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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压抑着他们。没人说话。他们在等着指挥官告诉他们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小队长马吉特下了马。“我们在这里扎营。把我的指挥营帐扎在那块最高的石头旁边。
加尔达,你负责安装营帐。我相信你能搞定这个简单任务?”
他的声音尖锐而沙哑,似乎不同寻常的大。一阵寒冷而刺耳的风嘶嘶地刮过河谷,卷起沙子扫过寸草不生的地面。
“您犯了一个错误,长官,”加尔达放低声音,尽量不打破这片寂静。“这里不需要我们。”
“谁不需要我们,加尔达?”小队长马吉特嘲笑着。“这些石头?”他拍了拍一块黑水晶石的侧面。“哈!头脑迟钝,迷信的牛!”马吉特的声音变得冷酷。“你们。下马开始扎营。这是命令。”
恩斯特马吉特伸展着四肢,显得很放松。他弯腰做了一些柔软练习。闷闷不乐的骑士们照他的吩咐做了。他们卸下马鞍上的行囊,开始安装半数人带着的小型双人帐篷。其他人拆开食品和饮水。
扎营失败了。无论多少次锤击都无法把铁钉打入坚硬的地面。每次锤子击打的声音在山间回响着,回声增强了一百倍,似乎是群山在击打着铁钉。
加尔达用剩下的手笨拙地挥着木锤,他扔掉锤子。
“怎么回事,牛头人?”马吉特质问道。“你是不是虚弱到连钉帐篷桩都不行了?”
“您自己试试?长官,”加尔达说。
其他人也扔下锤子,看着他们被挑衅的指挥官。
恼怒的马吉特脸色苍白。“如果你们连搭帐篷都干不好的话就露营吧!”
他当然没有选择试着自己把帐篷桩钉入石地。他四处查看,找到了四块黑水晶石围成的一块空地。
“把我的帐篷绑在这四块石头上,”他命令着。“至少今晚我能睡个好觉。”
加尔达照办了。他把绳子绑在石头底部,同时一直小声念着牛头人让死者安息的话。
骑士们试着把马系在巨石上,但恐惧的马儿们胡蹦乱跳。最后,骑士们在两块石头间牵了一条绳子,把马系在了上面。马儿们不安地挤成一团,转动着目光尽可能远离黑色巨石。
在手下干活的同时,恩斯特马吉特从鞍囊里取出一张地图,周围巨石的光亮表面让他想起他们的任务,于是他展开地图开始认真研究,但他没有注意到不会说谎的空气。他什么活没干都在流汗。
长长的阴影投向奈拉卡山谷,让它比晚霞映成焰黄色的天空黑得多。空气很热,比他们进来时热,但是西边不时吹来一阵阵冷至骨髓的风。骑士们没有带木头。因此他们只能吃冷干粮,或者说是试着吃。每一口都夹着沙子,他们吃什么都是灰尘的味道。最后他们扔掉了大部分食物。他们坐在坚硬的地面上,凝视着阴影。每个人都拔出了剑。不需要安排警卫,没人打算睡觉。
“嗬!看看这个!”恩斯特马吉特胜利地欢呼着。“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我们在这里花些时间是值得的。”他指向地图,然后指向西方。“看那些山脉。地图上没标出来。那应该是新形成的。我会让守护者留意此事。也许它们会以我的名字命名。”
加尔达看着那山脉。他慢慢站起来,凝视着西边的天空。一眼望去那铁灰和暗蓝色看起来的确很像地上升起的新山脉。但是,加尔达注意到了兴奋的小队长没注意到的东西。
这座山脉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扩张着。
“长官!”加尔达叫道。“那不是山脉!那些是风暴云!”
“你已经是头牛了,不要再是头蠢驴,”马吉特说。他捡起一点黑石,把这片奇迹之地标为马吉特山脉。
“长官,我年轻时在海上干了十年,”加尔达说。“我认识风暴。但是我从未看见过那样的!”
现在云层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升高,它浓黑的中心在翻滚着就像贪婪的多头怪物一样,它在越过山脉时咬掉它们的顶部,蠕动着要把它们整个吞掉。冷风增强了,从地上刮起沙子,刮进眼睛里和嘴里,它撕扯着指挥营帐,营帐猛烈鼓动着,绳子张得很紧。
风开始唱起那恐怖之歌,像是绝望的哀号,痛苦的尖叫。
被风冲击的人们挣扎着。“长官!我们必须离开!”加尔达吼叫着。“现在!在风暴降临之前!”
