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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还是我们在友客鑫拍的呢。”
“酷拉皮卡你也记得啊。”
“当然记得。当时底片是给雷欧力保存的，不知道那家伙塞哪里去了。”
“可惜啊，要是照片上还有亚路嘉就完美了。”小杰说完端起杯子，不轻不重啜了一口红茶。
其实他非常不喜欢喝红茶，红茶味淡，还有点苦涩，放再多糖都掩盖不住茶叶的呛人。可自从醒来以后，身体竟然就多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习惯，红茶每日必备，尤其爱看灯光下泅了红的透明颜色。
酷拉皮卡扫了一眼桌面：送来的鲜奶和糖包都没动过。他觉得小杰是在从这些细节里妄图挽留住什么坚持住什么。奈何纵然是他，和小杰之间也有着深深的距离无法跨越。因此他只能闭口，装作一无所知。
小杰抬起头，无意义地盯着天花板：“其实我亏欠亚路嘉很多东西。对战尼菲比特之后，是她治好了我，我却一直没能正式报答。我还抢走了她的哥哥。我还占用了她生命里的大量时间，一直被她照顾着……”
酷拉皮卡的心微微一颤：“但是，她现在一定很幸福。”
“原来酷拉皮卡相信天国……”小杰笑了。
呼吸一下子粗重。酷拉皮卡只好拙劣地转移话题：“快晚饭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你的小辅佐官又要着急。”
出门已是红霞满天。猎人协会大楼的屋檐底下，不知何时挂起了一串又一串的风铃。玻璃，透明，又反射七色，从会长办公室的屋檐下一直延伸，一路挂到三人居住的小楼里。
晚风吹起的时候，满廊动听的清脆声响，在加上微光里辅佐官少年大大的微笑，似乎就能在黑暗中看到那个长发少女，脚步轻快翩跹如蝶，轻松自在就像吹过春天的一抹轻风。
酷拉皮卡想，小杰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怀念亚路嘉，这好歹也帮他舒缓了些痛苦吧。只是小杰却不敢如此怀念奇牙——从来不敢，因为一旦想起就会压抑不住情绪而崩溃，那么索性把痛苦捂烂在心底，穿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这三个月，与前副会长感情至深的会长大人竟然连坟墓都没去过。
当然这也让酷拉皮卡感到放松。不然，小杰如果问起“奇牙最后是什么表情”、“下葬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这类问题，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杰，我觉得，你不能逃避回忆。”
风铃歌唱中玫瑰色的云朵之下酷拉皮卡突然停住步子如此说。
小杰也停下，慢慢转过头来，眼睛里有不知名的光在闪动：“哦？”
“逃避回忆，不去回忆过去的幸福，能让你麻木，暂时脱离痛苦。”金发青年捏紧拳头。说接下去的话，他觉得他需要用到全身的力量。
“但是不去回忆的话，你是无法真正想起的——奇牙到底还留给了你什么。”
他期待着小杰的反应。他希望小杰自此能爆发，把真正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然后重新找到理由活下去。可意料之外，小杰完全愣住了，全身被定住似的站在那里，良久了一句话都没说。
淡黄色的路灯打在小杰脸侧，光线巧妙地藏起了什么。他只神情呆滞一动不动，脸部的阴影深浅勾勒，不知不觉中光阴好像已经爬过了长久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31
杰·富力士步伐如风带着不可抗拒的决绝直接踏进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看都不看周边的环境人物，把餐厅里等待的少年吓了一跳。
他迎上去，问随后回来的酷拉皮卡：“副会长，会长他……怎么了？饭都没吃就直接回房了，我喊他他也不睬我……”
酷拉皮卡神色疲惫，嘴角一抹笑，不知算是欣慰还是怅然。
“让他静一静吧，他需要思考。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少年显然没有理解。但副会长的神情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会没事——于是他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望着精心准备的晚餐。
房间外灯火通明，房间内，小杰却没开灯。
他的眼前像是燃烧着一片大火。酷拉皮卡的话像是最后一个关键的钥匙让他脑袋咔哒一声启动某个机关，紧接着世界璀然亮起，希望太大太重压得他胸口疼痛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尖叫，狂欢跳舞疯狂大笑要把生命失去的色彩全部燃烧补回来。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让凉气浸入肌肤，帮助自己冷静思考。
