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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具具尸身，海面上漂浮着残碎的木块，叶孤城想到了＂药魔＂，想到了本应该魂归黄泉的自己。
中剑，中毒，被内功反噬，他一路走到了现在。
这一次他又在想什么？
眼前是一片火海，被九个相连的阵法包围着，谁也进不去，谁也出不来。
外面的人救人无门，里面的人逃不出生天。
曾经这里是当地颇有盛名的书香世家，出过朝中官员，也有江湖剑客。
但从现在开始，这里除了残垣断壁，什么也不会再有。
这里，是人间的烈火炼狱。
叶孤城看着眼前的火红，看着陆小凤用尽全力拉着卫家兄妹，听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听着卫云衣声嘶力竭的呼喊，脑海中闪过了万千念头。
迎待白云城主，死。
这就是代价。
他不知道究竟是对方有意留下卫家兄妹还是命中注定这二人尚命不该绝，但卫家数十条人命的惨死足以震惊天下。
而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是迎待白云城主。
＂云衣，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也不与叶城主相干。我定会找出幕后凶手，亲手报仇！＂
听着卫云懿一字一字地说，西门吹雪抬眼一扫，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人。他轻视人命，卫家的事不过让他有些惊讶，没有丝毫动容，毕竟对方没有直接把剑对准叶孤城。那么无论有多少人丧命，他都无动于衷。
但于叶孤城而言，卫家被灭一事用另外两个字形容更为合适。
挑衅。对一代剑仙之名的挑衅，对白云城主权威的挑衅。
无论何人，只要没有站在叶孤城的对面，就得死。
这究竟是个阴谋，还是光明正大的挑战？
＂花满楼。＂
听到车厢里传来声音，陆小凤拉了拉缰绳，让马车停下后转头。
花满楼点了点头，＂叶城主。＂
＂我要带卫家兄妹回白云城。你不必淌这浑水，还是回花家为好。陆小凤，你陪花满楼回去。＂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幕后之人暂且不敢直接招惹叶孤城，便往他身边的人下手。除了西门吹雪外，只怕所有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花满楼曾为白云城出力，他不想拉这样的人下水。而花家与白云城谈不上太多交情，及早抽身而退才是明智之举。
＂叶城主的好意花某心领了。只是花某心中已有计较，但请叶城主成全。＂花满楼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果决。
叶孤城听了，也不再多言。
对于花满楼的反应，陆小凤并不觉得意外。他自己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死而不悔，花满楼也一样。白云城好不容易得一时安宁，现在竟又有人要置叶孤城于死地。作为朋友，他们岂会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
叶孤城的事就是他们这些朋友的事。谁敢对叶孤城拔剑，谁敢对白云城不利，不但要过西门吹雪这一关，也要问过他们这些朋友。
但陆小凤有些好奇，花满楼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既不抛下朋友，也不让父兄亲人冒险。
答案很快就揭晓。
花满楼仍然是花满楼，嘴边温暖的笑容没有改变丝毫。
花满楼却已不再是花满楼，那个江南花家的七少爷。
他，只是花满楼。
忠孝或许两难全，但朋友和亲人并不矛盾。
至于名声，荣华富贵，他从不看在眼里。
至于名声，荣华富贵，他从不看在眼里。
“血浓于水，情浓于血。若当真有什么，花家不会袖手旁观。”陆小凤想了想说道。
“是我自己选择站在叶城主这边，所以如果真有什么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与花家相干。”花满楼摇摇头，“但愿这次白云城能够无事。”
“叶孤城的手段天下皆知。我很好奇这次又是谁，居然和叶孤城叫板。”陆小凤说着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好酒！”
“自然是好酒。”白影一闪，叶孤城踏上甲板，“不好的酒，你也不会喝。”
“白云城的酒当然都是好酒。”
“花满楼，你无需如此。”叶孤城转而看向似乎永远都温润含笑的人，想起了那日自己与无影交手时花满楼冒着被剑刺中的风险也要来帮助自己的事。
“既是花某自愿的，便谈不上是否需要。”
花满楼性子随和，平易近人，但也有自己的执拗，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叶孤城虽与花满楼的性情有很大不同，倒也了解这种人。当下不再提起，只道了一声“多谢”便离去。
