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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菩提祖师声称把猴子逐出门墙，但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和父子关系几乎没有区别，逐出门墙的徒弟，师傅也还是会护着的。
就算佛教真的想放弃猴子，让六耳取代了他，也得掂量掂量菩提祖师的份量。毓夙只是担心，万一佛祖真的忘了这茬呢？提一提总是有好处的。
说完了这话，毓夙犹豫了一下，直觉地抬手拍了拍左边那只猴子的头顶，然后也不再考虑到底猜对了没有，转身对判官说：“大人，我来此的事情都已经了结，先告辞了。”
判官立即飘到毓夙身边，说：“先告辞什么呀，一起走吧。下官也只是来瞧瞧而已，既然上仙说要走，那下官当然要陪着上仙一道离开了。”
两只猴子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又呀呀叫着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朝上飞，穿过之前他们在天顶上弄出来的那个洞，就消失了。看来是去西天找佛祖了。
毓夙又抬头看了一眼，才抬脚离开这里。
～～～～～～～
回去的路上，毓夙打了很久的草稿，构思如何跟赵朗交待，他送信的事情很有可能已经被地藏菩萨知道了。但是回到租住的院子里以后，毓夙第一眼就看见正房的门是开着的，走进去一瞧，闭关的静室也是门窗大开，赵朗已经不在里面了。
毓夙一肚子的草稿都没人听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有点遗憾。毓夙走进静室里，坐在那个蒲团上，本来只是想着稍稍调息，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入定的状态。收功回气之后，毓夙伸手在地上一撑，地面上竟然落着挺厚的一层灰尘。
这是在地府，不像凡间那样有风沙，所以这些灰尘不是风吹来的，而是自然飘落的，那这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积这么厚的一层灰？
看来赵朗布置在这间静室里的不仅仅是汇聚灵脉的手段，应该还有能帮助入定的阵法。
毓夙起身在整个院子里看了一遍，似乎那天之后赵朗也没再回来过，也没留字条说他去了哪里，当然，他其实没这个义务说明自己的行踪。
无所事事地惆怅了一会儿，毓夙想想，还是要跑一趟元辰宫。他不知道从自己闭关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不能确定那个“命定仙官”岑文本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去看看的好。
又到了元辰宫，判官却不在，元辰宫里的景象也与之前毓夙到访那两次都有所不同，里面又竖起了书架，书架上摆上了文卷，只是书架不多，才十几个而已，文卷也没有摆满。
毓夙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忽然那些书架向两侧分开，露出屋子中间的那一张桌子，桌上那支判官笔还在不停地写。随即就有一张纸从桌上飞向毓夙，毓夙略一犹豫，接在了手里。上次判官笔批写岑文本被更改之后的命数，毓夙阅看的时候见过判官笔写出来的字体，是非常标准的馆阁体，也就是没什么特色的端庄字体，但这次的字迹却不一样。
这张纸上面的字，毓夙怀疑其实是判官写的，于是他充满疑虑地看了那支判官笔一眼，这支笔不会是判官的本体吧？
又多看了一眼，那支笔并没有变成判官，毓夙一边转身迈过元辰宫的门槛，一边低头看那张纸，上面寥寥几行，只是说让毓夙记得去买一只罗盘、一本酆都城产的元辰万年历，还有一只时辰圭，罗盘用于定位和找路，元辰万年历是提醒日期的，时辰圭是看时间的。
看来这果然是判官写的，因为纸上还提醒毓夙不要忘了时常去元辰宫陪某个无聊的人。
毓夙看完之后，正准备把纸折一折收起来，那张纸就自动消失了。毓夙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暗道神奇。刚刚那张纸落在他手里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发现纸上有灵气或是法力。但如果不是预先设定的法术，那纸不会自己消失。判官这一手，太精妙了。
