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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是仇报国的人?不是啊,跟着保安队一路过来,他没见过这个人啊。
一脚踢开地上滚满灰的糖葫芦,小孩儿非但不说谢,还牛逼哄哄的说:“你谁啊,要你多管闲事!”
男人笑了笑,摘下头上的帽子掸了掸灰:“我不管,难道还看着你被人打?”
帽子下面,是光溜溜的一颗脑袋,大概是新剃的,还微微的泛着青。男人伸手往自己头顶摸了摸,又把帽子带回去,这就把虞定尧给逗乐了。
“做好事积德啊,难不成你是和尚?”看着对方相貌不凡,这小孩儿心生狭促的吐出下半句,“不对,你长的这么好看,说是尼姑也行。还是个俏尼姑。”
满以为这番话一定会让对方暴跳如雷,却不料男子只是笑了笑,俯身问他:“不管是和尚还是尼姑,我怎么也是救了你一回,咱们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一下?”
虞定尧嘻嘻一笑说:“我不是这镇里的,我家住在前面的罗云镇,你要是想让我这就把钱赔给你,我也没有啊。”
男子思忖片刻,抬手指了指他胸前佩戴的一把长命锁。长命锁金灿灿的闪着光,映在男人白净的脸上,光点一跳一跳的。
“要不,你把这个给我?”
虞定尧说:“嗨,你可别看这东西是金色的,这可不值什么钱!”
“哦?”
“不过你都要了,我就给你吧,虽然不值钱,可你回头要是有空去罗云,直接拿着这个上门找我就行,我叔叔是镇长,赔你那些钱总不是问题。”小孩儿挺豪气,这就摘下脖子上的长命锁,递到了男人手里。
“行了,你拿着,我还有事儿得先回去了。”扭身走开,虞定尧回头往后面望了望,男人个子高高的,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十分出挑。
抬头看看天,他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回去了,要不然耽误了仇报国运货,回去惹上叔叔,他也得挨打。
虞定尧走得步伐匆忙,正对着一波人流里走来的青年小哥也是神色匆匆,海里捞针似的四处寻觅,他终于在街边看到了那顶熟悉的呢帽。
“老……万先生!”青年小哥疾步上前,“您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好半天,都快把这镇子跑遍了!”
正说着,他忽然注意到自家老大光秃秃的两鬓,顿时惊奇的说:“您怎么把头给剃了!”
万长河笑微微的颠了颠手里的长命锁,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刚在巷子口遇上个剃头挑子,不会别的,只会剃光头。”
青年小哥干瞪眼,想着自家老大的好相貌白白赔给一大光头,不觉十分惋惜。
万长河没空领会他的惋惜,直接把锁片揣进衣兜,说:“走,回去看看白堡坡那边的探子得了什么消息。”
王陆山一路骑着大马夹着屁股跑到落雁岭,这就在哨塔边上撞见了下山打望的喽啰。喽啰熟知附近一带的山水,一般那些商队从哪儿来打哪儿去,都能料个八。九不离十。
此时见着肉球似的滚下马的王陆山,喽啰立刻恭敬的顿下脚步,低声叫道:“师爷。”王陆山手执马鞭轻轻的往另一边手心里敲打,拿鼻孔睨着喽啰说:“有情况?”
“我看后面来了支队伍,看打扮好像是罗云的保安队。”
肉呼呼的眼皮猛然睁开,王陆山问:“这是探子那儿来的消息?”
喽啰说:“不是,探子还没回来了,这是我早上下山的时候看见的,这不立即就马不停蹄的上来汇报。”
“来得这么快?”王陆山喃喃自语,扭头看看太阳,这保安队的脚程可够快的啊!
抬脚往里走出两步,他回过头,继续问道:“你来的路上碰见万长河了没有?”
喽啰摇摇头:“老大还没回来吧。”
“这个万长河,成天的不知道干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还没事儿人一样跑到万塔镇去瞎逛悠,成什么样子!”狠狠的空挥下马鞭,王陆山一副正义凛然的谴责姿态。
“你让他们给我去整一队人,我们现在就下山。”
喽啰面露难色:“师爷,这老大又不在……”
“他不在你是连我的话都不准备听了?”
“不是不是。”
“还不下去给我准备人!”
