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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咱哥仨大吃了顿,又长了次见识。
二和哥却没有从工,不知道去干了什么。
军礼
又过了几年,我十八岁了。
初中毕业后,学就没再念了,百顺爸对一个学富五车的儿子在下榕树这山沟子能有什么用很是怀疑,我也很怀疑。
我不会干农活,家里不缺人干这个,所以上学这几年,我基本上没干过农活。只有学习训练的日子很容易过,学的东西也很简单,比训练简单多了——我现在能背着跟身体一样重的东西满山遍野跑了。
十几年来的训练成果很明显,身体的硬件装备终于能跟上操作系统发出的指令了。可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早年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可将来的目标我还没找到。
上学?不不,要想上我早去了,考大学都没问题。可关键是上完学我干啥去啊我。回村子教育未来的村中栋梁?不不不,我没那热忱的教育者之心,而且,凭我这么些年辛苦建立的‘三呆子’形象,谁还敢把孩子搁我这儿,那不是毁人嘛。
要不学出来,就留在大城市里找份工?大学生啊,搁哪儿不好找事儿做,这也算是出人头地了。这听起来倒是不错,可问题又回来了,我到底要找份什么工?不确定要找份什么工就不能定究竟要学什么。大学啊,那可是进行专业性学习的地方。难不成让我随便学点,出来找对口的工,完了发现不适合再重头学过回炉再造,这不是折腾人嘛。
日子就在这徘徊不定犹豫不决中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我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可却也不想再这么干耗着了。
所以,当百顺爸从一摞票子里拿出张五十块对我说,‘你去当兵吧’的时候,我没有犹豫,点点头答应了。百顺爸见了还愣了下,估摸着是以为我不愿意去还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谁知道竟然用不上。他随即又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顺从很是老怀安慰,把钱塞进了我手里。
十几年过去,家里还没有一个人当上兵,二和哥的工也是绝对指望不上。这无疑是对百顺爸‘工农兵咱全有’理想的一个极大打击。现在,他固执地认为,要从这山沟子里的农走出一个工来,就必须得先做兵。我能理解百顺爸这种想法,老一辈的人嘛,觉得那抡得动锹拿得起枪的男子他就能光宗耀祖,还认得就是这个死理儿。
对这个,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有积极响应百顺爸。
去了县城后,我才发现,我真该在响应前积极了解一下这体检到底检些啥。
从人武部出来那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兵的体检居然要查这么让人难堪的地方。还,还那么粗暴!
我倒是还好,摔打这么些年,早就习惯忽视那些疼痛,不会把难受的表情摆在面上。可旁边那些人就没这么好受了,一个个皱眉挤眼的,满是痛苦和难堪,再加上劈了胯似的步伐,任谁瞅一眼都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检查。
我没再多瞧,甩开步子就朝外走。反正体检完了,合不合格也不是我说了算,还不如早点回去。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两个兵,我认得他们肩膀上扛着的军衔,一个是士官,一个是上尉。两人相向而行,走到近前,士官很自然的向上尉敬了个礼。
就是这个礼,这个军礼,这个肃穆庄重的军礼让我看愣了神。我从来都不觉得当兵的有什么值得我羡慕向往的地方。可是这个礼,这个军礼,它竟然在我眼中散发出了灼目的光芒,不仅闪花了我的眼,更闪动了我的魂。
旁边的一乐哥看了,伸腿就要踹我,希望我能抓住机会给上尉留个印象。我虽然在愣神,可跑了十多年的林子,不管死的活的,周遭但凡有个动静我都会下意识的闪避。
我轻轻一跃跳到门边,接着愣神。而一乐哥来势汹汹就想踹我,忽然就没了目标,那一脚收不住踢了个空,身形立刻就不稳了,只踉跄了好几步才重新站定。这闹出来的动静让两个兵侧目瞧了眼,但也只是一扫而过就走进了门。
一乐哥恼了,看我那愣神的呆样儿,觉得我这个弟弟实在是龟儿子,实在是没希望。他打心眼里认定了我这三呆子的兵路是彻底失败了,咱老许家注定了就是一个农字。他打鼻子里哼了两哼:“我说你想不想当兵?”
