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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杨府一家子又平平静静地过了两天,与之前在天庭时相比,现在过的才是神仙的日子。然而到了八月十二那天,嫦娥便与后羿一同来了,看见杨戬便求他帮忙。当时杨戬还是在神龛上坐着,晃着腿发着呆,一名老妇在他身边给他上香。点燃了火折子,却因为嫦娥后羿的出现,带起的凉风将火折子生生熄灭了。杨戬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表情颇有不耐,手微微一扬,将火折子重新点燃,这才从神龛上跳了下来,冷眼审视着他们,半认真半调侃:“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们今天是有什么贵干了么?”
后羿上前一步,还没说出什么来,嫦娥便已跪了下去,哀求道:“真君,小仙是来求你,求你与陛下求情,好让小仙别再回广寒宫了。小仙只想与后羿厮守终生,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后羿心下微微一沉,他很明白嫦娥的担忧,也知道现在的三界是个地位至上的环境,便不忍心再看自己下跪的妻子,转而对杨戬道:“二郎,你姑姑……”
杨戬道:“我明白。但今非昔比,你们当初若能沉得住气,等我收拾完通天教主那事,自然就能帮你们在老舅面前美言几句。如今却是……侄子已经失势,要在玉皇大帝面前说话,怕是困难了。”
其实,杨戬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如此妄自菲薄只为了把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刻意夸大,好让他们觉得自己欠他一个人情。那两人却都不知其中奥妙,只想着这一次是他们害苦了杨戬、麻烦了杨戬,心中无限愧疚。眼看这迷魂汤也灌得差不多了,杨戬才又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这般狼狈?”
后羿道:“玉帝已派人来追杀了,我们就是一路逃亡,想到你可能在此处,才……”
……不早说?!杨戬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袍袖一扬,幻出三尖两刃刀来:“你们先到我府上去稍事休息,杨戬去去就来。”
“二郎,可是那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是吃了张百忍的胆子?!”杨戬骂道,“谁敢闯进我的地方,我要他死无全尸!”便气势汹汹跃上云头,立于神庙上空,开启天眼观六路八方,果见得一队兵马正向灌江口追来。杨戬一声口哨,唤来哮天犬逆天鹰,又召来梅山兄弟,带领一千二百草头神,在灌江口边界严阵以待,那架势远远望来浩浩荡荡,相比天兵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群天兵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敢往杨戬的领地里闯,就说明他们并不害怕杨戬。再者,早就听闻杨戬铁面无私,执法刚正,对嫦娥此种恶行,杨戬委实不应纵容。那领头的天兵遥遥看见杨戬架鹰纵犬,右手执枪,穿了一身简简单单无甚修饰的淡鹅黄的袍子,墨色的长发在风里轻轻飘扬;一张脸长得好看,气质更是清傲而高贵,与那些个怪里怪气的神仙果然很不相同。
既然如此,话便好说。天兵道:“足下可是陛下的亲戚,二郎神,二郎真君?”
杨戬脸色微微一变,终于还是笑道:“正是。我玉帝老舅今天是发了什么疯,竟然派兵到我灌江口来?是不是想念外甥了?”
“真君说笑了。”这才想起杨戬与玉帝向有过节,天兵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便绝口不提玉帝二字,“其实今天小神乃是为公务而来。嫦娥与后羿私通,违背天规下凡,我是来抓她回去的。”
逆天鹰道:“你这话就说得好笑了。嫦娥与后羿本是夫妻,又何来的私通一说?天规早已更改,凡心未必不可动,张百忍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
天兵本想这只畜生居然如此对玉帝不敬,可看看杨戬,发觉他一味听着,竟是半个字不反对,便唯有替玉帝吃了这闷亏,道:“真君,小神有公务在身……”
杨戬道:“你想进来查?带你这些人?”
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杨戬先是摆出了这么大一个阵势,现在又这么问他,分明就是想和他大打出手,好让玉帝下不了台。天兵心念电转,无论如何,自己吃点亏也就罢了,若是为了一个嫦娥,让玉帝也抬不起头来,这是要杀头的。刹那间便改了主意,道:“打扰真君了,小神这就去别地找找,想来他们虽然胆大包天,却未必敢在真君地盘上撒野。”
赶走了这一群天兵天将,杨戬觉得挺无趣,却没法真的叫住他们开打,只能解散了草头神,抱着逆天鹰回到庙中。逆天鹰被他抱得难受,两腿乱蹬:“你放手!别摸我翅膀下面!”