既然判官都提醒了，毓夙就在回程上拐了个弯，绕到商业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毓夙总觉得今天这商业区看起来没有他第一天从这里经过时，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么繁荣。不但行鬼少了，还有许多店铺都是关着门的。毓夙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开着门的杂货铺子。
料想罗盘、时辰圭、万年历之类的，既然是指路、计时用的，应该是属于日常百货吧，毓夙在杂货铺门口看了看，就走了进去。曲尺柜后头的伙计还没动，那个正拨弄算盘珠子的掌柜就匆忙撂下手里的纸笔，一溜烟跑到了毓夙面前，殷勤地问：“贵客想买什么？”
他这种态度让毓夙有点惶恐。只是买点小东小西而已，用不着掌柜的亲自招待吧。拒绝了不礼貌，不拒绝的话，最后的消费额没有达到掌柜的预期，他会不会愤怒地觉得自己的殷勤是浪费了感情？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毓夙干笑了一声说：“我只是想买罗盘……”
掌柜的果然立即一脸失望，然后就变成了冷若冰霜，哼都不哼一声就转身回去继续算账了。倒是曲尺柜后头的那个伙计抬头说：“咱家没有罗盘，时辰圭、万年历也没有。这位大人是新上任的地神吧？出门左转，那家挑着‘宝器坊’布幡的才卖您要的物件。”
毓夙“哦”了一声，出了门左转，果然看见了一面显眼的巨大土黄色布幡，就在不远，上头有几个花纹一样的字，要不是那伙计的说了是“宝器坊”，说不定毓夙还认不出来。
宝器坊的店面很大，但里面却没有一个客人，毓夙踏进门之后注意了一下店里的冷清，有点担心是不是这家东西不好。不过店中两侧墙壁挂的满都是罗盘＋万年历＋时辰圭套装，看起来像是个专卖店……毓夙没立即出去，而是抬头看了起来。
虽然质地和外形有所差别，但配成套的都是罗盘、万年历、时辰圭三样，怪不得杂货铺的伙计一听他要买罗盘，就直接问是不是新上任的地神，又说了万年历和时辰圭，原来这三件是土地城隍的职业套装？那这三件套要怎么判断质量呢？
毓夙一侧头，旁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伙计打扮的鬼，见毓夙终于看见了他，伙计鬼就略带讨好地笑了笑，热情地问：“客官要买罗盘？”
不等毓夙点头，伙计鬼就走到墙边，十分麻利地取下了一套一看就挺贵的三件套，朝毓夙展示了一下，说：“这位客官，想必是新上任的地神？要买罗盘、时辰圭、万年历，那客官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咱家的罗盘都是做了几百年的，万年历是从元辰宫那儿印的，时辰圭是背阴山上的好白玉，从来没有一个字儿不准，能一直用到客官修成天仙！”
第五十四章 萧条的原因
伙计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就是一串，毓夙刚点了点头；他就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堆竹签：“客官，这是卜筮所用的算筹；即便客官不会术数，这算筹上自带着极为灵验的术法，能自动测算卜问之事；随身携带还能趋吉避凶；在如今最实用了，客官你说是不是？”
说完；伙计就一把将那堆竹签塞到毓夙手里；又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柄玩具宝剑，说：“客官再瞧；这是本店刚刚入手的，铸剑大师茂陵子新打造的护身宝剑，客官不会武功也不必担心，这宝剑能自动御敌，关键时刻能救下人命！如今人人自危，正需要这样的法宝。”
如此这般，反正在这个伙计不停地巴拉巴拉声中，毓夙已经抱了一堆所谓护身法宝。真不知道这家店到底多久没能做成生意了，好不容易逮到了毓夙，就净可着一个人坑。
毓夙正想把东西推回去，忽然背后有个人说：“买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着了。”
这人是个托吧……毓夙回头看了看那个大众脸的男人，他的表情苦逼，一副刚死了老婆儿子的模样，而店伙计一看见他就立即熟稔地招呼说：“是刘大人啊，这次还买护身宝器？别的没有新鲜东西，正巧前两日卞城殿武判官才送了一套上好的符过来，刘大人瞧瞧？”
大众脸立即一脸喜色，两眼放光地说：“是武判官的符？那我一定得瞧瞧！”