“你不会不淌这趟浑水。”
“我这样做，并不只是因为我当叶城主是朋友。”
“那还有什么缘故？”
“能够使出‘天外飞仙’那种剑法的人，必然也是天外飞仙。”
“那是当然。”
“可这样的人却生来注定要坠入凡尘，甚至深陷泥沼，没有选择。”
陆小凤默然。
“那么作为一个局外人，我也应该做出这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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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不似过去几次乘坐寻常的客船返回白云城，这次他们所搭乘的是历任白云城主的“龙舟”。船身和高高飘扬的旗帜上都是精致灵动的白云图案，这艘船行在南海上不需要任何护卫，因为无人不知它的主人就是白云城的飞仙，南海上的王者。一路行来，路过的船只都纷纷避让，鸣笛致意。
西门吹雪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身走到三楼尽头的房间前，轻轻敲敲门。
“进来。”房中传来低沉稳重的声音。
这是叶孤城的房间，布置与他在城主府里的卧室一模一样，精美而大气。叶孤城在生活上从来都是王侯作派，有时甚至可以令皇帝也自叹弗如。他的眼光又是极好，看似随意的点缀完美地衬托着他不可一世的身份。
如今已近残冬，又是在南方，空气中的寒意相较于那时在万梅山庄的感受自是薄弱了许多。叶孤城便半倚在床上，腿上搭着白色的绒毯，整个人靠着用银线勾勒出云纹的白色软垫，手里拿着一叠零落的文书。
西门吹雪皱了一下眉头，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弯下身先是将披在肩上的衣裳系好，又顺手将床边红木衣架上的白狐披风取来，将人仔细裹住，“屋子里为何不摆上火盆？”
被柔软的狐毛弄得颈上有些发痒，叶孤城愣了一下，看着毫不客气地替自己做主的西门吹雪叹了口气，“这里是南海，又不是万梅山庄，哪里用得着那东西？”
西门吹雪一挑眉，显然并不认同。不过叶孤城的话的确提醒了他，这里是叶孤城的地盘，上上下下都奉叶孤城的话为圣旨。江湖上剑神剑仙虽是齐名，万梅山庄的名头也不亚于白云城，但是…想着西门吹雪一抬眼，对上了一双星眸。
如果可以将人的眼睛比做夜晚的星星，那这一双眼一定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它的光芒，即便繁星皓月当空也无法掩盖。
此刻那眼里仿佛添了一丝朦胧，就好似山间缥缈的云雾，让人看不清那眼底的光芒。
却偏是能勾动人的好奇心，忍不住就想一探究竟。
西门吹雪的目光微微一动。
因着这段时间来的精心调理，叶孤城的肤色不再因“流云”而苍白，而是恢复为如玉的润白。视线顺着高挺的鼻梁而下，修整得很好的胡须下是红润的薄唇，因着说话的缘故微微可以看见几颗皓齿。
西门吹雪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异样，好在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你在想什么？”发觉西门吹雪维持着给自己系披风的姿势一动不动，叶孤城皱了一下眉。
“没什么。”收回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西门吹雪冷静地收回手。
叶孤城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他也来不及说什么，因为一阵风从原本关得好好的房门灌入。
应该说门是被撞开的，而始作俑者自然是陆小凤。
“叶孤城，你帮我说说，我要酒他们居然不给我…呃，西门你也在啊…”是他的错觉么？怎么觉得房里的气氛怪怪的？难不成这两人吵架了？这样的两个人也会吵架？若是真的，传出去只怕是天下第一的奇闻！那西门拿着剑也是因为和叶孤城吵架？哎呀，既然只是吵架，那又何必动手呢？一眼又看见床上的一抹白影，陆小凤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胡子，脚下往后退了两步。
西门，你拿着剑到底是不是因为和叶孤城吵架？
“船上没有准备太多的酒。待到了白云城，随你喝。”将文书放进袖中收好，叶孤城从床上起身，“很快就到了。”
白云城的佳酿随便我喝？陆小凤一下子就乐得眉飞色舞。可一看见一直拿着画影剑没有放下的西门吹雪，他就懒得再去想这剑到底会为何出鞘，赶紧说道，“叶城主你可不能食言！我先去找七童了…”
“叶孤城。”
“何事？”觉着白玉冠有些松了，叶孤城便将头发解开，另用一支玉簪插上。
“你可愿再醉一次？”
“我不懂酒。但我相信陆小凤的说法，万梅山庄的酒绝对是好酒。而能够与万梅山庄的酒匹敌的当然是白云城的酒。可是老天这次似乎并不打算成全你。”
“但我们不需要老天成全。”西门吹雪将腾空剑递到对方手中。
一炷香的工夫后六人登上了飞仙岛。
