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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名-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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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觉得那一刻,顾惜朝卸下了所有防备。
  也许是那一夜的月色太美,流动在这燕云峡谷、连云大寨。
  “第一次见你是在旗亭酒肆,后来你带我入连云寨。”顾惜朝神情淡漠地说着话,“再后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我血洗连云寨,屠了毁诺城,你逃到哪,我杀到哪,一路血雨腥风,把你逼到京城。最后我们在皇城紫金殿前决战。”
  说道这里顾惜朝低声闷笑了一声,“熊牙,伤到的是腿;逆水寒,伤到的是肩。可我却说,我脚下差了这么一点,就被你刺穿了胸膛!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
  戚少商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正被逆水寒一剑一剑刺穿着。
  顾惜朝侧脸朝着戚少商笑了笑,又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因为我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
  你放了我,我还是要杀你的。
  表面上,是你在追杀我,其实,从你在连云寨发动杀无赦计划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开始逃亡的命运。你记住,以后的日子里面,真正逃的人,是你。
  ……
  “你说的没错。真正在逃的人,是我。”
  “惜朝……别说了。”戚少商默然垂头,“我都知道。”
  “知道,却不记得。”顾惜朝嗤笑一声,“逆水寒就在你手上。”
  “你又想叫我杀你,是不是?”
  “是又怎样?不然我杀了你。”
  戚少商把剑蹭地一下递到顾惜朝门口,“杀,我等你动手。”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刚才他说话的口气,真像以前。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死吗?”戚少商生气地说道,“千里追杀,真够厉害的,你告诉我,你那么厉害,为什么我还活着?你告诉我!”
  顾惜朝一拂袖,剑已在手,“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这时戚少商两手一空,轻松的席地而坐,衬着脸笑了,“早该帮我拿了,那家伙可沉。”
  逆水寒被顾惜朝直插入地,“戚少商!”
  “明天我们去故地重游吗?”戚少商聪明地在顾惜朝怒喝前开口。
  顾惜朝环臂斜睨他,还在因刚才之事生气。
  戚少商的语气又变得很哀沉,“不是说要带我去最后一个地方吗?”
  “那,是我最不想回去的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16
  “惜朝!”
  “惜朝!”
  “惜朝!你等等我啊!”戚少商追上顾惜朝。
  顾惜朝站在旗亭酒肆外没有进去,戚少商一个人进去转了转。戚少商跑到那楼台上,还朝顾惜朝挥了挥手,顾惜朝给了他一个转背。
  一个人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戚少商也没看出个什么来。走进房子里,一片狼藉,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从墙上掉落的琴,断弦上结满蜘蛛丝,酒窖里的空坛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还有白纱布条,有的还挂在梁上,有的飘在地上,沾满灰尘。
  ……
  “惜朝,第一次见你时,我们谁先说话?”
  “你。”
  “我说了什么?”
  “……”
  “我说了什么?”戚少商紧追不舍的问。
  顾惜朝继续沉默。
  戚少商换了个话题问,“那把西琴是以前店家的吗?”
  “你的。”
  “我的?”戚少商很诧异。
  “你喝酒没钱,押在那的。”
  “我没赎回来吗?”
  “你甚至把自己押在旗亭酒肆当过小二,还赎得回一把琴?”
  “我会弹琴?”戚少商非常惊讶地问到这个问题。
  顾惜朝揉揉眉心,回道,“你不会,我会。”
  转眼戚少商从惊讶道惊喜,“你弹过给我听?”
  从来没有人,好好看我的这些东西。都把我当成痴心妄想的疯子。谁会相信,一个不名一文的布衣书生,能指点江山,对古往今来的兵书战法说三道四?
  我曾去投过军。却只做了一个小卒。不容我施展本领。我想谋个职位领兵,却出身低微,无权无势。
  我成书四载,边关、京城辗转投书,希望被人赏识。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多看此书一眼!你是第一个,肯将此书看完、看懂的人。难得在这偏远山野遇到知道我的人,我身上无钱、无贵重物品相赠,我就为你奏一曲,以谢知音!
  ……
  “惜朝?”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面无表情一点头,算是回应。
  哪知戚少商又问,“为什么弹琴给我听?”
  顾惜朝扭头轻言:“以谢知音。”
  “什么?”