还没回神的我,下意识的回答道:“不知道。”
“那你来?”
我醒过神,瞧着那几个军装的背影,想着那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军礼,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企盼,那对我来说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完全的新世界。
我点点头,“现在有点想。”
“滚!”一乐哥气极。
那就滚呗,我顺从地走出大门,可没走两步,就不见了一乐哥的影儿。回头一瞧,他正站在一个路边小摊旁,神情古怪。我心下纳闷,扫了眼摊上的东西,裸体画片,了然。
这东西有啥好看的,又不是真的。不对不对,这思想太邪恶,就是真的你也不能看,又不是你媳妇儿。我就开口了,“哥,走吧。”
一乐哥却不走,他问我:“那五十你还没花,是吧?”
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我花没花你还不知道啊。说这话是想要买那玩意儿吧。我猜到了开始,却没猜到结果。
我嗯哪了一声,示意钱还在,却没把钱给他。要让百顺爸看见这东西,还不把咱俩腿打断呀。一乐哥呢,似乎也没想要钱,我正松了口气,却看见一乐哥做了个斩钉截铁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妙,正想走,就听一乐哥说,“你去买。”
嘿诶,又不是我要看干嘛要我买,不对不对,就算是你要看你想买,你也不能买,更不能让我去买。我才十八呐,你就忍心荼毒我?
我义无反顾的坚决摇了摇头,“不去。”
“我三十几的人了,怎么好意思!”
知道你还买,买回去能当媳妇儿给百顺爸看?
我看着一乐哥,毫不退缩,“我才十八!”
十八,外加十八岁了还一直挨打的懦弱表现,我就活该被一乐哥推上前。
谁说上了前线就非得冲刺啊,不对,这话说得跟逃兵似地。上战场是该勇往直前,可这儿前线跨过去,我就得违背良好的社会道德风气了我,我就得违背无上的道德伦理价值观了我。钱可以不要,面子可以丢,可我不能毁了做人的基本原则,没意义的事儿坚决不干。
我扭头就走,一乐哥急了,一把拉住我掏出我兜里的钱,咬咬牙就要递给卖画的,我伸手拦住,“哥,爸要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一乐哥一愣,紧了紧手里的钱,又要往前递,“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我摇摇头,半分不让,“我不说谎的。”
“没让你说谎!你啥都别说就行了。”
“可钱少了,爸会问的。”我把一乐哥的手缓缓往回拉。
“你,你就说吃饭花了。”
我还是摇头,“我不说谎的。”
“那就说丢了。”
“就一张五十,丢了就全没了。而且,我不说……”
一乐哥的脸忽然有些扭曲,一把抽回了手,“是是,你不说谎。钱给我,爸问起来我说,你啥也别管就成了。”
我讪讪收回手,一乐哥恼怒的忘记了不好意思,利索的甩钱买下了几张裸女,剩下四十块钱全进了他的口袋。
家访
我趴在长凳上,百顺爸举着毛竹板子噼啪地痛打着我,我没吭声,这种程度的痛对我来说是小意思了。
“你龟儿子最笨,笨得庄稼活都不会干。就去县里体检,还能把钱丢了。”
一乐哥也被推过来。咱老许家自小奉行棍棒打骂教育方针,就算是早已成年的一乐哥也只敢形式化象征性的挣扎两下。
一乐哥:“我都三十好几啦!”
“三十好几!有本事你给我带房儿媳回来!连钱都拽不牢还能指望你拽媳妇儿?——脱!”板子在一乐哥屁股上重响起来。
我在一片熙熙攘攘中隐秘的揉着屁股。我真没有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揉屁股的嗜好,虽然不疼,可好歹挨了十几二十下板子,如果不揉揉,百顺爸一定会觉得棍棒教育方针实施的不够彻底不够完善而力图改良,最后遭殃的还是咱哥仨。
我不怕疼不表示我喜欢挨打啊。
在百顺爸身边的砖块上坐下,今天赶集,咱家卖茄子,可显然不如旁边老地主那一拖拉机西红柿的生意好。
百顺爸红了眼,对我发着狠:“回头咱也种西红柿!”