亚路嘉死了——他之前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因为他听到了哀乐，看到了沾染紫色毒药的玻璃瓶，还有医生开的通知书。
但这其实是最大的漏洞！也许是被一连串的悲剧打击到体无完肤，他竟然忽略了这个致命的不正常的地方。奇牙有多重视这个妹妹没人比他小杰更清楚，所以，奇牙那么思虑周全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亚路嘉死？
还有奇牙死了——他亲眼看着奇牙喝下毒药看着奇牙倒下去失去脉搏。但是葬礼呢？最关键的葬礼，他竟然一直被动处于昏迷中什么都不知道！
想通了其实就是这么显而易见而且理所当然的事情。奇牙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让他不要忘记他要一直爱他，这所带来的含义让人心惊肉体气息发颤。
小杰握紧拳头。
让自己闭上眼不去思念需要极大的决心需要雷霆之势，他在苏醒的那一瞬间强迫自己做到。
但得出结论恢复希望所需要的时间更短，所需要的决心也更大。
沉寂已久的齿轮终于重新开始转动，心底深处枯萎的藤蔓全部恢复绿色，郁郁葱葱将心脏整个缠绕住。
他没事——奇牙没事奇牙还活着奇牙肯定还在某个角落里好好的活着！小杰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竭力平稳呼吸，再睁开眼时只觉得眼睛烫得吓人胸膛内也有血液翻滚咕嘟咕嘟滚烫冒泡。
脑袋里炸开了烟花，巨响，灿烂明亮，整个世界都由此照亮埋在了风里面。
小杰不去想这个可能性是多么微小，不去想“如果自己推论错了”会带来怎样灭顶的双倍的痛苦绝望。他只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双腿的肌肉支撑着身体牢牢站住，他突然有了充沛的力量和怎么都用不完的念力。也许是依靠本能——爱奇牙揍敌客的本能——他蓦然推开了房门闯出去，踩得地板咚咚咚直响都熟视无睹，最后带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激动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墙壁上。
轰隆一声，细碎的灰尘中硬壳轰然崩塌。强化系顶端全力打出的拳头让整栋小楼碎裂，轰隆隆化作砖块泥土碎在地面上。瞬间夜风充盈了原本封闭的空间，小杰稳稳落地站在地面的一片断墙上，看到空旷的视野里酷拉皮卡翻身落地，狼狈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带着“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细碎绵长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杰，不要恨我。是奇牙让我做这一切的。”
小杰维持着出拳的姿势，滔天念压毫不留情碾展扑去。
金发的青年伸手将刘海拨到耳后，摇晃了一下，不得不也用上念来防御。饶是这样他也面色惨白，绯红眼的颜色熊熊燃烧，状态很不好。
“奇牙说，除非你自己发觉，否则我绝对不能多说一个字。”
“他说，如果你发觉了，证明你已经有勇气去回忆曾经的每一个细节，也就证明他带来的事件已经过去，协会重新稳定下来，你的工作量已经减少，你的使命也已经完成。那个时候如果你质问我，我才能给你答案。”
小杰听到耳朵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无限制加快，前所未有的坠空感让他像金鱼一般张着嘴，拼命喘气。
酷拉皮卡不敢与他对视，只好侧过头，轻飘飘的声音呢喃像在说一个遗世独立的美梦：
“杰，这是个好消息。奇牙和亚路嘉，都还活着。”
那一瞬间世界都失了声。
小杰抬起手触摸自己的脸，惊愕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满脸都是水。张开嘴一尝，舌尖微颤，又苦又咸。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32
Part 32
当找回声音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小杰还是不能好好说话——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一发不可收拾，似乎穷极一生的泪水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流尽了。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嘶哑虚弱：“他们在什么地方？”
