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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慕想,与艾俄洛斯相反,撒加是一个极好的情人——他前思后想,一定会将所爱之人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既不能让他人染指、也不能让他人伤害,这种周全的思量控制在情人看来岂不是太过窒息?
若自己是艾俄洛斯,听到让自己离开的话,恐怕会吐出一口血来。
艾俄洛斯没有当场吐出血来——失血太多,不容易聚集到喉咙。
他瞪大了眼睛。瞪得那翡翠眼眸要涌出泪一样,连伤口都忘了,刚才还像死鱼一样干巴巴躺着现在却跟扔进热锅里的大活鱼一样跳起来:“什么?咳……咳咳……我不愿意!”
姬慕眼疾手快将他按住。
撒加的决定从来无人改变得了。
如被羞辱,艾俄洛斯脸色苍白,咬牙切齿之后蹦出一句:“好!我回!但我要问明白:撒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是担心我的安全,还是担心我会成为拖累,还是别的?”
“你受伤太严重。”
“我还没死,骑不了马我能坐车——也可以你们先走我一个人去京城,为什么是让我回菱州?”
“你想多了!”
嗤——伤口又裂了,但艾俄洛斯的心比伤口还痛!
“卖唱的只是一个引子,对吗?就像抄家只是一个过桥梯一样,对吗?撒加,你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撒加沉默着。
“不愿意说吗?你在报复我两年前的决定,是吗?”
沉默比辩解更残冷。
“看着我陷进去然后再无情甩开,这种感觉比凌迟还爽,是吧?”
“如果,我说是呢?”撒加抬起眼睛,冰冷的蓝。
胸腔的血都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艾俄洛斯按住了伤口,笑比哭难看:“不报复一次,我们就不能平衡,是吗?……也好,以后想起你今天的话,就不会再有什么妄想了。”
撒加没有动,站得笔直。
艾俄洛斯走了!
灰色马车扬起灰色的尘,身边有撒加派的暗卫护佑。自始自终,艾俄洛斯躺着,闭着双眼,再没一句话,连道别都没有。
最甜蜜,是情人;最残冷,是情人;一句情话饮到饱,是情人;只言片语血流成河,是情人。
“为什么不直说你是担心才让他回的。”
“不是担心。”撒加手执缰绳,马车还清晰映在灰尘里,轻描淡写,“我和他,相见,不如不见。”
甜蜜的情人,瞬间可以如此残酷。“宁愿恨一辈子”,到底是爱,还是恨?
姬慕策马扬鞭追上撒加,何必去想那么多别人的事?
分离之后的撒加,再没有欢笑。
仓促而憔悴的往前赶——这样快的速度,让姬慕也明白了为何会荀州在流连,他在等那个人追上——也许只为等到之后甩掉瞬间的痛快!
谁又是无情的人呢?无情,又何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过了荀州繁华地,是一望无际的翠绿山岭。越想离开,越难离开,紧赶慢赶策马狂奔了两天,越走越荒凉,直至无路可走——果然错路了。知他急于回京却心不在焉才会越走越离谱,姬慕道:“撒加兄,停一停罢,越走越偏了。”
暮色起了,山色浓浓淡淡,山岭之间花红柳绿,碧溪边荡漾着开花的草,古树苍翠草蔓极多,景色怡人。将手放进溪水浣洗,撒加凝思似的笑了。
这两日难得见他一笑。
“两三年前我跳入悬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遇上了一个老郎中和他女儿,侥幸生还。”闲闲说起往事。
听说过撒加当上皇位的那些事,也知道他在‘众叛亲离’后毅然决然地纵身跳下。
但由他亲口说出,还是意外。