老地主磕了磕那杆老烟枪,咧嘴乐了:“你今生就是个不赶趟的命。怎么着?老三这回也招不上兵吧?”
这显然触了百顺爸的大忌:“谁说的?这两天就有信儿。”
老地主哼了哼:“你今生就死好面子不顾里子。想要的人早通知了,今儿村长家成才就在家等着,军队来人家访了。”
百顺爸一听,急了,一下扒拉开了几个买西红柿的,就跳到了拖拉机上,“谁通知的?怎么没通知我?”
老地主显得有些惊讶,“村长通知的,全村人都知道啊!没告你呀?”
百顺爸立刻成了好斗的公鸡,脸红的就像脚下踩烂的西红柿。
那头儿,村长家里,满满当当挤满了村民,大部分是村长家的亲戚,史今跟饺子馅似地正襟危坐着,也不知道是被捂的还是被问的,他汗流浃背,可仍保持着标准的坐姿坐在中间。他觉得应对这些,这些热情的村民要比应对不利环境下的冲锋更为费劲。
“我必须向大家解释,家访并不意味着入伍,它跟体检一样,就只是整套招兵甄别程序的一部分……”
显然,大部分人关心的不是这个。
有人问,你这士官到底算兵啊还是官啊?
有人问,你会开坦克,跟拖拉机是不是一个开法?
又有人问,你一个月能挣多少?
几乎什么样儿的问题都有人问。史今觉得很为难,他发现如果真把这些问题都回答了,他就不再像军人,而是三姑六婆了,所以他只好艰难地正襟危坐。可惜尽管他军容笔挺,却藏不住他那股子和气劲儿,只招来了更多的人乐呵呵跟他招呼。
村长倒是急了:“喂,你们!解放军同志是来家访我家成才的,不是来让你们问的!”史今连忙点头。村长接着说:“你问你问,成才你赶紧说说你为啥要当兵?”
史今看向成才,“你父亲说你是考得上大学的,可是选择了入伍。你为什么……”
一旁等待的成才没给他机会说完,就干净利落地站了起来。这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从眼神到身板都透着伶俐。
“从小我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参加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遥想当年,长征、抗战、三大战役,南昌城头燎起的星星之火烧遍了整个中国!今天,穿上神圣的军装,接过前辈的钢枪,我热血沸腾,难以自已,保卫祖国,保卫人民,成为百万雄师中的一员,如融入大海中的一个小水滴……”
成才声情并茂的说着,好吧,确切来说是很流利地背诵着,让史今摸不着头脑,他看看成才,又看看周围人,只听见一片不绝的赞叹。
有人说,“成才这小子就是行啊,跟他爹一样是做大事的。”
一旁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打小啊,那就透着灵气。”
史今觉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错引发了这样一番感慨,可看看成才,满脸的恭敬谦和诚实无辜,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什么都不说。
村长却被儿子的表演感动了,情难自禁下开始鼓掌,一下就带起了一片掌声。可渐渐的,村长就感到有些不对劲,抬眼看去,百顺爸正站在门口瞪着他呐,像结了血海深仇似的瞪着。
村长跟没事儿人似的跟百顺爸打招呼,“大兄弟来啦?”
百顺爸横眼看他,从牙缝里迸出个‘日’字来,掉屁股就走了。我蔫头耷脑地跟上。
我也想精神来着,可换你坐那个马力全开,引擎震得牙关直打架,还上超车道飙车的拖拉机,你也精神不起来啊。
说实话,就那劣质引擎,跑成这样都没报废,还真是神奇。
史今站了起来,“我还得家访您村的许三多,您能给说个路吗?”村长一下就愣了,脸上堆起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百顺爸拉着我一股脑扎进院子,就开始嚷嚷着吩咐一乐哥去买些好酒好菜,正巧二和哥从屋里出来,百顺爸也一道下了死命令:“在家待着,一会儿解放军来了,大棍子打晕你得也给我留住!”
我说百顺爸,真打晕了,您儿子我也就不用去当兵了。先不说二和哥能不能打得过人家,光是近亲属暴力袭击部队家访人员这点,搁哪儿都说是没有思想觉悟的。没有思想觉悟谁还让你进部队啊。
二和哥挠着屁股,满是不屑:“什么解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