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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来了。”一时高兴，六祸苍龙竟忘记了现在还不是他们君臣相宜之时，手就这么自然的伸了出去拉住了寂寞侯冰凉的手。
寂寞侯眉心几不可见的一皱，出人意料的没有挣开，但是六祸苍龙却在他皱眉的瞬间放开了手。
他怎么舍得，怎么能舍得让眼前的人有一丝的勉强！
“先生来得正好，此地风景不差，先生惯看飞流直下，偶尔看一次海景想来也别有一番滋味。”转身，六祸苍龙不再看寂寞侯，目光继续落在不断翻涌的海水上。他不舍寂寞侯，却也无法直视那隐晦深藏的抗拒，所以他只能别开眼不再看。
“袭灭天来对上六祸先生败退而走，也难怪先生现在有此闲情。”
恩？寂寞侯此意让六祸苍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先生有话直说。”
“汝可知公开亭上对于三月浩劫的细节已经被全部公开了？”
本来只是眼中有一丝诧异，这下是全部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六祸苍龙诧异的不是三月浩劫被公开，而是寂寞侯居然会特地来此告诉自己。这种小事，就算整个南武林全民激愤，但只要中原正道那几个明了大是大非的顶梁柱出面也总能暂时压下来，以如今的形势，一页书和殷末箫断没有放手不管自己的道理。
这点自己知道，寂寞侯更该知道，会放出这种风声，袭灭天来打的不过就是浑水摸鱼最好能寻机乘虚而入的主意，何况就算是白忙一场什么都没捞着，只怕只要自己不太舒心他也就能舒心不少。
寂寞侯看着六祸苍龙的表情也知道他在诧异什么，他在此之前不过是觉得六祸苍龙真的和第一次见面来要他辅佐的时候不一样了，对于未来可能会成为自己主君的男人，自己应该要有所了解，好吧，不是有所了解，而是必须要了解透彻。
但是刚刚这个男人拉着自己手的时候表现的十分自然，仿佛这个动作做过了千百次一样，那喜悦也同样不参杂任何一点杂质。
寂寞侯不懂，六祸苍龙对自己有不正常的感情他看得出，他对此不厌恶，因为他对此无感，何况这本就是一个很好的筹码。他已经等得太久了，他的身体和他的耐性都已经处在了告罄的边缘。
六祸苍龙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天命，何况这个天命就现在看来已经有了什么质的改变，而且这改变还是往好的方向去，于是他更加小心的告诫自己要谨慎，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可是现在他却真的不懂了，若论常理，若真是喜欢又怎会轻易放手，毕竟刚刚他没有反抗不是么？可若是不喜欢，那六祸苍龙在见到自己那一刹那不自觉流露出的纯粹欣喜以及一丝丝缱绻又是什么？
这一刻，一代堪比清香白莲的智者也迷茫了……
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另不远处的另外两人侧目，不过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惜浪滩很快迎来了一群吵杂的江湖人，为讨公道的江湖蠢人。
看着那些冲进来的江湖人，寂寞侯的眼底掠过一丝深刻的厌恶，这份厌恶六祸苍龙没有感同身受但深知这厌恶从何而来，再聪明的人一旦陷入死角想要再拽出来，除了当事人自己钻的头破血流之外几无他法。
六祸苍龙对于这些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的江湖人丝毫没有在意，当然，此刻他也不愿旁生枝节便宜了袭灭天来。
不过是些匹夫草莽，六祸苍龙双手轻抬，脚下着力，一道看不见的气墙随之出现，将他们一行人和那些涌入的江湖人隔离了开来。
众人突破不了气墙，谩骂叫嚣之声不绝盈耳。
“让先生听到这污秽之音是吾之过，吾实不应留先生陪吾在此地看景。”
这种时候还只想着和寂寞侯赔罪，木姥姥看了看全然不把那帮子人当一回事的六祸苍龙，又看了看越骂越过分的那些人，不由心下赞叹，如此涵养当真非凡人所能及。
又是一阵吵杂，一道霸气的声音突兀的闯了进来：“六祸苍龙！汝也有今天么？”
“哈，看了六祸先生是要被反噬了。”
六祸苍龙毫不在意的耸肩：“所谓背叛，不过是有人给了更高的价码而已。”何况这人，吾从未承认过。
“是么？据吾所知，六祸先生从出玄机门开始，毘非笑就好像已经被先生排除在外了吧。”所以你本来就没想要再给这个人什么价码。