“是的,”脸色苍白的恩斯特马吉特颤抖着说。他咂咂嘴,吐出沙子。“是的,你是对的。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别管帐篷了!把我的马牵过来!”
黑暗中划过一道闪电,打在了系马的地方附近的地面。雷炸开了。震动击倒了几个人。
战马尖叫着乱蹦乱跳,猛甩着蹄子。还站着的人试着去让它们平静下来,但这没用。战马挣脱绳子,在惊恐中飞奔而去。
“抓住它们!”恩斯特尖叫道,但是大家只能顶住风。有几个人摇摇晃晃地追了几步,那显然没什么用。
风暴云横过天空,同阳光战斗并轻松地击败了它。太阳落下了,黑暗胜利了。他们头顶是夜晚,充满纷飞的沙尘的夜晚。加尔达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下一坷另一道闪电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躺下!”他吼叫着,自己往地上一倒。“平躺!离开那些石头!”
雨点像无数的箭一样从侧面攻击他们。冰雹就像铁头链枷一样砸在他们身上,切下皮肉撞出瘀伤。加尔达的皮很硬,冰雹就像蚂蚁在叮咬他。其他人则在痛苦和恐惧中大声呼喊。闪电在他们之中穿行,扔出它闪耀的长矛。轰鸣着的隆隆雷声震动了地面。
加尔达趴在地上,用双手拼命挖着地面。在电光中,他吃惊地发现指挥官在试着站起来。
“长官,趴下!”加尔达吼叫着想抓住他。
马吉特诅咒着向加尔达地手踢去。小队长顺着风摇摇晃晃地向一块巨石而去。他缩在它后面,用它巨大的体积挡住如矛刺的雨和如锤击的冰雹。他坐在地上嘲笑他的手下们,把背靠在石头上伸长腿。
电光让加尔达失明。爆炸声让他耳聋。霹雳的爆炸力让他飞离地面,又重重摔下来。这束闪电击中得太近,他听见了它刺穿空气的咝咝声,也闻到了磷和硫磺的气味。他还闻到了烧焦的肉味。他揉揉眼睛试着看穿闪光。当他的视力恢复时,他朝指挥官的方向望去。电光中,他看见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缩在石头底部。
马吉特的肉在一层黑壳下发红,就像一大块煮过头的了肉。烟从它上面冒出;风把烟连同烧焦的肉粒吹走了。他脸上的皮肤都被烧掉了,露出一口可怕的牙齿。
“很高兴看见你还在笑,小队长,”加尔达嘀咕着。“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加尔达尽可能缩在地上,诅咒着肋骨挡住了自己。
雨下大了,这似乎不可能。他想知道这猛烈的风暴能持续多久。似乎它能持续一生,似乎他生在这风暴中,会在这风暴中长大变老直到死去。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摇动着他。
“长官!看那里!”一个骑士爬到了他身边:“长官!”骑士把嘴靠在加尔达耳边,大声叫嚷着让自己的声音能在这如矛刺的雨、如锤击的冰雹、不变的风暴和比这一切更糟的死亡之歌中被听到。“我看见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加尔达抬起头,凝视着骑士所指的那个方向,凝视着奈拉卡山谷的心脏地带。
“等下一次闪电!”骑士大叫着。“那里!就在那里!”
