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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切情况,他一下子都明白了;他想起来了,他父亲和唐德维尔伯爵保持着友好
关系。他想他的父亲在阿尔萨斯旅行的过程中应该得悉他的朋友唐德维尔在洛林逗
留的消息,而且打算去拜访他,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估算了一下奥纳坎和斯特拉斯堡之间的距离,这正好等于在火车上度过的时
间。
于是他又问道:
“从这里到边境线有多少公里?”“整七公里,先生。”“人们可以到边境线
那边离边境线很近的一个德国城市,是不是?”“是的,先生。这个城市叫埃布勒
库尔。”“人们还可以走近路去边境吗?”“可以,但要一直走到离边境还有一半
路程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小路,也就是在公园的上面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穿
过树林子吗?”“它穿过伯爵先生的树林子。”“那么在这树林子里……”情况要
弄得完全、绝对可靠,这并非取决于对事实如何进行解释,而是取决于事实本身,
可以这么说,取决于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为了把情况搞得完全绝对可靠,那
就还剩下,还剩下最后的而且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要问了:在树林里那片林中空旷
地的中央没有一个小教堂吗?为什么保尔·德尔罗兹又不提这个问题呢?他难道认
为,这个问题实在太具体,担心引起这位城堡看守人的联想和比较?因为他这次谈
话的性质,本身就会引起看守人这样做。
他只是说:
“唐德维尔伯爵夫人住在奥纳坎两个月期间没有到外面去旅行吗?比如说离开
这里几天……”“确实没有出去旅行过,伯爵夫人没有离开过这里。”“哦,她一
直呆在城堡里?”“是这样,先生,但是伯爵先生几乎每天下午都开车出去,有时
一直开到高维尼,或者在河谷的这边一直开过去。但伯爵夫人没有离开过这城堡和
周围的树林。”保尔了解了他想知道的那些情况,他并不关心热罗默夫妇会有什么
想法,他不费神地就找到了借口,把他那表面看来互不联系的一系列怪问题掩饰了
过去,然后他就离开了热罗默夫妇住的那栋房子。
不管他是如何想急于把他的调查进行到底,但他还是把去猎场之外进行调查的
想法往后推了推。据说他当时害怕面对这最后一个证据,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给
他提供了所有的证据之后的最后一个无用的证据。
因此,他又回到了城堡。接着,吃午饭的时间到了,这次他决心接受同伊丽莎
白相遇,这是无法避开的了。
但是,贴身佣人在客厅里碰见了保尔,并且告诉他,夫人向他道歉,她身体有
点不舒服,要求允许她在房里用餐。他明白了,她想让他不感到任何拘束,她不想
为她一直尊敬的母亲向他恳求,最终还得服从丈夫的决定。
他不得不当着服侍他的仆人的面一个人单独吃午饭,这时他内心深处感到自己
的爱情生活已结束。伊丽莎白和他之间由于出现了他俩谁也不应对此负责的情况,
使他们从结婚的那天起就成了敌人,成了什么都无法使他们亲近的仇敌,当然,他
一点也不记恨她,决不会因她母亲的罪恶而指责她,但无意中也有时抱怨她,好像
是抱怨一个错误一样抱怨她不该是这个母亲的女儿。
吃过午饭,他把自己关在挂有肖像的房子里,整整呆了两个小时。这是他有意
识地要和杀人犯作一次悲惨性的会面,以便让自己仔仔细细地看看这杀人犯的形象,
期望以此能给自己的回忆增添新的动力。
哪怕是极微小的细节,他都做了研究。他研究了那块浮雕宝石;那浮雕宝石上
栩栩如生的展翅的天鹅;镶在浮雕宝石周围的金蛇及其雕镂出来的花纹;两颗红宝
石之间的距离;还研究了披在颈上的那条方围巾上凹凸起伏的花边;那张嘴的形状
;那头发深浅浓淡不同的色彩以及那张脸的轮廓。她就是他在九月的一个晚上见过
的那个女人。在这肖像的一角,有画家的标记。
在这张肖像下边有供注释、题名用的边饰,上面写着:“埃米娜伯爵夫人”这
个不起眼的名称。
“干吧,”保尔自言自语地道,“再过几分钟,过去的一切就将重现在眼前了。
我已找到了罪犯,现在只要寻找犯罪现场了。如果小教堂在林中的空旷地上,那么
事实就完全掌握了。”他坚决朝着弄清这个事实的方向前进,他不像以前那样害怕
面对这个现实。因为那精神上的压抑感他再也无法躲避了。然而他那忧伤的心跳得
多厉害啊!他走的这条路正是通向他父亲十六年前走过的那条路,他这时的感觉又
是多么可怕!
