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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知道我是否会杀你吗？”
“你想告诉我答案？”
“我也想知道答案。”
“可我为何要告诉你答案？”
“若我陪你喝，你可愿告诉我答案？”西门吹雪说着就拍开了酒封，将一坛陈年佳酿递过去，自己又拿了一坛，“若我先醉，自然任你处置。”
看着西门吹雪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叶孤城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你曾喝过酒？”
“有过一次。”
“你一人？”
“不，和你一起。”仰头又是一口。
叶孤城疑惑，“为何我竟不记得？”
“那时你刚刚被‘药魔’带走，而我带着你的剑，在你的墓前与你共饮了一坛酒。”
最值得尊敬的对手，最引以为傲的知己，最无法割舍的人，让我们共饮这坛酒。
那坛酒，叶孤城没有喝到，因为他尚在人世。
那么今日可能共饮？
叶孤城沉默了一下，突然也仰头灌了一口酒，“白云城的酒名传天下，我却从未饮过。”
“无妨。待回到白云城，你我再饮便是。本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你这里只怕千坛亦有了。”
“这里除我之外只有你来过，这里的酒也只有你我喝过。”
“但我不懂酒。你让我饮此酒，岂不是暴殄天物？陆小凤倒是懂酒，你却偏不让他进。”发觉坛子空了，叶孤城随手一丢，又拿起一坛。
“有时候好酒如好剑，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剑，什么样的人喝什么样的酒。”西门吹雪也重新拿起一坛，“这酒我只与你共饮。”
“你明知我不喝酒，而且你也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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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若与你一起，我愿意喝酒。”
“哦，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叶孤城说着微一偏头，“那时你的剑未必救得了你。”
西门吹雪闻言，似乎低笑了一声，“你若愿意，只管来取。大好头颅，唯赠知己。”
叶孤城仿佛也笑了笑，嘴角隐约勾出了一个弧度，“西门吹雪，你喝醉了。”
“我酒量很好。”
“是么？”
“那一次我倒真是醉了。我曾发誓，绝不许任何人动你分毫，可到头来我不但没能守住你，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找不到。”万梅山庄的实力是世人共睹的，江湖中任何事只要万梅山庄插手，便只能依着西门吹雪的所想发展。西门吹雪对自己的能力也很有自信，所以当他发现叶孤城的尸身被盗走，而且寻不到蛛丝马迹时，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绝望。
就好像那时怀抱着一具冰冷的身体。
陪伴他的，依然只有剑，寒铁剑，剑不离身。
若是将乌鞘古剑也葬在那座空墓中，是否也算是送到了叶孤城身边，从此剑不离身？
“如果‘药魔’没有离世，也许直到现在我也不会出谷。”叶孤城抱起第四坛酒，“那时我没有想这么多，让你担心了。”
“无妨，你平安就好。”他不想知道药魔究竟如何在他眼皮底下带走叶孤城，若这能换叶孤城的生命，他愿意做这笔交易。
“当时…让你费心了。”叶孤城仰头喝了一口，觉着鼻间只余浓郁的酒香，脑子里却很清醒地闪过几个画面。
一个弑君逆贼的下场，不是死，而是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他只求一个体面的死亡。魂归黄泉后人间一切事，他都不会知晓。
皇帝又能做什么？
但西门吹雪抱着他的尸身，在大内侍卫和江湖人士面前扬长而去，剑气散开，无人敢上前半步。
从此万梅山庄里多了一座孤坟，一座空墓，一座衣冠冢。
朝堂不同于江湖，西门吹雪此番作为，便是无视天子之威。
而这其中的因缘，只有经历后方能知晓。
“我定然要将你带走。”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如何能被他人玷污？如若失败，那便共赴黄泉。
西门吹雪会败么？当然不会。那场璀璨夺目的惊天一战不但没有削弱他的实力，反而让他的修为更加精进。不必拔剑，周身的剑气已让他此行畅通无阻。
“可是西门吹雪你…”一直心有它念，叶孤城并没有留心自己究竟已喝了多少，现在才突然发觉头有些沉重，手也有些不听使唤。
这种感觉让他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怎样？”西门吹雪看在眼里，只并不提及。
“那一战，你可有不满？”觉着似乎清醒了一些，叶孤城这才接着说道，“那一战，并不如你所希望那般。”
