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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荻咬破舌尖,将一道精血喷至旗面上。那道黑潮越发洪大,号泣之声摇动得他们三人的魂魄都有些不稳。但想到乐令在其中被噬尽肉身,魂魄也污损至失去灵智,成为这旗中一抹冤魂,柳荻便忍不住仰天长笑,对一旁两名修士道:
“今日能将这姓秦的夺魂摄魄,炼到我的法旗上,也算是为我侄女偿命了。今天之事还要多谢高道友传讯,还有张道友出手破解那小子的阵法,柳某来日必当厚报。”
那老修士笑着谦逊几句,姓高的散修却是手抚拂尘,淡淡答道:“助人亦是自助,柳道友不必谢我。只是那秦家小儿似乎有什么能应对魔法的法器,你还是加些小心吧。”
柳荻不以为意地答道:“我这炼魂幡虽然才炼至制第二重天,但其中炼入了数名修士魂魄,谅他一个才入筑基的……”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眼前的天竟黑了下来,当空烈日化作一片极大的明亮星斗,仿佛就悬在人头上,摇摇欲坠一般。三人的声音都顿住,转眼望向炼魂幡幡面所裹之处。
那片本在号哭的残魂竟然安静下来,真像柔软丝缎一般听话地落到了乐令手中。柳荻惊讶难当,连忙摇动小旗,试图将那些魂魄收回,却怎么也收不回来。那姓高的修士双目圆瞪,将手中拂尘一抖,化作一股柔软光滑的洪流卷向乐令。
乐令却只将那片魂魄捧在手中,待拂尘缠来时,便将其化作一股细流缠了上去,啃噬着其上灵力与真炁,顺着细丝向那修士身上侵去。
眼看着那些污黑魂魄要侵到自己身上,高姓修士如烫到手般将拂尘扔下,厉声叫道:“你这是魔修手段,你门中若知道了,就是景虚老儿也救不得你!”
乐令冷笑一声,张口吹出一道魔息,引着那些魂魄紧缠上他。星轨图化成的空间同时震荡,一颗颗星斗中闪出光芒,交织成网,向着下方的柳荻罩去。
柳荻连连向炼魂幡上喷出精血,却毫无结果,那些魂魄仿佛已与法幡彻底失去了联系,只顾着缠向那姓高的。星网已兜头罩下,他不得已收起法幡,一手执剑向上方星网劈去。
四周阵法叠加,星轨图内的精气被老修士阵法掠夺,星光竟被柳荻劈散,点点被吸入了老修士手中阵盘里。
乐令向前跨了一步,手中招出玉色飞剑,将一道真炁点入,剑上便浮起一道充满诱人的死亡之意的虚影。那道剑影浮至空中,边缘已被吸得模糊不清,他只如不见,向着老修士用力斩去。
剑光斩落之时,星轨图化作的那片天幕中似乎响起了细细魂魄号泣之声。老修士手中阵盘蓦然染上一丝不祥的血迹,而后从中断裂成了数块,撕落到地上。其上很快滴落了点点鲜血,其肉身也被劈成两截,一点魂灵自他脑中逸出,被乐令赶上一步握在手中,随手装入了袖中。
星轨图之力随着这变化大涨,漫天星光结成耀目白网,将柳荻手中飞剑灼化,而后向着他身上紧紧箍去。乐令再度挥剑,将柳荻斩为两段,取了他的魂魄装入袖中,而后将地上的炼魂幡召入了手中。
一道魔气透入,那些魂魄之势又涨了数倍,不惧法术之威,追着姓高的修士咬去。那名高姓修士手中飞剑拂法皆被魔气污损,只凭着几个初关法术抵挡魂魄,身周已隐隐笼上了一层黑气,肉身也被嘶咬出了数个口子,血肉皆化为污黑。
魔气渐渐侵入他灵台之处,那名修士已状若疯狂,一面抵抗冤魂,一面对着乐令嘶吼:“你这魔修,竟敢混入罗浮,云真人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回去揭露你的真面目……”
乐令微微一笑,摇动手中炼魂幡,将他的魂魄生生自肉身中扯了出来,将一道魔气点入其命魂之中,以魔门搜魂之法将令他说出自己的身份。
“云铮找来杀我的人,竟死在了秦休所送的法宝上,这倒也有意思……”乐令摇了摇头,将那已无用的魂魄打入炼魂幡,顺道又把老修士的魂魄封入,只余下柳荻的魂魄钉在空中。
此人所用的也是魔修手段。再加上入门法会上那人,这道法昌明的黄曾州中怎么竟有这么多使用魔门法器之人?