下一次闪电不是一道而是一片,它用紫白色的光辉照亮了天空、地面和山脉。在这可怕光芒中有一片黑影朝他们走来,它平静地穿过猛烈地风暴,似乎风没有触及它,闪电没有动摇它,雷鸣没有吓住它。
“那是我们的人吗?”加尔达问道,他一开始以为那可能是他们中像马一样发狂逃跑的人。
但是他一问出问题就意识到这个不是。那个身影在行走而不是奔跑。它不是在逃离,而是在靠近。
电光消失,黑暗重临,身影消失了。加尔达急躁地等待着下一次闪电看清这个敢于挑战风暴之怒的疯子。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地面、山脉和天空。那个人还在那里,还在朝他们走来。加尔达觉得死亡之歌似乎变成了庆祝的赞歌。
又是一片黑暗。风停息了。雨减弱了。冰雹完全停止了。隆隆的雷声似乎在原地踏步等待那个奇怪黑影的稳定脚步,每次闪电它都在靠近。风暴飘向山脉另一面世界的其他地方。加尔达站了起来。
骑士们从眼中擦去水和泥,沮丧地看着湿透了的毯子。风很干冷,除了加尔达他们都颤抖着,他厚厚的皮毛保护了他,但是这也不能让他免受最严酷的寒冷。他摇掉角上的水,等着阴影走近到能听见喊话的地方。
闪着矛尖一般致命的冷光的星星出现在西方。似乎风暴尾部离去露出了星辰。一个月亮无视于轰雷升起了。现在那个阴影之有不到二十英尺远了,在银色的月光中加尔达能清楚地看清那个人。
一个青年人类,从他纤细、结实的身体和脸部光滑的皮肤可以判断出来。一头黑发剪得很短,只剩下红色的发茬。没有头发突出了他脸部的特征,高颧骨、尖下巴、嘴带着弓形曲线。这个年轻人穿着衬衫、普通的步兵短上衣和皮革鞋,他没有带剑,加尔达没有看见任何武器。
“站住,表明身份!”他厉声叫喊着。“就在那里停下来。在营地边缘。”
年轻人礼貌地停了下来,他举起手,手掌朝外以示手上是空的。
加尔达拔出剑。在这个奇怪的夜晚,他没有其他选择。他笨拙地用左手握着剑。这件武器几乎对他没用。不像其他的被截肢者,他从未学习过用这只手来战斗。在他受伤以前他是个熟练的剑士,现在他笨手笨脚的,很有可能伤到自己而不是敌人。恩斯特马吉特多次看过加尔达练习、摸索,然后哄然大笑。
马吉特现在再也笑不了了。
加尔达握着剑走上前。剑柄是湿的,很光滑,他希望自己不会丢掉它。年轻人不知道加尔达是一个失败的战士,一个过气人物。牛头人看起来有些可怕,但是加尔达惊讶于这个年轻人在他面前竟然没有畏缩,甚至没有真正打量过他让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我没有武器,”年轻人说,他低沉的嗓音同他年轻的外貌不相称。这声音的悦耳音调让加尔达奇怪地想起他在歌声里听到的某个声音,现在那歌声停下来了,似乎在崇敬地低语着。这声音不是个男人的声音。
加尔达靠近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像长长的百合花茎一般的纤细脖子支撑着头,红发之下的皮肤非常光滑。牛头人注视着那柔软的身体。手臂很强壮,穿着毛袜的腿也是。过大的衬衫湿透了,松松地搭在肩膀上。加尔达看不见那下面有什么,不能确认这个人到底是男是女。
其他的骑士聚在他周围,他们都盯着这个湿透的年轻人;他就像是个新生的婴儿。大家不安而警惕地皱着眉。这不怪他们。每个人都同加尔达一样在问同一个问题。以那些抛下子民离去的伟大神灵之名,在这个可恶的夜晚这个人在这被诅咒的山谷里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加尔达问道。
“我的名字叫米娜(Mina)。”
一个女孩。一个瘦长的女孩。她可能不超过十七岁……也许吧。但是即使她说出了她的名字,一个在人类中计较常见的女性名字,即使他从她脖子上光滑的曲线和移动的优雅能判断出她的性别,他也还在怀疑。她身上有着什么非常不像女人的东西。
米娜微笑着,似乎她能听到他没出口的怀疑,她说道,“我是女的。”她耸耸肩。“虽然这没什么区别。”
“靠近些,”加尔达厉声命令道。
女孩遵命超前走了一步。
加尔达看着她的眼睛,呼吸几乎停止了。他一生中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类,但是他从未见过有人,从未见过任何生物有这样的眼睛。
那双深陷的琥珀色眼睛不合寻常的大,瞳孔是黑色的,虹膜被一圈阴影包围着。没有头发让米娜的双眼看起来比所有的眼睛都大,它吸引了加尔达,像金色琥珀存下小昆虫的尸体一样束缚着他。
“你是指挥官吗?”她问道。
加尔达朝躺在巨石根部烧焦的尸体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现在是了,”他说。
米娜随他的目光冷漠地打量着尸体。她收回目光看着加尔达,他可以发誓他在那眼睛里看见了马吉特的身体。
“你在这里干什么,女孩?”牛头人质问道。“你在风暴中迷路了?”
“不。我在风暴中找到了路,”米娜说。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一动不动。“我找到了你,我被召唤了,我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