他真狠不得再揍上
几拳头,他不顾形象地大吼着:“你脑子坏了是不是?!你不想活了?!”
空谷传音,哀转久绝。飘雪一点点落在二人肩头,眉梢。
“别生气……兰生,我……”看着那双就要哭出来的眼睛,百里屠苏慌了。
方兰生简直气极了,将自己刚才的怒意一股脑地扔到九霄云外,“我你个头!木头脸你这混蛋,
骗子!!!”
血已暗红,凝固在唇边。而那唇角的笑,还是云淡风轻。
百里屠苏看着方兰生如此活力地吼骂,倒是笑意更浓:“真好,兰生……你还能这么有力气。”
方兰生一抹眼睛,“还笑得出来,真难看!”百里屠苏向方兰生的怀中移动身子,“你这骗子,
骗子!你根本就是来骗我的,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说什么给自己解毒,全是骗我的对不
对?!”
方兰生歇斯里地地喊着。
“根本就没打算救自己是不是,由始至终全是在骗我是不是?!你……你根本就是在意我的,是
关心我的?”
“所以……所以我一说会陪你去死的话,你就那么生气,是不是?!”
“木头脸你混帐!你简直是天底下最蠢最笨最混帐最没情趣还最不知道照顾自己照顾别人的大骗
子!!!”
百里屠苏微笑,看着生气却泪流满面的方兰生,好像欣赏着绝世珍宝。
百里屠苏伸手空虚地抚着方兰生的眉间。
“别哭……”
我好想……再看看你的笑。
我好想……再听你说一遍,你在乎我。
我好想……再听到你的声音,哪怕是恨……也好。
指尖冰凉。
手指无力,一点点从方兰生眉间掉落,伴着寒冷的温度和方兰生簌簌的泪珠。
“木头脸,我们、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嘶哑而哀痛,心死而灰暗。
多少话还没来及说,多少温暖还没来及感触。
而那空隔开的温度,再也没有了触摸。
百里屠苏深情凝望,脸几近没了血色。他伸手,想要摸摸方兰生的脸:“兰生……这下,还恨我
吗……”停顿,是即将逝去的停歇。“还恨吗……原谅我,好不好?”
方兰生捂住口,哭得几近听不到百里屠苏的声音。
还恨吗,这人骗你如此,方兰生你还恨他吗?
“恨!怎么不恨?!”方兰生一揩鼻尖,两行清泪淌了下来,“你这死木头谁不恨你!本少爷最
讨厌你这种人,卑鄙龌龊,就会用甜言蜜语哄别人!”
“我恨你恨透了!木头脸,你把我骗得这么苦,一朵冰莲就想要本少爷原谅你?做梦!听好了,
不准给我睡,不准给我闭眼,要不然少爷我恨你一辈子!!!”
“你要是敢真交代了,本少爷一定掘地三尺,然后自杀,哪怕来世做鬼也要缠你个几生几世,永远永远不放过你!”
百里屠苏有点儿惊讶,少顷却是笑意更浓了。
昔时人笑今人痴,零落一身秋。细眼乱红缤纷处,犹似那时花舞。
“也就是说……你还恨我?”
方兰生拼命点头,清泪横流,满脸阑干。
百里屠苏笑了。
“可是……我喜欢你。”
飞雪中,面容如簌,笑靥如兰。
“兰生……我爱你。”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百里屠苏看着澄澈的天空,“我想……我快要死了,”他又看向方兰生,道:“我想在你身边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有片刻……也好……”方兰生摇头,拼命摇头,他抓住百里屠苏的肩,将这个比自己高的男人紧紧锁在怀中。
飞雪濛濛,茫茫苍穹。
方兰生空喊,一声声,嘶哑而哀转不绝。
泪已无止息,喉咙到难以发声。
雪,一点点,落到二人肩头,带走掌心的温度。
还恨我吗……?
可是……我喜欢你。
兰生……我爱你。
一句我爱你,一句对不起。
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方兰生揽过百里屠苏的肩,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阖上双眸,睫毛上还挂着雪珠,晶莹的,好
像眼泪。
方兰生抱紧百里屠苏的腰。
“木头脸,我……我也喜欢你。”
却终是来得太迟,来得太晚。那个人,再也听不见,再也看不到。
再也看不到,方兰生是如何抱着自己泪流满面。
再也听不到,方兰生是如何在自己耳畔不停地诉说诉说。
大雪无痕……凭空冻结了所有的思念,手臂垂下,宛若死了很多年。
一字一顿,惊落万丈红尘。
“木头脸,本少爷喜欢你,没听到么?!”搂紧他冰冷的身子,送上双唇,融化霜雪。“木头
脸,我爱你……我爱你啊……”
眼泪又一次冲破隔阂。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痛心噬骨。
一次次,一遍遍,不停歇。
兰生。
兰生兰生……
兰生……你懂么?
昨日梦中的泪,穿越千年,徒成今日的月夜,回眸,我再也看不到你的脸。
如烟如雾,如簌如兰。
曾有人问过我,何谓人生中最大之痛苦与幸福。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简简单单八个字,我却是到了此刻才明白。
人生最大之痛苦并非生死别离,亦非咫尺天涯,而是你眼睁睁看着握在掌中的等待,在眼下一点
点徒然地化作齑粉。
……没法去挽回。
我从来是不怕死的。
在你徘徊的柔情里,我一次次搁浅,一次次等待。
我们互相伤害,互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