对于寂寞侯的吐槽，六祸苍龙仅是一笑便转头对着来人淡漠道：“毘非笑，吾说过，别让吾再看见汝。”
“哼，六祸苍龙，当年汝迷惑吾等五人为汝杀了南武林多少人？如今事败就想着要把这些事都算在我头上，今日吾要汝为那些死去的人偿命。”
毘非笑说得大义凌然，六祸苍龙却笑了，那讥诮令本就英俊犹如斧刻一般的脸更显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没有理会毘非笑，六祸苍龙侧首对寂寞侯道：“先生，汝说还会有人来么？”据他所知，汲无踪应该已经清醒了，清醒的汲无踪肯定会来找自己，尤其是这件事被放在了公开亭以后。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破开鼎沸人声，一道清越傲然的诗号在惜浪滩上响起：“壮志凌云伐长空，漂泊天涯问侠踪。今，一夜千里；明，笑看苍穹。”
众人抬头，就见一潇洒沉稳的人影卓然而现。
“腾风，汲无踪。”眼见来人，六祸苍龙缓缓勾起了嘴角，似叹似感：“真是久违了。”
“汲无踪，来得正好，你我联手将这个罪魁后手绳之于法。”毘非笑深忌六祸苍龙之能为，故而他一见到汲无踪就忙不迭的开始拉同盟，毕竟两个打一个底气也能稍微足一点。
汲无踪不过用余光瞟了一眼毘非笑，这样的人一看便知心术不正，所以连话汲无踪都懒得回。
伸手轻触眼前由六祸苍龙所起的这道看不见的屏障，出人意料之事发生了，汲无踪居然毫发无损的穿过了那一道屏障，近身来到了六祸苍龙面前。
毘非笑一惊，学着汲无踪一般伸出手去触及那到屏障却被上面的劲力反弹了回来。
“族长。”八津蛮赶紧扶住毘非笑。
“这……这怎么可能！”凭什么汲无踪就能毫不费力的通过，自己只是碰了一下就被弹了回来，这不科学！
恼羞之下，毘非笑怒道：“给吾攻。”
一声令下，黑夷族所属纷纷对着那道气墙放出各种各样的招式，可惜全部被反弹了回去。
气墙之外热闹非凡，而气墙之内则份外安静。
汲无踪默默看了六祸苍龙半晌，面色颇为复杂。
见不得眼前这个如风一般潇洒的男子在自己面前这样纠结，六祸苍龙率先打破了沉默。
“汲无踪，汝来杀吾，还是来助吾？”
“三月浩劫，汝到底因何缘由？”汲无踪这一次在康复过程中没有受到六祸苍龙的阻扰，而且他会出现在此也是因为殷末箫的拜托，在他答应之前，殷末箫也将六祸苍龙和他们说过的话告诉了汲无踪，念及往日相交，汲无踪竟然莫名的愿意给六祸苍龙一个亲自解释的机会。
“为吾之愚不可及的理想以及不可告人之野心，所以吾利用了汝等，一切罪恶，吾自愿一力承担。汝非他人，若汝现在就想吾给汝一个交代，六祸苍龙自不避让。”
没有真诚的神情，也没有痛苦的颤音，六祸苍龙不过负手站在寂寞侯身边说得坦然，说得淡漠。
“吾凭什么再相信汝？”汲风剑已被握在手中。
“一夜飞驰，百里猎首，腾风汲无踪，汝之汲风剑可为汝一洗当年被吾哄骗之辱。”
汲无踪眼一冷，汲风剑出鞘，剑如疾风毫无任何阻碍的刺进了六祸苍龙的心口，然，剑入两寸而止。
剑刺入身体的时候，六祸苍龙因着疼痛，闷哼了一声。
被气墙所阻隔的毘非笑看了却是大喜过望，身体所有的细胞仿佛都在叫嚣，刺进去！刺进去！只要再刺进去一点，这个令人俱畏的皇者就再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了。
毘非笑的愿望汲无踪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他也只会报以冷笑。
抽出汲风剑，剑尖带出一串血珠：“吾再信汝一次。”猛然转身，汲无踪对着外面的人道：“异度魔界对吾神州虎视眈眈，三教灵玉更是紧要非常，六祸苍龙受一页书委托保护灵玉寄主，汲无踪则受法教教祖所托前来防止魔界乘虚而入，若是南武林三月浩劫的苦主，待此事一了，吾等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现在请诸位离开。若是异度魔界的探子，大可留在此地，汲风剑恭候赐教。”
于是不离开就是魔界的探子，不离开就是不给一页书面子，正面和汲无踪打起来就是要踩殷末箫的里子。
在场的人即使没有高深的武功，但是也没人是傻缺，于是退走的人比来时还快，深怕跑得稍微慢一点就有可能被一页书以中原叛徒为由给吼死。
第18章 第 18 章
闲杂人等都走了，唯有隶属毘非笑的黑夷族没有离开，毘非笑见无机可乘就要离开，这时六祸苍龙抚着已经止了血的心口笑了：“汝现在想走，不嫌太晚了么？既然不愿意听吾之言，那就该有所觉悟。”
看着向自己笑着缓步走来的六祸苍龙，毘非笑浑身发凉，心里把袭灭天来骂了一遍又一遍，连带着一步莲华也顺便被他给问候到了。
一步一步，每一次的脚步声都好似打在毘非笑的心上一般。