热罗默一个模糊不清的手势告诉了他应去的方向。他从边境线的这一边,朝着
偏左的方向穿过打猎场,然后又从一座房子旁边走过去。刚进森林,前面是一条从
冷杉树下面穿过的小道。他踏上了这条小道。这条小道在五百步开外又分成三条更
窄的小路。他对这三条小路中的两条探索了一下,发现它们都是通向茂密的树林子。
第三条小路是通向一个小山包的山顶,然后从山顶通过另一条冷杉小道折向山脚。
在选择这条小道时,保尔意识到他之所以选择它,还是因为这条冷杉小道在他
心里唤起了一些模糊的回忆,他也实在记不清是这条路的形状和布置上的哪些雷同
之处唤起了他的这些回忆。但正是这些模糊的回忆给他指了路。沿着这条小道,走
了相当长的时间;道路首先向右来了一个急拐弯,进入一片高大的山毛榉林。树与
树之间枝叶交织而形成的穹形一个接一个连成一片;出了这拐弯处,又是笔直的路。
在这一个个穹形构成的阴暗道路的尽头,保尔看到了一缕光芒,一个圆形空旷地的
入口就呈现在眼前。
焦急不安的确使他两腿发软,他不得不艰难地往前赶,这是不是他父亲曾在那
里受到致命一击的林中空旷地呢?随着他的眼睛看到更多一点明亮的空间,他也逐
渐感到信心更强。正像在挂着肖像的房间里一样,过去的事在他心头涌现,当时的
实际景象就呈现在他眼前!
这就是同一个林间空旷地,空旷地周围有一圈树,形成了和过去完全相同的景
象;这空旷地上覆盖着一层青草和青苔,又是相同的几条小路把这青草和青苔分割
成若干块相似的扇形面;这里同样是那部分被一团团树叶勾划出来的天空。这块林
间空旷地的左边有两棵紫杉,保尔一看就辨认出来了,那里正是小教堂。
小教堂!这古老而庄严的小教堂!那教堂的墙壁上凿出来的线条就像青年人大
脑内的大脑沟!树木长大长高了,形状也在变化。这林中空旷地的外貌也不断地在
变化。山间小路从不同的方向通到这里,在这里交汇。人们可能因这些变化会搞错,
但这是一座花岗岩水泥建筑,这是不会变的。那建筑物表面的铜绿色是年代在石头
上留下的标记,而这种颜色的生成需要几个世纪的时间,因而这种色彩就永远不会
改变了。
矗立在那里的小教堂,它的正门上方有圆花窗式的三角楣,花窗安的都是彩绘
玻璃,上面积满了灰尘。德国皇帝当时突然在这座教堂出现,后面跟着一个女人。
十分钟后这个女人就杀害……保尔向门口走过去,他想再去看看他父亲最后一次向
他说话的地方。他是多么的不安!这儿还是当年那样的屋顶,而且从后面伸出形成
屋檐,他和他父亲的自行车就放在那里。这门也还是过去那扇门,是一道带粗大铁
件的木门,铁件已生锈。
他只登了一级台阶,他取下门栓,推开门扇。但是就在他跨进门的那一瞬间,
藏在暗处的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地向他扑过来。
他们中间的一个用左轮手枪瞄准了他的头部,他看到了那武器的枪管,及时弯
下了腰,奇迹般地避开了那颗子弹!接着,第二枪又响了,几乎在同时,他已把这
个人推到在地,并从他手中夺取了他的武器;第二个攻击者抽出一把匕首向他冲过
来。他一边伸出手臂,用枪威吓着这两个攻击者,一边往后退,退出了教堂。
“举起手来!”他高声喊道。
他还没有等到他们把手举起来,就不自觉地两次扣响了扳机,但两次都只听到
咔哒一声……没有听到任何枪响。然而他这两次射击就足以使这两个处在惊恐状态
的无耻之徒迅速掉过头去,撒腿逃跑了。保尔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惊呆了,他犹豫
了一会儿,接着他又迅速朝逃跑者进行射击。但这有什么用呢,这手枪里面可能只
装了两发子弹,所以还是只听到扳机声,听不到枪响。
于是,他开始朝两名歹徒逃跑的方向追过去,这时他又想起来了,德国皇帝和
他的女伴当年在离开这小教堂之后,就是朝这相同的方向走的,很明显这是通向边
界的方向。
几乎在同时,那两名歹徒发现自己被人追赶,于是他们逃进林子,钻进树丛。