他将魔气点入柳荻命魂内,欲再施搜魂之术,那道魂魄中忽地闪过一道乌黑死气,从中“砰”然炸开。乐令抬起手中飞剑挡了一挡,爆炸声过后,那道被他钉在空中的魂魄竟已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也寻不到了。
好手段,不叫人搜魂么?利用这些独来独往的散修,无声无息地将本门势力侵入东方诸州……不知是哪一派在幕后推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散布在外头。
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指端迸出一股纯阳真火,烧化了地上三具尸首;又将炼魂幡恢复原状,放入阴阳陟降盘中,一体收入丹田。
星轨图化出的界域消散,重新露出乐令青衫淡淡、如初春嫩柳的身形。他执起手中竹笛,发出短促尖锐的声响,向头顶之人打了声招呼。
空中正在盘旋的黑影渐渐变大,向着他头顶极速压来。一道傲气逼人声音自那黑影处传来,居高临下地品评着他的作为:“这么短的工夫便能杀了三名筑基修士,连尸身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秦师兄真是好本事。我有个与师兄性命相关的消息欲送上,请师兄到图上所示处找我!”
那道黑影离得近了,露出鹰隼般的本相,只是比普通鹰隼大了数十百倍,双翼展开有两个人长。其口中利啸一声,吐出一卷羊皮地图,正落到乐令手上。
不必说他也看得出来,这张图和云铮少不了关系。至于那个攸关他性命的消息,大概就是在哪处布下了局要取他的性命吧?
只要想到云铮对他生出妒忌杀意,甚至为此心志扭曲,不顾本门规条收买散修来截杀他,乐令心中就充满欢喜。云铮心中恨意越浓,阴暗手段用得越多,那魔种就越能在他体内牢牢扎根,渐渐将他的心智和肉身一同魔化。
化成乖顺听话,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傀儡。
乐令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收起手中阵图,依旧向着小路尽头走去。至于宋崇明约他到哪里相会,那就让宋师弟慢慢等着吧,也没准哪一天能等到他。他还要去寻仙娥草,哪有工夫被人一叫就过去的?
越往前走草木就越凋蔽,灵气也似乎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远处山间隐现一段有些老旧的殿阁,其殿脚似有星星点点黄花随风摇曳。
他驭起飞剑,直往那殿阁处飞去。
虽然这座洞天弃置许久,残殿外竟还萦绕着几丝清圣气息,那些星星点点的黄花细看来也不是仙娥草,从其上透出的丝丝灵气看来,应当也是些灵药之类的东西。他摘了几株放入法宝囊,便向大敞的殿门内看去。
殿中不知是有人还是什么东西,竟有些非自然的声音传出来。乐令手中紧握飞剑,从大门跨了进去。进门之际,他脑中似乎轻轻嗡了一声,眼前也花了一花,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越往殿内走,灵气便越浓郁,两旁生满了瑶草奇花,与外头那缠满戾气、草木难生的景致大不相同,简直像又换了一片天地一般。乐令往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才发现殿内还有一处地道,下面传来浓郁得宛若实质的实气,还有悉悉琐琐的人声响动。
他不由得顺着地道往下走去,却进到了更加富丽精洁的殿阁,四周设着宫灯烛火,照得明如白昼。墙壁处立着几座架子,上头摆设之物无一不是上古法宝,其中仙韵盎然,宝光内蕴,看得人目不暇给。
再往前方层层如烟如雾的纱幕后隐隐透出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分花拂柳般走到他身前,隔着一层白纱娓娓开口:“主人,你终于来了。”
乐令心中微惊,下意识要拿剑割开纱幕。可他手中飞剑不知为何消失,眼前白纱分开,露出了一个如上界真仙般美貌的翠衣女子。
那女子盈盈福身,秋水般的双眸在他脸上勾来勾去,娇声道:“主人莫怕,妾是这清元洞天之灵。自从老主人岿真道人殒落后,一直等着有缘人做妾身主人,掌握这座清元洞天,如今终于等到主人了。”
她目中珠泪滚落,神情更加温婉动人。乐令倒退了几步,细细盯着她的容貌身材,满目皆是贪婪之色。
女子莲脸含晕,垂下头道:“妾此身与这座洞天皆是主人的,任随主人处置。主人可要吃些东西,还是就此安置……”
她话音未落,洞内景色竟是一变,他们二人身旁不远处便出现了一张碧玉雕成的云床,其上灵气浓郁得几成实质。床前还放了一张桌子,其上满满地摆了一桌饭菜,还有一壶醇香可人的美酒,皆是灵气四溢,一看便非凡品。
她含笑指了指那桌子道:“请主人移步,先用些饭菜。妾化生出灵智后也学过些采战之法,可任主人当作炉鼎使用。”
乐令却不往那边走,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的身体,叫她到自己身边来。那女子十分大方,扭动着身体往他身边走去,身上幽香顺着乐令的鼻端钻入,令他心荡神摇,把持不住地抓向了她的手腕。
岂料那段皓腕一入手,他便逆转功法,五指如利爪一般深深扣入白嫩肌肤中,源源不断地吸起那女子的功力来。
女子惊诧不已,五官微微变形,原本柔美的面庞竟多了几分狰狞之色,厉声喝道:“你怎么会吸取我的功力,你早看出了我的打算?”