“那地方跟这里一样,有山有树有水幽静极了。去年群臣商议立后,我便找到了那个女孩,一是报恩二是她纯洁无暇——结果你猜……”撒加略侧了侧眼,似笑非笑,“她竟然拒绝了,说只愿意过平淡日子。”
撒加手底抓了一把蓝色野花,比眼眸还烂漫。
“艾俄还让我娶于戎国公主,可笑的是,人家有心上人了……娶皇后我本就不情不愿,但被人拒绝那另当别论了。哈,莫非我命中无后?”将野花冲入水中,撒加笑了,“我本自信,以为稍微放低姿态自然手到擒来。”
殊不知,遇上了克星。
笑起来的撒加,让人看不透里面的喜忧。
姬慕将一朵逡巡在水中的蓝花捞起,放归撒加的手中。离得近了,一股淡淡的香飘过来,染衣的贡香令人沉醉:“倘若那一天我与你在一起,你在悬崖边,我会与你同生共死。”
眼眸是淡色的,唇也是淡色的,姬慕的眼神出奇坚定。
盈目注视,让人心动。
早早把火生起,撒加点得很娴熟,火映得脸庞红红的,没有不悦,声音异常很欢快:“和艾俄在一起他从不把我当皇子看。比如和他烤羊,捡柴的是他生火的就一定是我,他从没让我说歇一下。反而卡妙,只需要等吃就行了——”
火光之上姬慕脸庞也很俊俏,他不知撒加为何忽然变得轻快了,静静地听着。
“卡妙……你有些像他,我不愿将你带上,是艾俄劝我的。”
姬慕讶然,他一直以为艾俄洛斯排斥自己。
“卡妙是真正的才子和君子,也擅长乐器和丹青——我不喜欢,他和艾俄走得太近了——一个人的喜好总是很固定,常年守关艾俄对风雅的人没有抵抗力。”
“是么?”初夏,星空很亮。
撒加也抬头望着星辰,顺着撒加的目光,姬慕看到了烟花绽放——红的绿的,万千丝绦垂下,绚丽无比。
山野之地,哪里来的烟火?
姬慕移开目光。
撒加笑了笑,择一块大大的白石坐下,蓝锦衣宽宽地垂在石头边缘,闲闲的——如同坐在九五之尊的龙椅上一样胜券在握。
姬慕想了一想,也笑了,择了另一块巨石坐下,任衣裳略垂浸入水中。
流水从石下淙淙流过,两人隔了三四尺远,微笑对视。
“是么?能让你这么警惕,我真想见识一下卡妙。”
“才子会的卡妙都会,所以玄学也极为精通——论起来,他最弱的是带兵作战。”撒加望着漩涡,隐隐的笑,带着赞赏,“所以,艾俄拜托他去焰风山庄看看双阳玄蛇阵。”
一页一页翻过,姬慕记起刚到荀州时艾俄洛斯回家了一趟。
“那次艾俄兄回菱州是去见卡妙?”
“是的,飞鸽传书太玄,不放心。”又一个烟花绽开,如同长枪挑出的梨花落一样璀璨,“琴棋书画卡妙会的你都会,你说,带着你我担心不担心?”
姬慕从容一笑:“我对你忠贞不二!”
撒加扬头笑着继续说:“三天前,卡妙说他找到了双阳玄蛇阵的另一个‘阳’——他真是无所不能,聪明的人,都叫人悬心。”
“另一个阳?”
“姬家的先人真是狡诈,一个阳是大坑,另一个阳却是非常普通的一个院子,但一般人找不到。”
姬慕的目光清冷了,静默。
“除了迷惑之外——卡妙说这样的玄蛇双阳阵盘在焰风山上,盘出了一条龙脉,这个罪名若成,姬家诛灭九族绰绰有余了。”
“风水之术多有谬误,姬家谁有帝王之气?”如今,也就剩一个美斯狄了。
帝王?岂不是妄谈。
“的确,帝王风水太过玄机,但找出了这个院子,卡妙查出了姬家的一段密史——不知你可有闲情一听?”撒加曲起一条腿,手撑着脸颊,意态清闲。
落在眼中,难免心动:“密史?”
“并非什么天生玩性——谁能玩出一条龙脉?而是刻意为之,当那位先人将双阳玄蛇阵建好之后,却出了一件事,他喜欢上了一个大他二十岁的有夫之妇,据说又老又丑,还是单目。”
真是奇怪——当然姬家也没出过什么正常事,姬慕侧耳倾听。
“当家的是他兄长,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自然严厉喝止。那位先人性情顽固,为避兄长,就将“双阳玄蛇阵”中的另一阳建成了院子,携了那女人住下——他能找到兄长,兄长却寻不见他,如此这般过了七八年,他的兄长忽然病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姬慕。
姬慕笑道接着说:“我猜,这是兄长的计略?”