杨戬笑道:“你怕痒么?”便又挠他逗他。一边玩着一边走进庙堂,不经意间仰头一看,才发现这神像好像不太对劲——分明刚才还是好好的。
“你没看错,”逆天鹰无不幸灾乐祸,“确实被人换回去了,而且换成了最丑的那一个。
”
庙里香客还是络绎不绝,到底是谁,竟然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而且还专门挑他对付天兵的时候!杨戬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说他这三千年来得罪了不少人,但能做到这样地步的,实在寥寥无几。如果确实要猜,那大概就只有一个人——张百忍!
可是张百忍实在没有必要和他开这种玩笑。把这个人也排除,杨戬几乎是一夜没睡,就想着到底是谁干了这么不厚道的事,来挑战他的权威。左思右想没个头绪,杨戬看看窗外,天快亮了,便到前殿里去坐着等天亮。
却不知道天蒙蒙亮时,府中来了个不速之客。这哪吒是莲藕之身,与那些神妖鬼人都不一样,因此出入完全不受常理约束,就连杨戬有时候不太留意,也可能注意不到他的行踪。
他就这么偷偷摸摸地摸了进来,在杨戬房门口窝着,侧耳听了听,没听见一点动静,以为杨戬还在睡,便想摸进房里去,扑到他床上去吓唬他。哪里知道,他凝神屏气,刚刚把门推开一条缝,背后就挨了重重的一脚,他“哎哟”一声,脑袋“砰”一下撞在门上,随后整个小身体就好像一颗球一样滚了进去。
“谁呀?!这么不知好歹,也不瞧瞧大爷我是谁?!”哪吒捧着脑袋叫道。话音未落,便看到从黯淡的天光之中走出了一个人影来。那人步伐挺悠闲,语调却是有些惊讶的:“原来是哪吒啊,我还以为家里进了贼了。”
竟然是李泽源。哪吒揉着脑袋呵呵笑道:“李大哥,你这脚力,比我二哥还强!兄弟佩服、佩服!”说罢,自己掸掸莲装,站起身来,往屋里一阵张望,“二哥怎么不在?”
李泽源道:“他在前面,我与你同去。”回头却发觉后羿与嫦娥也在,原来他们也是心事重重,根本无法入睡,故而早早地就起来了。几人一同到了前殿,杨戬看见哪吒,心中微微有些惊讶;随后看见嫦娥后羿,便有些厌倦;最后见了李泽源,眼中才勉强透出点笑意来:“有什么事,一个个说。”
哪吒抢着说道:“兄弟是来给二哥送礼的,中秋要到了,总不能空手而来吧?”便变出一个硕大的礼盒来,观之足有一个水缸那么大。哪吒是个直率性子,送完了礼,一句客套话也不说,直接就回黄河去打仗了。
杨戬将那盒子打量了一番,皱眉看着那个古怪的绳结,一边问:“你们想说什么?”一边向李泽源伸出手去,接过剪刀来将绳子剪开。
“我们……二郎,”后羿犹豫道,“我们觉得,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免得给你再多添麻烦。”
盒盖一开……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杨戬又用剪刀咔嚓一刀,心不在焉地回答:“你们觉得三界之中,哪里会比杨戬的家更安全?再说,你们在这里住几天,老舅自然也就知道我就是要护着你们了,到时候你们再出去,他定不会再加为难。”正说着话,咔嚓咔嚓咔嚓又是好几刀,旁边已经丢了五六个盒盖了。
原来如此!后羿嫦娥总算明白杨戬的对策了,对他连连道谢。杨戬却仿佛充耳不闻,对他们摆了摆手,又专心开他的盒子。开到最后一个,发觉里面确实有一样礼物,那是——一个枣泥月饼,上面还有个栩栩如生的莲花图案。
“……”杨戬把月饼递给李泽源,“哪吒的一片心意,不要糟蹋了。”
李泽源点了点头,接了月饼,连同盒子一起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哼唧,后羿和嫦娥解决!