乐令体内透出一道流转的五行真气,化作三奇阵困住两人,左手也按到了那女子胸前,含笑说道:“你能修成灵智、化作人形,当真不易。只可惜你生在黄曾州,这些年吃人吃得太过顺风顺水,拿这么点小幻术就想骗尽天下人,我若不借势把你骗到手,简直是对不起那些叫你吃了的修士。”
他感受着源源流入体内的灵力,体内真炁一转,便有一层魔气透出面上,艳丽得如桃花一般,竟让那女子也看得有些发呆。她愣了一愣才道:“我在此活了上万年,对这座洞天了若指掌。你若放过我,我便将这清元阵中所藏的法宝灵药都献给你。”
说话之间,她口中蓦然吐出一道清光,直刺向他双目之间,乐令却视如不见,只一皱眉,便将那道清光化为碎片。他手中流出的魔气如蛛网般缠住两人身躯,怜悯地看着那女子:“此处是我识海之中,你的元灵已进入我体内,怎么还想以我的幻觉伤我?”
那女子面色顿时萎白,喃喃道:“你竟知道……”
“造化紫河车,不及草仙娥。你是我魔道进补良药,我怎么能不知道你们化生灵智后的本事?”乐令神色愈发温柔,微笑着答道:“有人特地指点我来此寻你,想来也是早就想拿你入药,不过今日由我占先了。”
他紧紧困住这女子,随着吸取的元气渐多,大殿中的景色渐渐模糊,化为一团寂静黑暗。
而在他头顶,那爿古旧殿阁也生出变化,化作一片残破砖石瓦砾,其上铺着些血红的地衣苔藓之类。四下都生着簇簇青茎黄花的鲜嫩灵草,只是其花叶上散出的并非灵气,而是淡淡血腥和魔气。
他在洞中不知与草灵僵持了多久,那座残殿上方竟飞来了一名身着罗浮亲传弟子衣饰的少年修士,手中拿着一张图纸,低头望向断壁残垣,喃喃自语:“和图上怎么有些不一样?难不成是师父记错了……罢了,还是下去找找,商师叔身上伤势要紧。”
他四下环顾了一阵,确定无人窥视,才小心翼翼地下到了殿中。殿内外虽然生满了仙娥草,但因年份不足,并不值得取用。他忍着刺鼻的血腥气细心搜寻,却在殿中见着了一处地洞,洞中传来了极浓重的魔气与血腥——这正是仙娥草最爱的生长环境。
他将真炁在体内黑黄两道流转,暂时断了外息,将飞剑化作一道流光护身,一步跃下地洞。
地洞中满是白骨,层层叠叠堆垒着,每块骨头间都绕着几根粗壮根须。饶他已是仙道中人,仍看得身上发冷。这堆积如山的白骨和几具新鲜兽尸中,赫然生着一株近半人高的青碧色灵草,只不知怎地花头低垂萎缩,叶子也软软垂落在地上。
秦弼往那株仙娥草前走了几步,脚下白骨哗哗作响,几块骨动滚动,惊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待他稳住身子,眼睛落向下方,竟看到了一具活人身体埋在草根与尸骨之中,其四肢被草根分别缠缚住,其上更笼罩着一层幽幽血气。
顺着那具身体往上看去,他赫然看到一张熟悉无比,却又比平日显得更为浓艳俊美的脸庞。其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血雾和魔气,映得他脸色微红,唇角也带着淡淡笑意,似乎并非被这妖魔一般的草根困着,而是在与情人耳鬓厮磨。
秦弼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突然回过神来,举剑将那株魔草拦腰砍断。那断面中涌出无尽鲜血和浓重魔气,淋了他一头一脸,他却似木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