说完，他立马绕过毓夙，一路小跑地往后堂去了，那伙计又调转过来瞅着毓夙，似乎还想推销什么东西，毓夙连忙说：“我只要罗盘这三件，别的不用——多少钱？”
伙计有点失望，不过还是接过了那堆被毓夙拒绝了的东西，一边抱着往柜台走，一边计算着说：“客官你手里那套，罗盘是犀牛角的制材，所谓灵犀，最好的材料，所以贵些，要三万六千六百六；万年历是从元辰宫比照着命书抄的，那地方不让寻常鬼进去，咱家店费了好大本钱，要一万七千八百八；时辰圭是背阴山上的好白玉，客官你也知道，背阴山那不是寻常能去的，这白玉是背阴山山腰岩心里采的，多么难得，再加上手工，算你两万三千九百六一点儿不贵……总共是七万八百五，零头给您抹了，七万八。”
毓夙一听那个数额，先吃了一惊，他一直以来都是穷人家的小孩，从来没有一次性消费过这么多。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这个七万八后面的单位是什么呢，要是用灵石结账，那这三件套真是贵得离谱了。毓夙觉得他隐约知道这家店为什么生意不好了。
见毓夙面有难色，伙计的脸色也与点难看了，叉着手讪笑着问：“客官，你这……是不是觉着……有点拿不下？那……咱们换一套？普通黄铜制的，嘿嘿，价钱上方便一点。”
钱的问题事关脸面问题，毓夙下意识摇头，完了又有点后悔，连忙拿话岔开，问：“你这里买卖，是用的什么钱？我第一次来，只知道枉死城里用的是凡间的金银……”
伙计听说毓夙不是付不起钱，立即又笑了，说：“小的刚才算的是地府的灵币，用凡间的金银自然也是可以的，客官你拿八十两纹银，小的还找给你两千灵币。”
毓夙听了，迅速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汇率，这等于说是一两白银兑换一千灵币？在凡间一两白银大约能换一千到一千二百个铜钱，那这灵币的价值跟凡间的铜钱也差不多。而凡间的铜钱，一枚就能买两个细面馒头或者一只鸡蛋或者一个梨，购买力还是很可观的。
于是，这家店的东西好贵啊。毓夙还记得鬼市上的物价，鬼市上交易用的纸钱应该也是灵币吧，那个老鬼卖的蛮好用的符纸，毓夙用来打盯梢鬼，才卖两块灵币一张……毓夙顿时有点仇视地扫视了一眼满屋的货物，果然是因为东西太贵，所以生意不好吧。
虽然痛恨高物价，不过毓夙现在好在不缺钱，买工具还是要买质量好的，从乾坤袋里拿出钱付了帐，毓夙没让伙计替他把三件套包装起来，直接塞进了乾坤袋里，袋口还没系上，刚才的那个大众脸又从后堂出来了，不同于刚才进去时的喜形于色，他现在又垂头丧气了。
伙计见了他，立即就说：“哟，刘大人，看来那套符不大合用？”
大众脸摇了摇头，苦笑叹气：“合用是极为合用的，就是……唉，囊中羞涩啊。”
这人态度倒是很大方，一般男人爱面子，没钱也会硬装大，觉得贵也不还价，毓夙刚才其实也是这样。而眼前这个大众脸能直白说自己没钱，他本人实诚是一个方面，估计他跟店家也挺熟的，毕竟就算没钱也不介意说自己没钱，却不会平白把这事告诉陌生人。
果然伙计跟这大众脸也是熟悉知交，不同于方才以为毓夙没钱付账时立即转变的脸色，伙计对着大众脸仍然是笑眯眯的，一边走到一旁拿了件东西，一边说：“谁人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刘大人也不必太担心，你一向吉人天相。瞧瞧这件，也是好东西呢。”
大众脸凑过去，就着伙计的手看了一眼那东西，摇头说：“不中用。你家的护罩虽好，可对付那……不管用啊。我实言相告吧，就是前日，西城背街上才又折了一队巡街鬼差，人人都戒备着呢，却还是……只有一个活着回去的，就带着一套上好的护身符，所以我今天才来特地寻一套买。虽说那鬼差也不是全须全尾，可毕竟没被打得三魂不全，七魄离散。”
说着，大众脸稍微少了些忧心忡忡，正色对伙计说：“你店中这些护身宝剑、护身宝衣之类，实已经不怎么管用了，那贼越来越厉害。你与你家掌柜、东家说，也换些新货。”
伙计听了就苦笑着说：“罢，刘大人，咱家店也不是财大气粗，这些日门庭冷落，积了一堆东西卖不出去，哪还敢提新货？再维持几日，仍旧这么半死不活的生意，掌柜的也要让我们关门歇着了。说不得，等明年今日，刘大人你就再也瞧不见小的我了。”
大众脸立即大惊失色：“怎么……你们宝器坊都不做生意，咱们酆都城要彻底完了！”
伙计叹气，还没说话，毓夙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了。不是毓夙诚心想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