“不错,被骗出来后,兄长一掌打死了那女人——没想到那位先人是一个痴情人,竟然吐血数升,殉情了。”
姬慕神情自若:“世间事,讲情的不能讲理,讲理的不能论情。”
“七八年生个孩子是足够的,先人的独子见了父母惨状,当场吓得瘫了——虽然见之生恨,兄长容忍了这一脉血缘,将他送归所住房屋,留一个聋哑的女仆照料,任其自生自灭——一个瘫了,一个聋哑,可四五十年后,竟然生了一个孩子。”
姬慕沉吟片刻:“外人只道姬斯坦数代单传,竟然还有一脉?”
“不错。虽是往事无人知晓。”撒加抬起头,望了望星空,已无烟花,“但我猜想,那孩子不知世事,直到有一天,真正的姬家大少爷找到了双阳的另一‘阳’,那孩子才知原来有另一个天地。”
水能穿石,只需时间而已。
“许是血缘,那孩子天生聪颖,很快就走出来了。”
姬慕渐渐露出一抹笑:“是么?他出来后,复仇?他的父母呢?”
“卡妙说他的聋哑母亲难产而亡,”撒加摇了摇头,清风拂过,缓缓道:“但我实在想不出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猜,他的父亲必然是听他说了外面的事,想起了自己幼年的惨事,心中又惧又怕担忧至死。”这种死法似乎极可笑,但幼年曾经过惊悚的人都明白深根内心的恐惧,这种恐惧,不分年龄、不分强弱。
第六卷●第七章●早占取、韶光共追游(下)
两人定定地注视着。
星空虽亮,终究是夜晚,看不清两人的眼神——无论清晰还是迷离,撒加的眸子都很好看。
姬慕将箫拿出来,慢慢放到嘴边:“故事太凄惨,我想为撒加兄吹一曲。”
撒加摇了摇头:“我并不喜欢听,你吹曲子的样子太像卡妙。”
姬慕无奈放下洞萧,笑着说:“撒加兄的戒备太重了,艾俄兄对你——叫我这个情敌看来也是忠贞不二无可挑剔的。他要是有二心,天底下就没有一心的人。”
“戒备,也是理智控制不了的。”
姬慕放弃了,轻叹:“最后一曲也不听吗?那继续说故事吧,我很好奇。”
“你既已说出这样的话,何须我继续说下去?”
“我很好奇,那个孩子是怎么让你们起疑的——毕竟你是三天前才得知这一些的,但防备之心应该是早有吧?”
“我对任何一个走近艾俄的人都会防备,艾俄也是!”说这话,撒加笑得清清浅浅,“我对他说,你太像卡妙了我不放心;他却说,你和卡妙完全不同,因为你有心计……一个人若是能骗过别人家的父母,那种演技,岂是常人能比?”
“仅仅如此?”
“也不止。一,那个牢笼太过雅致,所以它的主人必然也是个雅致的人,姬大不是!”
“不错。”
“二,易州刺史供认不讳,与他勾结的的确是焰风山庄的,但他并没有见过本人——姬斯坦做事不在神秘,所以我们猜另有其人。”
“这点很勉强。”
“但也是疑点。三,姬大的死。”
“哦?”
“姬大的为人很强硬,他对美斯狄——就算是爱也很强硬,但临死时他却没有抬头看一眼美斯狄……”撒加停了一停。
“稀奇吗?”
“你若深爱一个人,就会知道缘故了。”回忆往事,撒加嘴角一丝笑,“吊在悬崖上时,我是看着艾俄洛斯的,他也看着我。要死了所以倍加珍惜每一眼。因为下一眼,就看不见了。”
姬慕笑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撒加。
“当时我们都站在姬大面前,让他低头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能抬头,抬头就会泄密!”
“是么?”
“对美斯狄,姬大一向居高临下,可那时他的语气很恭敬很敬畏,最后还有点悲伤——当时只有四个人,难道他会对着艾俄或者我表白?——而且,是什么样的位置,才会让他恭敬?难道是普通的假兄假弟?”撒加笑了,“当然,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对美斯狄说那些话的,后来我才起疑。”
清风拂过,初夏的风暖暖的,姬慕笑道:“确实。”
“可惜,深情表白之后,他爱的人一句话也不说,为了让所爱之人放心,他自尽了——何其残冷。”
姬慕笑了笑:“情人之爱,不能勉强。”
“对,一分勉强也不能。”
“还有其他原因让那孩子泄密了?”
“比如,他太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