于是哪天乃们觉得拖沓了要告诉我。。。我是木有自觉的哟……~~~这两只确实是只要想写就能写出一大堆来的哼(ˉ(∞)ˉ)唧
85第七十二章·月饼之类真的是为了吃才存在的吗
可怜的月饼被丢掉的原因有二:一是杨戬讨厌月饼;月饼容易让他想起嫦娥;想起嫦娥就想到许多许多年前那个不愉快的下午;二是杨戬讨厌莲花;不是因为三圣母名字里有个“莲”字;而是三圣母不止一次用宝莲灯企图杀他。
杨戬不是个好舅舅,更不是个好哥哥;这一点他自己明白得很。当杨戬和杨莲还是在流亡路上奔逃的少年的时候;其实杨莲没少受杨戬的欺负;也没少被杨戬当下人使唤;但杨戬一直认为;她这种忘恩负义知恩不图报的行为太过令人不齿。
只是这两天;杨戬也没什么闲心去和哪吒不远万里送来的月饼较劲。他看着李泽源把那个月饼丢出去;也没问有没有砸到人,只诉苦道:“不知是谁;竟然把我的神像给换了。”
李泽源微惊道:“什么?谁有这么大本事,竟然……”
“我也觉得奇怪。我怀疑,大概是附近的小仙干的。”杨戬蹙着眉,低声说着他考虑了一整晚的猜测,“我成仙之前,灌江口一直都是他在管的。后来这里就被我占了,他难免心有不甘;而我当时看他也相当不顺眼,就先斩后奏,把他所有的封号一并去掉了——你该知道有这么个人吧?”
李泽源想了想,点头道:“钟顺昌。”
钟顺昌,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但这个人其实……早就已经不想再和杨戬较劲了,被摘掉头上的所有封号之后,他没权没势的,整天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最多就是写写书,在书里骂杨戬。但杨戬一直不知道他在书里骂他,不是因为杨戬不看书,而是因为上头有杨戬压着,文曲星君也不敢恭维,导致的结果就是钟顺昌的书压根卖不出去,白送都没人要。
所以钟顺昌就这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杨戬的阴影下生活了三千年,直到今天才被提起,原因还是一场误会。
“对,是叫这个名字,”其实杨戬已经连他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十有八丿九就是他干的。”
李泽源一想,有个替罪羊是不错,但如果杨戬过去一问,钟顺昌来个死不承认就算了,万一出了点什么别的状况……那岂不是自找麻烦?便在他身边坐下来,安抚道:“我看也未必是他干的。你的神像都换了这么久了,他为何偏偏挑昨天来换?你不在的时候,他大可以动手。还是别多想了,那神像就随他去吧,这样挺好的。”
杨戬狐疑地盯着他,直把李泽源盯得都有些心虚了,才黯然道:“外面那个明明很难看。”可他却又舍不得把李泽源画的另外一幅画拿出去给石匠。
“不难看,的确不难看,”李泽源笑道,“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了?你什么时候都好看,变成什么样都好看。”
杨戬瞪他一眼,仿佛根本就不相信。无奈,李泽源只好旧事重提:“变成猫也很好看,上一次是我说错话了。”
此话一出,杨戬正喝着水,差点就被水呛到了,缓了缓才问:“……你吃错药了?”
倒是没吃错药,只是有时候为了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做些必要的牺牲还是需要的——何况只是多说几句话而已,李泽源如是想。
而后杨戬果然没有再提起那神像半个字,不管是“被偷了”还是“不好看”。
这天天气阴沉沉的,到了下午便是惊雷滚滚,下起了滂沱大雨,屋子里也都有些潮湿了。杨戬素来有些风湿症,原本并不严重,雨雪天气最多就是晚上痛得睡不着觉而已;后来经历了那三年,关节里便愈发疼得厉害了,仿佛上百根钢针在骨骼之间来回抽磨一般。
尽管如此,杨戬还是觉得在房里休息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便对谁也没说,单独在外面坐了一阵。随后天下起雨来了,来的香客便也渐渐稀少,多的反而是避雨的路人。这样一来,还不如回去逗哮天犬和逆天鹰玩。
但真回到了家中,他便完全没了玩耍的心,进到房中倒头便睡。现在还能睡一阵,若是明天还是阴雨天……恐怕就得痛上好久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时耳边仍听得见淅沥的雨声。果真雷阵雨之后便转成断续的小雨,中秋节前怕是无法放晴的。他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