  “太阳要下山了!你走快点行不行?”顾惜朝甩开戚少商拉着自己的手。
  尘烟滚滚,飞扬而来。
  连云寨点起战火峰台。
  穆鸠平告诉戚少商,有一支辽国的骑兵袭了过来。
  “兄弟们,打开寨门!我们去杀辽狗!”
  穆鸠平翻身上马。
  一支细剑飞来,力道刺穿马头。伤马跃起前肢挣扎,穆鸠平被摔在地上,连云寨里混乱开来。
  “惜朝!你做什么!”戚少商夺过弓箭。
  “顾惜朝!又是你!”穆鸠平几个跃身,提枪冲向顾惜朝。
  顾惜朝一跃而起,再落下时,脚上已经踩住了穆鸠平的长枪。穆鸠平红了双目,赤手空拳扑上去。
  戚少商想都没想闪入两人之间,一手推开顾惜朝,一手接住穆鸠平的拳头,推开顾惜朝的手合成掌制止在穆鸠平肩头,戚少商吼道,“你们干什么!”
  穆鸠平和顾惜朝都震惊地望着戚少商。穆鸠平疑惑又欣喜地问,“大当家的!你记起武功了?”
  顾惜朝眼神暗了暗,冷言冷语道,“就你们一干草莽,打开寨门和辽国骑兵厮杀,等同送死。”
  顾惜朝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穆鸠平,“你的冲动,只会害死你的弟兄。”
  “你胡说什么!”穆鸠平底气不足的喝道,他不是不清楚顾惜朝的才智,不然当年,戚少商也不会一腔热血地请下顾惜朝拜香为连云寨大寨主。
  “连云寨占地高势。你们埋伏到那断崖边去,人手一弓箭,待那辽兵经过,箭如雨下,此役完胜。”
  穆鸠平顿时服气,捡起地上的长矛,不冷不热道,“顾惜朝,我领你的情!”
  “但我老八,以后遇着你,还是要杀你!”
  顾惜朝无所谓的笑笑,挑眉道,“我怕我等不到你来杀。你的武功已经到瓶颈了,不被我杀算走运。”
  “顾惜朝!你别忘了,你胸膛那个窟窿!”
  此役确如顾惜朝所说,杀得轻松、过瘾。
  连云寨庆功中,烈酒一碗干一碗。弟兄们问穆鸠平,那顾惜朝到底是敌是友?
  穆鸠平一大手拍在问的人脑袋上,“我告诉你!他、顾惜朝!是连云寨的大寨主!”
  众人哄然起来,但听穆鸠平砸碎了酒碗,“可他也是我们连云寨的叛徒!”
  众人静默了,穆鸠平看向不远处的大帐,“他没心没肺,忘了和众兄弟喝血酒拜过香!他忘了对天发过誓,要和兄弟们同生死、共进退!顾惜朝!你杀了那么多不该杀的人,杀了那么多把你当兄弟的人!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有报应!”
  “你听——”
  顾惜朝笑了笑,不知是悲是气还是无所谓。
  戚少商知道,那是穆鸠平在喊——顾惜朝!你杀了那么多不该杀的人,杀了那么多把你当兄弟的人!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有报应!
  戚少商默默握住顾惜朝的手,顾惜朝一下子抽了回来,“戚少商,收回你的同情。”
  戚少商苦笑一下,说道,“就算我同情你,谁来同情我?”
  “惜朝,如果你有报应,那一定也是我的报应。”
  “惜朝……”
  “你干什么?”顾惜朝侧面,躲开戚少商的目光。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我身上到处都有伤,你要看哪个?”顾惜朝戏谑的问。
  “你胸膛那个窟窿。”
  顾惜朝冷笑道,“拜你那有头无脑的八寨主穆鸠平所赐。”
  顾惜朝没料到戚少商突然按住他,重心不稳倒在铺着虎皮的紫檀木床上。
  戚少商撕开顾惜朝的衣服——
  顾惜朝也没挣扎了,瞪着帐顶,反而哈哈笑了,“你说你们老八,怎么就那么蠢!心口在这,他偏偏没刺进去!刺在那,白费力气!”
  戚少商坐了起来,顾惜朝整了整衣服也坐了起来。
  “听说,是在你妻子的灵堂。”戚少商看着他,眉头都皱了起来,“很疼,对吗?”