“是,是。”
喽啰跑远,王陆山伸手摸了摸自己快直接连上脖子的下巴。他大小就长的这么一副福相,照理说是个得福之人。要是没有这个万长河……咂砸嘴,王陆山决定来个先斩后奏。
你万长河不是喜欢到处瞎走闲逛么,那我就让你逛出点事儿来!等我带人截住那笔烟土,看你还有什么脸呆在这落雁岭上充老大!
片刻过后,王陆山又志满意得的爬上了马背,当胸挂着颗望远镜,他胸脯挺出去老高。依照探路的喽啰得来的情报,镇长的保安队很快就会带着那批烟土从这里经过。通往罗云的大路只有白家岙这一条,还有一曲七拐八弯山势险峻的小路根本没人肯走。
吩咐手下在两边做好埋伏,他个领队伍的自己找了个安全又视野辽阔的地方,端着望远镜开始四处瞎眺望。
他酷爱这架望远镜,当初从一个小官吏手里抢过来的时候就爱不释手。有了这样一个先进又威风的装备,他就觉得自己浑身有劲,好像个气度不凡的大将军,千里之外指点江山。两边镜片筒子架在鼻梁前拉近送远,送远拉近,山坡下面跑上来一个探子。
“师爷。”
“人来了?”
“来了,差不多看见队伍了。”
“行,一会儿只要保安队一冒头,就给我打,往死里打,一个不留!”
探子点点头,片刻犹豫的说:“师爷,这事儿……”
“怎么,万长河不在你们就不用吃喝了?”王陆山放下望远镜,双手插在腰上说,“没有他,我王陆山照样带着你们过的好好的,还不用这么多狗屁规矩。你快去,快去照我的话办。”
探子不知声,肩膀一垂转身跑下去。王陆山摸着自己的嘴唇顿觉刚才那番话说得十分过瘾。
手下领命下去安排好对策,一会儿工夫,保安队就到了白家岙的大道上。落雁岭这边看到人影,当即就从两旁的草堆山石里拉开战火。
噼里啪啦一顿枪响,保安队被打了个四分五裂。借着货物的掩护,四散的队伍迅速组织起一道反围攻的战线。双方交战,顿时火光一片。
王陆山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微微的探出脑袋来探视战况,可还没等他的眼睛在弥漫的尘土里认出几条人影,一排子弹哐哐哐的凿在了他面前的石头上。
扬起的硝烟迷得他涕泪连连,一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跃出来。
“来人!来人!”他高声叫道。
“师爷。”旁边的喽啰听到他叫喊,翻身滚地,闯过交织的弹雨蹲到他身边。
王陆山弓着背咳嗽,一边艰难的对着路边一辆落空的马车说:“抢!抢烟土!”
喽啰低头换了个新弹夹,刚推进去还没动弹,就听前面山道上一声轰天巨响。
有人甩了个手雷!
山石夹着王陆山的人一齐被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弹到天上,落下满地的残渣断臂。血淋淋的一根人指头擦着王陆山的脸飞过来,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这胖子发出尖叫,不远处的路边忽然齐刷刷的掀起一波枯草。枯草底下,白堡坡的人成片成片的跃出来,哗哗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子弹密雨似的跳出枪膛,硬邦邦的迸在地上,砸起一地硝烟弥漫。
保安队一见情况不对,烟土货车都不要了,收起队伍向前跑,转眼就在山道上跑成了无数黑点点。
王陆山筛糠似的贴在石头后面,刚才飞来的一粒子弹已经打穿了身边那个喽啰的脑袋。眼看着那具尸体死不瞑目的盯住自己,他吓得两腿发软,连脑袋都不敢往外探。
山道上的枪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一些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渐渐趋于平淡。王陆山躲了这半天,战战兢兢的从石头后面亮出一双肉呼呼的小眼睛,却当即被头顶的黑影吓得浑身一颤。
抬起头,一个大胡子男人站在他身前,一脚踏在石头上,脚上的马靴还上着马刺。
“哟,王师爷,好久不见啊。”黑黢黢的影子整个罩住王陆山,他肥硕的身子仿佛一下子渺小了许多。
“赵……赵宝栓……”
赵宝栓冲他龇牙一乐,点了点头说:“对,是我。”
一摇手,后面冲上来几个手下,揪住王陆山就往大道上拖,这肥胖子扭得就像条大虫子。
山道上,七零八落的躺满了落雁岭的人,还有保安队丢下的货车,三三两两的翻到在地,有一些还着起了火。
王陆山看看那满地狼藉的景象,再看看赵宝栓,明白这回自己是死路一条了。既然横竖都是死,死也不能输了气势。拍掉一头一脸的灰,他渐渐在对方的视线里直起身子。
“废……废话少说,要杀就杀吧!”