但保尔比较敏捷,追得速度很快,他已绕过蕨类植物和荆棘丛生的、过去好多人在
此冒过险的那片洼地,所以他往前追赶得更快了。
其中一个歹徒突然吹了一声刺耳的哨音,这是不是给另一个歹徒的信号?很快,
两名歹徒就在一排非常浓密的小灌木丛后面消失了。当他跨过这一排小灌木丛时,保
尔看到在离他百步远的地方有一堵高墙,好像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树林子似的。两名
歹徒已在半道上了,他已察觉到他们将一直朝围墙上开的那扇矮小的门走过去。保
尔努力加快自己的步伐,以便在他们还来不及开门的时候赶到那里。
一片开阔地帮了他的忙,他的步子更敏捷了。那两名歹徒很明显累得精疲力竭,
他们放慢了速度。
“我要抓住这两名歹徒!”他高声喊道,“这样我最后就会知道……”又传来
了第二声哨音,后面紧跟着一声沙哑的喊叫,离两名歹徒只有三十米了,他已听到
他们的谈话声。
“我要抓住他们,我要抓住他们。”他十分快活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准备用左轮手枪的枪管顶住一个歹徒的脑袋,另一只手掐住另一个歹徒的脖
子。
但是,甚至在他们还没有到达墙跟前的时候,那门就正从外面被推开,第三个
人出现了。给他们打开了一条通道。保尔扔下左轮手枪,使出浑身解数,猛冲过去,
一下就抓住了那扇门,把门向自己这边拉过来。
门被折断,但当时他看到的那情景使他非常恐惧,以致后退了一步,都没有想
到要对这次新的袭击进行自卫。这第三个人,真是一个令人厌恶而又残忍的家伙啊!
……此外,这也许不仅仅是一个个人问题,而可能是另外一件事呢?!这第三个人
举起了一把刀要刺他。这个家伙的脸,保尔已辨认出来了……这是一张和他以前见
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的脸,这是一个男人的脸,不是一个女人的脸。但这是同一类
型的脸,毫无疑问这是同一类型的脸。
虽然十六年的时间使这张脸布满了皱纹,虽然他面部表情比较生硬,脸色也不
太好,但这还是那同一张脸,那同一张脸!……
这个男子揍保尔的时候就好像过去那个女人,好像从那以后就死去了的那个女
人打保尔的父亲一样。保尔·德尔罗兹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确切地说,是这
个鬼魂的外表给他精神上带来的震动太大了。这鬼魂匕首的刀尖不断地撞击着他那
上衣呢绒肩衬上的钮扣,弄得碎屑四溅。他感到昏头昏脑,眼睛雾矇矇的。他感到
门关上了,接着又听到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最后还听到墙那边汽车发动的
声音。当保尔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这家伙和他的两个同伙早已不在他
的射程之内了。
从前的一个人和现在的一个人不可思议地相像,就是这个谜目前吸引着他的全
部精力,他考虑的就是这个事实:“唐德维尔伯爵夫人已经死了,哦!
她又以一个男子的外貌出现了。这个男子的脸大概和她现在的脸一样,要是她
还活着的话。这是她父亲的那张脸?是她的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兄弟的脸?
是她孪生兄弟的脸?”他在思考着:
“总之我没有弄错吧?在我目前正经历的这场危机中,难道这是一场非常正常
的幻觉,我不会是这场幻觉的受害者吧?谁能肯定说过去和现在几乎不存在联系呢?
我需要的是证据。”这个证据,它一直受保尔支配,它又是那样有力,保尔不可能
更长时间地怀疑它。
他发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