西门吹雪对此的确有心结。那一战于他二人都不公平，没有生路的叶孤城不败而败，偏移的剑锋让西门吹雪不胜而胜。所以哪怕西门吹雪因此战而获益良多，他仍有心结。只是这些却不必对叶孤城言道，因为有些在过去万般重要的事如今已微不足道。
“那一战，不过两个字，成全。”
“的确。真正说起来，还算不得比武。”感觉到手里多了一物，叶孤城看了一眼，下意识地仰头。佳酿灌入口中，他才反应过来，不由苦笑了一下。他已有些醉了，所以才放下酒坛。可西门吹雪似乎打定主意，要看他是否敢在万梅山庄喝醉，又将一坛酒放在他手里。
那么西门吹雪，如若你我重现紫禁一战，而我也再次偏移剑锋，你又会怎么做呢？
大好头颅，唯赠知己。
说这话时，你是否真的清醒？
但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究竟敢不敢在万梅山庄，在你面前喝醉。
这是叶孤城平生第一次喝酒，也许也是他今生唯一一次喝酒。
头越来越沉重，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此刻别说执剑了，只怕站稳都不是易事。
喝醉，却原来是一件易事。
叶孤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酒，果然不是好东西，还是不沾为好。
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稳稳地托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叶孤城有些吃力地抬头，眼前模糊得很，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不过想来应该是西门吹雪吧，“你，竟没醉？”
传来的声音仍然低沉，却是有些口齿不清，西门吹雪轻轻弯起嘴角，扶着那人倚着墙角坐下。他虽甚少饮酒，酒量却极好，就连陆小凤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叶孤城动了动，似乎觉得背靠着坚硬的墙壁很不舒服，模模糊糊地身子一歪，头就枕在了西门吹雪肩上。
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西门吹雪慢慢抬手揽住，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嘴边却露出一抹苦笑。
这的确是他为叶孤城设下的一个陷阱。
他实在想知道为什么叶孤城会对焕然一新的仙居不满，而且还不肯直言。这个念头困扰了他好几日，以至于今早练剑时都心神不宁，一套剑法竟半途而废。所以他才定下此计，为的就是要探知真相，而给叶孤城送去早膳也是为了避免酒后肠胃不适。
酒后吐真言，应该是有几分道理的。
而且他也相信，如果说剑法上他与叶孤城不分伯仲，酒量上叶孤城绝非他的对手。
西门吹雪的自信很正确，可惜有一点他没有想到。
叶孤城的酒量不好，酒品却是极好。
此刻喝醉的人安静地靠在他肩上，不说一个字。
西门吹雪告诉了叶孤城自己的答案。
他的剑下并非没有未亡人。但只有一个，便是叶孤城。
即便是在紫禁之巅，也是叶孤城自己选择了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西门吹雪不杀人而杀人。
可西门吹雪要的答案，又该如何得到呢？
罢了，什么答案能比此刻的时光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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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暴风雪的势头渐渐弱去，天空恢复了一丝明湛，逐渐晴朗起来。叶孤城也终于结束了＂禁足＂的生活，花了两日的工夫将万梅山庄彻底走了一遭。
雪后的万梅山庄别有一番景致，一眼白茫看去，就如它主人的白衣，清冷彻骨。呼吸着清寒的空气，叶孤城抽出腾空剑，身形拔地而起。
西门吹雪也曾随心而起一场剑舞，那是在天地的见证下送给他的生日贺礼。
剑神的剑第一次没有杀气，收敛了素日的锋芒，随着剑主的心而动，自是一种洒脱。
而相比于那时的清泠，此刻叶孤城的剑舞更似白云的缥缈空灵，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人心，却不会为人心所控。
腾空剑在龙吟后归入鞘中。
叶孤城身上不带丝毫剑气，足下一点已飘然回到仙居。推开门，眼前一袭白衣，却是西门吹雪在等他，一旁的桌上还放着两个收拾好的包袱。
自那日从酒窖出来后他就没有再与西门吹雪见面，甚至练剑时也没有碰上，有时问起管家也只道庄主有要事忙碌，请叶城主见谅。叶孤城不以为然，也没有追问，只每日如常练剑，偶尔看看书，再一脸淡然地面对着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一桌温性食物。