赵宝栓笑微微的盯着他,靴子后面的马刺挂着路面叮叮当当。一路走到王陆山跟前,他把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王师爷,万长河那里伙食还真不错啊,上次见你,你可还没这模子。”
漫不经心的挖苦,引来边上一顿哄笑。王陆山当即红了脸:“关,关你什么事!”
赵宝栓说:“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想让王师爷帮我给万长河捎点东西,师爷你看怎么样啊?”
王陆山一想,你不杀我?!狐疑的抬眼看看对方,他眨巴眨巴眼睛。这时候赵宝栓又往他跟前近了近,像是真要他传递什么悄悄话一样,俯身把嘴凑到了他身边。
王陆山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只见那男人眸子里一冷,“啪”得一声枪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贴在他腿上的枪打出了一粒子弹。
王陆山一声尖叫,当即痛得跌在地上满地打滚。
赵宝栓对着手下一努嘴:“给他包一包,再给他匹马,回落雁岭之前,别让他死了。”
王陆山满头冷汗,抱住自己的伤腿破口大骂:“他妈的赵宝栓!狗。日的!有本事你一枪把老子打死!”
赵宝栓走出去两步,好像刚想起什么事儿一样,又反折回来。走到王陆山脑袋边,他对上底下几乎爆出血丝的眼睛。
“那颗子弹可不是赏给你的,只是要你帮忙带回去给万长河,见到那个王八蛋之前你可千万要挺住啊,王,师,爷。”
一脚踏在那张肥圆的脸上碾了碾,最后三个字冷森森的从齿缝里迸出来。
王陆山像是瞬时没了呼吸,抱着满手血只是浑身打哆嗦。男人眼神里充满威慑力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更别提说话了。
包完腿把人扔上马背,临走前赵宝栓还摘走了王陆山胸前的宝贝。
眼看高头大马撒开蹄子往落雁岭飞奔而去,赵宝栓摸了摸手里的望远镜,朝地上啐出半口唾沫。
“早特么知道是他,还用的着我亲自出马?”扭头看看收拾残局的兄弟,他高声说道,“你们去个人,看看老二那儿什么情况。”
7第七章
接头的一路飞奔,还没到那条崎岖难走的小道,远远的,二当家刘炮领着一队人来了。
骑着大马,刘炮春光满面,身前打横放了个小孩儿,小孩儿脸朝下挂在马背上,两条腿胡提乱蹬。
“放我下来!!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叫你放我下来你听见没有!!”
越骂声儿越大,刘炮烦不胜烦。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接头的喽啰也跑到了跟前。喽啰一拧缰绳,往队伍后面看了看,然后调转马头跟上刘炮的步子。
“二当家,老大那边完事儿了,叫我过来看看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刘炮洋洋得意,翘着嘴角往后面飞了一眼说:“这还用问么,我办事儿什么时候失过手!”
顺着队伍下去,两旁是白堡坡的人,中间一块车队,大包小包的堆着货物。队伍末端,马二墩跟他的爱驹走的踢踢踏踏,不过他还不是尾巴,一条长长的绳索从他手上牵出去,另一端捆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就是罗云镇保安队新上任的队长,仇报国。
仇报国满脸悲壮,身上的队长制服划开几道大口子,不过没什么外伤。要知道,在逃命这条上,他向来身手过人。可问为什么还会落到刘炮手上,这全得怪那个吊在马背上又哭又骂的熊孩子——虞定尧。
大约也就是在半个钟前,他领着队伍到了白家岙的口子这块儿。要不是虞定尧在万塔镇耽误了时间,这点儿他们都快过岙口了。
齐头跟着虞定尧的驴驹子,他摘着好话数落对方,重的他不敢说,怕虞定尧回去跟镇长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