虽家中刚刚遭逢巨变，但白云城中的景象还是让卫氏兄妹眼中一亮。城中很平静，完全没有风雨欲来的迹象，人们看到叶孤城的车驾脸上都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哥哥，我记得叶城主曾经是谋逆的罪臣。”
“是。”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需要避讳。身败名裂，但一切都已是往事云烟。
“可我现在觉得如果叶城主当皇帝也不是一件坏事。你看这些人，生活得那么好。”
“都说叶城主世外仙人，本不应涉足红尘。若的确是真龙降世，白云城已是足矣。而且听说叶城主只是帮南王世子夺位，并不是要自己当皇帝。”因兄妹二人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卫云懿才敢说出这番话来，但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
“可我还是觉得叶城主既然是前朝皇族，又有君临天下的才干，手里还有那么雄厚的实力，做皇帝是理所当然的。那个南王世子，肯定没有叶城主厉害！”
卫云懿想了想，最后苦笑着摇摇头。叶孤城确如谪仙，这样的人物就似巍峨高山上的千年白雪，世外仙客不应该被红尘沾染。可卫云衣的话也有些道理，这样的人物确实应该站在人世的最高处，于武学一脉是剑仙，于天下则是君王。
所以或许现在的格局就很好。白云城，南海，就是叶孤城的天下。他用手里的剑守护着这片天下，保护着他的子民。而腾空剑，腾空，剑如其名，人如其剑，它的主人是世人口中的传说，剑客心中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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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三辆马车直接由正门进了城主府。
车夫刚刚将马车停稳，陆小凤就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然后很自然地转过身伸出手，“七童，小心。”
花满楼含笑摇摇头，倒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搭着陆小凤的手下了马车，“我忘了问你一件事。”
“哦，那你现在只管问。”
“你素来晕船，这次却还好。可是寻到了什么秘方？”
陆小凤愣了愣，这才发觉自己这次来白云城竟一点晕眩恶心的感觉都没有。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这白云城主的船和别的船不一样？或者船家有独到的功夫？陆小凤很认真地想了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叶城主，你答应了白云城的酒任我喝的，可不能食言！”
白云城主的船确实不一样，船家的功夫也的确是好，可要说到真正的原因，当然是难得一尝的好酒！何况有了叶孤城那句话，他也没有心思晕船了。
刚刚走下马车的叶孤城淡然地吩咐下人给陆小凤、花满楼和卫氏兄妹准备客房，再准备些酒送到陆小凤的房间。
为什么只准备四间客房？陆小凤看着与叶孤城一同离去的西门吹雪的背影，忽然抚着胸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一转头，“七童，你笑什么？”
“陆小凤，适才我闻到了一股酒香，应该是…”
不待花满楼把话说完，陆小凤顺手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下人，“我的房间在哪里？”
卫云懿在旁见了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一路同行，他也知道陆小凤对美酒的喜爱，所以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哥哥，西门庄主不是叶城主的客人吗？”私下里卫云衣倒是把这话问了出来，“我觉得叶城主待西门庄主好像有些不一样，而且西门庄主待叶城主也不一样。”
卫云懿点点头，两个相伴站在剑道巅峰上的人相互间自然是不一样的。
“真想不到。”卫云衣忽而幽幽一叹。她一直都期待着能够来白云城，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圆梦。
妹妹的心事，作为兄长也知道一些。拍拍她的肩，卫云懿很温和地说，“虽说如今我们身负家仇，你的幸福也是一等一的大事。叶孤鸿也住在城主府里，我…”
卫云衣连忙摇头。叶孤城的话她没有和兄长提过，现在也不想说起。微微垂下眼，她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哥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暂且不想提这件事。”
“为什么？”虽说卫家被灭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