  顾惜朝靠着一边,散落的头发遮了侧脸,“不比丧妻之痛。”
  “听说,顾夫人的美貌会叫初见她的人瞠目结舌。”
  “她的美,无人能比。”
  “在喜欢的人眼里,心上人都是最好看的。”
  末了,戚少商又说道,“我觉得,你就很好看。”
  帐内无声,外面灯火连天。
  戚少商见各自不说话,撩起衣服,换了轻松的口吻,“惜朝,你看,我腰这也有个窟窿。”
  顾惜朝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戚少商指着自己的伤口说道,“你有的伤,我也有。”
  戚少商说,“从此你的伤不会寂寞了。”
  “傻子!”顾惜朝愤怒道,“你给我好好记着!你腰上的伤,是我捅的!当年在生杀大帐,我发动杀无赦计划,我下了燕子寒,隔着大帐捅了你一刀!”
  戚少商若无其事的笑了,他把手覆盖在那伤疤上,笑着看着顾惜朝,声音低沉而又温暖,“所以我才说,你的伤,它并不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17
  一株株翠竹高耸挺拔,远看,那竹林绿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近看,竹林又像一道绿色的屏障。
  “好一个竹林阵。”顾惜朝说道。
  戚少商用剑拨撩开压下来的竹枝,他跟在顾惜朝后面,两人走着走着,已经日落西山。
  月光疏已密,风来起复垂。青扈飞不碍,黄口得相窥。
  此番美景如诗如画,真叫人眼前一亮的是竹里馆。
  这竹里馆建在竹林深处,分为三座小馆,一馆为医,大夫专门为人看病疗伤,也是病人居住之地,二馆为药,学医的童子们在此学习,给大夫打下手,抓药熬药,照顾病人,三为秘馆,非竹里馆成员不得进。
  竹里馆在江湖上是个不可侵犯的组织,这里的大夫医术高超,不问江湖事,看病就医只为银两,不分善恶。江湖上的人无论地位高低名声大小武功强弱,进了竹里馆都是一样的人,病人,等活的病人,等死的病人。武林上的规矩,世世代代传下来,任何人不得在竹里馆动武,江湖纷争在这里必须放下,哪怕是杀父仇人相见也不得动手。
  顾惜朝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规定。论医术,他倒不觉得还有人会比吕不医高,但是这里比金风细雨楼清静,他过往树敌太多,顾惜朝自己是不在乎,可眼下不还带着个毫无用处的失忆拖油瓶吗,武功再高,也怕遇上靠人数优势的车轮战。
  来竹里馆就医,只要你出得起银子,不怕没人医治你。
  登记名册的小童子,一笔一划地写上眼前两个男人的名字。
  “戚少商?九现神龙戚少商!”那小孩瞪大眼睛,惊喜万分,“我从小就听师父讲起过戚大侠的组兵抗辽的伟绩,戚大侠,您是好人。”
  戚少商挠挠后脑勺,笑了,笑得有些尴尬。
  小童子澄亮地眼神望向顾惜朝,“这位公子哥哥,我不曾听过你的大名,你可有名号?”
  “看来你师父只跟你说好人好事,这可不好。”顾惜朝摇摇头,“从小灌输人性本善的思想,你大了便不懂得人心险恶,恐要遭人利用陷害。”
  “谁要陷害我?”孩子眨着单纯的眼睛。
  戚少商拉了拉顾惜朝,“好了,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别吓唬他。”
  “我哪里是吓唬他。”顾惜朝说道,“这世上之事有好有坏,好的不能全说,坏的不能不说。”
  “公子好言论!”一个绿纱遮面的女人从内堂走了出来。
  她招招手,那童子便走过去站在了她身后,童子骄傲地说,“这就是我师父。”
  女子芊芊一侧腰,半行了个礼,“竹里馆,绿纱。”
  戚少商看她绿纱遮面,人名居然也叫绿纱,不由得好奇。
  绿纱就坐,好像看出了戚少商的心思,扬下巴说道,“我们竹里馆的人,每一代都是由上一代捡来、买来的,偶尔也有自己生的孩子。像我就是我师父捡来的,我幼时天花落疤,容貌遭毁,从此绿纱遮面。师父懒得想名儿,就叫我绿纱。”
  绿纱说完边笑,天性一股子乐观,她拉着她徒儿说道,“这是我徒弟,他叫绿徒,不过十岁,招待不周你们可别骂孩子。”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戚少商笑眯眯地看着绿徒,绿纱的徒弟所以叫绿徒,多有趣。如果自己有小孩的话,会叫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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