＂你要出门？＂西门吹雪每年会选择背叛朋友忘恩负义的人拔剑，这个习惯叶孤城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西门吹雪并不喜欢出行，每年出万梅山庄的次数都寥寥可数，还有不少是因为陆小凤带着一身麻烦来请西门吹雪帮忙。后来为了白云城的事长时间离庄，这于西门吹雪已是破例。这次好容易回来，竟不多住几日？
＂是我们。＂西门吹雪将两个包袱拿上，＂走吧。＂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西门吹雪一面说一面往山庄大门走去。门口管家早已准备好了两匹脚力极好的纯白色骏马，配着精致的马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叶孤城生在白云城，长在白云城，只是去过中原几次而已。而飞仙岛地处南海，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船只而非马匹，所以叶孤城的骑术并不似他的武功那样出彩，不过应付日常需要绰绰有余。
轻轻扬起马鞭，在一片雪尘中两道白色的身影离万梅山庄越来越远。西门吹雪扫了一眼和自己并驾而行的人，既是一同离开万梅山庄，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可他事前并没有征求叶孤城的看法，事中也没有问对方是否愿意，而是直接将人拉走，事后也不打算解释。
而他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
叶孤城不喜仙居，万梅山庄里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地方，那不如一起离开。天下之大，若能相伴驰骋江湖，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再说叶孤城难得有时间不去操心白云城的事，换一身轻闲。何况之前的事叶孤城心里必然是明白的，可仍然一字不提，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西门吹雪不经意地一皱眉，既已出了万梅山庄，这事不提也罢。
＂你想去哪里？＂
＂我离开白云城，是因为你邀请我去万梅山庄。如今又是你要我一同离开，怎么反倒问我要去哪里？＂
西门吹雪想了想，＂川西一带，你可曾去过？＂
＂不曾。＂
＂那我们便往川西而行吧。＂
叶孤城点头。中原他只去过京师一带，这次来万梅山庄也是见了不一样的风景。只要白云城无事，能与西门吹雪一道走一趟也是一件好事。
一路上西门吹雪便将川西的景致和风土人情拣要紧的说与叶孤城听。西门吹雪平日少言，可真要说起来虽不是舌若莲花的华丽，但也是条理分明，清清楚楚。
叶孤城听着，偶尔点点头，“你去过不少地方。”
“不过为了追杀人而已。”
这种事于常人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于西门吹雪却仿佛只是家常便饭。只要他愿意，任何事他都可以做。
＂对了，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是去了川西一带。你我这一去，倒不定能遇上。＂
想到那个去万梅山庄不是为了偷酒就是要请他帮忙的朋友，西门吹雪摇头。
＂另外关于上次来刺杀的三名黑衣人，之后可还有什么事？＂
＂没有。＂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对方这样做明显只是试探，可之后没有丝毫动作，如此小心谨慎，可见所图不小。＂叶孤城眼中倏地一寒，＂而且知晓你我的实力仍打消不了自身的欲望。。。你觉得会是何人，又想得到什么？＂
西门吹雪又摇头，＂我不知道。但这番你我出了万梅山庄，又不在白云城，或许在对方眼里是一个机会。＂
万梅山庄是武林中的禁地，白云城里也有不少高手，单说叶孤城身边的暗卫就不是好惹的角色，没有人会愚蠢到直接撞上去。
那样做只能表明两个字，自杀。
这大概也是对方选择在客栈出手试探的原因，只是不知目标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
“如果那些人的目标是你，那么既可以说是来试探你的武功，也可以说是求死在你剑下。你是否后悔拔剑？”
“不。”
“可你说过，你的剑是杀人的剑，但不会杀一心来求死的人。”
“那些人的目标也可能是你。”
＂你是否打算给他们一个机会？＂
西门吹雪一怔，＂我岂会给他们机会？＂
＂如此便是老天在成全了。＂
＂你我同游江湖，方是正经事。＂
叶孤城一挑眉，＂西门吹雪。＂
＂何事？＂
＂若你我双剑合璧，结果会如何？＂
＂一言为定。＂
我若与叶城主联手，何人能挡？画影和腾空，本就是不分离的双剑。
可这似乎是答非所问。
其实不需要探知结果，只需要一个承诺。
叶孤城微微一笑，＂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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