黑夷族善使毒，身为族长，毘非笑更是其中翘楚，六祸苍龙心知不能给他下毒的机会，故而在他撤去气墙的一瞬间，人也同时动了。
六祸苍龙雄才伟略，于武道之上更有其高深的见解，加之他曾阅遍南武林各派秘籍，甚至还从其中悟出了创世诀。重来一遍，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越活越回去。
下一刻毘非笑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迎面而来的非是掌功居然是剑气，剑气并不纯粹，却不能等闲视之，什么时候六祸苍龙居然会剑了？这事本族长怎么不知道！真是越来越不科学了！
不及吐槽，毘非笑回神立刻动了起来，掌功急应而上，他之功力不差，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六祸苍龙看中，可惜他对上的是六祸苍龙。
也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他倒霉，剑，本不是六祸苍龙所善之艺，所以在对招挪移之间毘非笑也就是受了点皮肉伤。但是，那剑气就跟用不完似的，一道接着一道，连让他退走的空隙都不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不太纯熟的剑气下苟延残喘。
原来是在试招……汲无踪、寂寞侯、木姥姥乃至于一直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放开刀柄的风飞沙看向毘非笑的眼神都带了一点点同情。
被人拿来试招就算了，这试招试的还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族之长做到这个份上，哪怕待会他能够逃脱，回去之后也可以拿块嫩豆腐来撞头了，实在丢人那……
毘非笑又惊又怒又恨，这种戏耍一般的试招让他脸上狠色尽现，就在他要孤注一掷不顾其他人性命准备放毒之时，六祸苍龙先一步洞悉了他的想法。
对于毘非笑，他简直是太了解了，指尖气劲再凝，一道有别于刚刚那些剑气的剑气破指而出，令围观的寂寞侯凝住了目光，眼中带上了深思。
那道剑气，隐含龙气，不同于素还真的龙气剑，这是由十分纯粹的皇龙之气所凝，并且早已和六祸苍龙本身融为了一体。
明明已经错过了和皇龙之气融为一体的时机，如今却有如此纯粹的龙气，皇者天命却好似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这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那道带有皇龙之气的剑气仿若有所意识一般，追着毘非笑不放，眼见毘非笑疲于奔命，六祸苍龙眼中杀机一现，自己不要的狗也敢放肆，想要自寻死路他必然成全。
手上招式再现，啸天极刃应声而出，八津蛮见势不妙刚欲驰援，汲风剑芒一扫而过，贯体而入。
毘非笑和八津蛮同时一声惨叫，曾经叱咤黑夷族的现任族长和未来族长竟是同时殒命。
杀了毘非笑，对于八津蛮的死亡，六祸苍龙连一眼都没施舍，只对余下惊惧不已的黑夷族人道：“还不退开？”
这一声让黑夷族人如临大赦，人似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剑气散了，龙气居然还能自行回归，六祸先生总能让吾惊喜不断。”
六祸苍龙一顿，同样将声音逼成一线送进了寂寞侯耳中：“先生过奖了。”一语带过，非是不愿意坦诚以对，而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何况有些事情不说也罢。
解决了眼前不算危及的危及，汲无踪却没有离开，看着六祸苍龙，脸上复杂依旧。
对于汲无踪晦涩的眼神，六祸苍龙胃疼的表示他什么都没看到，只转了目光对寂寞侯道：“先生在外逗留已久，也该回去了。”
“汝怕吾会死在外面么？”寂寞侯忧郁深沉却又清雅的面容上会出现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心口剑伤的原因，六祸苍龙的手缓缓抚在了心口处，冷沉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唯有寂寞侯方能辨出的怒意：“先生心愿未了，六祸苍龙相信先生自会惜命。”
寂寞侯瞳孔微缩，试探浅尝辄止：“如君所愿，在下告辞，请。”
“汝真担心伊。”一直不曾开口的风飞沙突然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