酷拉皮卡却遗憾摇头：“我不知道。奇牙说，这要你自己去想，好好想一想，他都留下了什么，其中就应该有线索。”
最初的疯狂已经过去了，小杰慢慢稳定下来，眼睛不再充血通红。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刚刚哭得太狠，以至于打起了嗝，“你，你真的不知道？”
酷拉皮卡摊手。
奇牙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被小杰以外者找到的风险的。他所定下的地方，一定是除了小杰以外没人知道也没人会想到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所在。
或者更绝一点，那会是一个其他人就算想到，也永远无法到达的秘境。
小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用脚扫开瓦砾，找一块空地坐下，双手抱住膝盖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当初，我没有留下来当这个会长，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酷拉皮卡遥远地凝视他。
“小杰，这个 ’如果’ 是不可能存在的。你必须成为英雄，这是你的使命，你的任务。如果能逃离，奇牙早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了。”
“为什么。”青年盯着空中虚无的一个点，迷茫而不自知，“使命，任务，这是谁规定的！凭什么我一定要承受这些……凭什么奇牙要因此痛苦！”
声音不大，轻飘飘散开，却重逾千钧。在这重量之下酷拉皮卡简直有冲动将一切脱口而出，但他随即想到了奇牙惨白的脸还有几乎祈求的眼神。于是他掐住自己的脖子让窒息唤回理智。
画上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很多事情，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发生了。”
小杰再次深深吸气。
“总之，酷拉皮卡，谢谢你。这段日子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远方的风里似乎传来风铃的笑声。那笑声飘渺逐渐消失，清脆而且果断地吟唱一种别离。
金发青年瞬间理解其深意。
他苦笑：“这下，我们大概是真的，再也见不到面了。”
“我要去找奇牙和亚路嘉。所以对不起，酷拉皮卡，要永别了。不过永别也没关系，因为无论身处何方立场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似乎身体都变得透明，透过小杰的胸膛能看到对面天空里霓虹灯的亮光。
——奇牙现在应该在某个角落里偷笑吧。酷拉皮卡想。
他是小杰最好的朋友。奇牙是唯一的爱人。亚路嘉是最想要补偿的亲人。这份定位摆得很正，很治愈。可是小杰走了以后，留给他酷拉皮卡的，就只有孤独了。
他抬头看杰·富力士解脱而透明的笑容，想上前去将那只滚烫的手切切实实握在手里，以便留住这个灵魂留住现实的感觉。可是他迈不动步子，小杰的念压硬生生将他拒绝在外。
他便只好继续苦笑：“我们约定一下吧。至少，快死的时候，一定要通知彼此。”
小杰愣了会儿，然后眨了眨眼，郑重地点头：“好，咱们约好了！”
“你猜出来奇牙在哪里了么？”
“还没有……不过这几天我会拼命想的！很快就能想出来。”
“看来这栋小楼没有重盖的必要了。”
“啊，对不起，刚刚一下子太激动就失控了……哎，又要被比斯姬骂了……”
婉转把悲伤绕开，酷拉皮卡如释重负：“都最后了，就算她骂你，也珍惜收着吧。”
小杰挠头：“说到比斯姬她们……要是我悄悄溜走，你会不会有麻烦？”
“当然会有麻烦啊！”副会长大人哭笑不得，“世界会乱套的。”
“但是，等惊讶的情绪过去，大家也都能恢复正常了。安定的日子已经成为习惯，不再是非我不可。”小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眼神通透，“奇牙大概，一直在等这一天吧。”
酷拉皮卡微微点头。
念压柔和了不再拒绝了，他终于能上前去。他拉住小杰的手：“不说那些复杂的大事了。现在的问题是，房子塌了，我们需要一个住的地方，至少要住到你想起奇牙的线索为止。还有，要把你的小辅佐官从废墟底下挖出来。”
小杰这才恍然想起原来还有一个人。
“啊，咳咳，那孩子是会念的，应该没事吧……”
某断墙下昏迷的少年硬生生打了个喷嚏，然后提气醒来。
记忆铺排，定格在了房子崩塌。四周的封闭空间和泥土的味道传来刺激信号，让他一下子打破障碍跳了起来：“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