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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抖得像筛糠,但他的行为仍然具有危险性——他双手正举着一枚手榴弹,保险销已经拔掉,扣在上边的手指是最后一道保险,他抖着声儿说,“会炸……真的会炸。”
是那个喊过话的中国人。
我定睛看了看那型号,“不要轻举妄动!你的手榴弹是延时爆炸的,你伤不了我,可我的枪能够随时击毙你。”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你想要钱吗?很多钱,多得吓死你,什么都能买来。”他尖叫着怪笑着,冲我晃晃手里的榴弹。
“把手榴弹给我,我就不会开枪。”我缓缓朝他移近,一手慢慢伸前摊开。
“你会开枪!你会开枪!……”他忽然惊叫起来,手开始剧烈抖动,那手指几乎就要从保险夹上滑开。
我忙站定喊道,“不会开枪的,不会开!手榴弹给我。”
他连连摇头,“你会你会!我的人都死光了,连我老婆也被你杀了……不不,不是老婆,那是我买来的……是,是人质!对,对,人质……你连人质都杀了,更不会放过我!”
人……质?
……人质?
我刚才……杀了个人质!那个中枪的……是人质!
我脑子里忽然就成了一片空白,在这空白里,一个又一个炸弹连环着爆开,每一个都只炸出了四个字——杀、了、人、质。
耳机轻响,传来齐桓的声音,“许三多,报告位置。”
可我早已经懵了,嘴里只喃喃念着,“不会,不会,不会是……”
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点,在面对一个亡命之徒,而这个亡命之徒他现在已经濒临崩溃,为求一线生机,为求苟活一命他已经不惜一切代价。
这对他来说是生死相搏的关键时刻,而对我来说是必须小心谨慎的当头。可我却在这个时候失神,这无疑是在找死。
他显然发现了我的失误,这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他能在我回过神前干掉我,那么他走脱的几率将会大大提升。
他立刻就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一个飞身扑过来,狠狠朝我胸口扎来。
他没有选择用手榴弹袭击我。这能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冷静。先不说手榴弹爆炸的波及范围至少有十五米,他自己也一定会因此受伤,单就那爆炸的声响,也肯定会把老A们引过来。所以他选择了匕首,对愣神的我来说,这种无声的攻击,成功率无疑会很高。
而且,防弹衣并不防刀。
匕首很顺利的穿透了防弹衣,刺进了肉中……我没有因受伤而回过神,但那剧痛却引起了身体的反射性防御,我自然而然的猛一挥拳,狠狠地,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拳可断树。
人的脖子不可能会比树硬,树既然能被打断,那脖子自然也能。
所以那脖子断了,上面顶着的那颗脑袋也就此斜斜挂在一边,被拳头打断的颈骨轻易就刺穿了皮肉,于是,血溅三尺……
只喷得我,一脸一身。
我闻到那扑鼻的血腥,察觉到胸口的剧痛,不由踉跄着退开了几步。
那人死了,滕然倒地。手也就此松开了,同时松开了那枚将爆的手榴弹。一个人抢过来,捡起那枚手雷奋力甩了出去,一秒钟后,爆炸传来,惊醒了我。
我坐倒,愣愣地看着正一脸焦急扑过来的齐桓,然后,仰天躺倒。
任务结束了,袁朗用电台汇报,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他的部下在任务中受了伤,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这样惨烈的搏斗。
他有些焦躁的喊,“紧急救护!准备血袋输血!”
我躺在应急担架上,吴哲在给我包扎伤口,并试图替我止血。
因为我的反射防御行为,刀没有刺中我的心脏,也并没有刺得太深,但仍需要进行缝合。因为伤在胸口,血也不大容易止住,所以吴哲在进行压迫止血。
我瞪着眼望天,听见空中传来的直升机旋翼声,直到被抬上直升机,我都没有说话。
回到临时营地,我做了缝合手术,止了血。
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一觉睡醒,麻药药性过去,我翻身下地想找狐狸,我要跟他说清楚,我犯了严重的错误,我杀了人质……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自缚
一出了帐篷,就看见齐桓和几个老A正在炊事车边摆弄晚餐。我发现自己好像还没吃午饭,不过现在我也没那心思吃东西,而且我确实并不觉得饿。
我游魂似的穿过空地,连招呼都没跟齐桓打上一个,就径直进了狐狸的帐篷。进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扔锅铲的声音。嗯,还扔地挺狠的,很有力道。
狐狸见我进来,把正在打的报告扔在一边,看着我,“怎么不多休息休息?伤不疼了?”
“这伤不重,就血流了点……我是来报告,事情经过的……”我垂头说着。
“去休息吧,我并不急于知道发生过什么,你还是先去休息,这两天又没吃好又没睡好的。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也不迟。”狐狸打量了会儿我,又继续去看那份未完的报告。
“不,我必须说清楚……做了那样的事,我怎么还可能没心没肺地睡觉?”我豁然抬头,追悔莫及又懊恼焦躁地朝狐狸喊起来。
狐狸重新看向我,点头,“那你坐下说吧,听你这口气,似乎事情有些曲折迂回呐。”
我没动,坚持站着,“对不起,队长。没能做到答应您的承诺,我让自己受了伤,而且……这伤还是我自己找的,如果,如果我再仔细一点,可能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我杀了一个人质……”
狐狸被我的话惊到,“人质?哪儿来的人质?这说得不清不楚的……”
是的,人质?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上真正的战场,真正夺人性命的准备。作为老A,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我告诉自己,我杀人,是为救人,救更多的人。
杀是为救无辜的人而做的恶事。
所以,在朝毒贩子开出第一枪的时候,我没有过多的犹豫。乃至,在冲那黑洞洞枪□出第二枪时,我不再犹豫。
这个毫不犹豫,让我错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这不是为救人而杀,我做了,真正的恶事。
听了我的报告,狐狸脸上紧张而惊诧的神情散去,他怒目圆睁瞪着我,“你还真做错了,错的离谱!”
我怏怏垂头,“是,我错了,我请求处罚。”
“罚?我真该罚你!就听那个白粉鬼的一面之词,你就敢在那种情况下愣神?毫无防备的由着人拿刀捅你?还任凭那保险全开的手榴弹掉在你旁边?要不是你那反射神经够敏锐,要不是齐桓去得及时,你就不是流几滴血就完事儿,你现在就是具尸体等着我收拾了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犯浑的部下?”
狐狸是真生气了,他现在暴跳如雷。能看见狐狸发怒,这实在是件稀罕事儿。也正因为这稀罕,我能肯定,如果不是顾及我身上有伤,估摸着他立马就会扑过来狠狠收拾我一顿。如果是在基地,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给我加餐,加大餐。
“他说得是真的,他已经绝望了,那个时候……都绝望得快疯了,他还说什么谎……”
“真的就有鬼了!那种亡命之徒还少得了说谎啊?你昨儿不是亲眼见到了吗?诈降!扛着火箭炮轰咱们!绝望?他们那会儿没绝望啊?绝望他们也要给自己找生路!”狐狸继续咆哮着,他已经从桌子后面冲了出来,站在我面前训斥。
“……他没说谎,我看得出来……”我嗫嚅着。
“你看出来个鬼!你当自己是神呐,能看穿别人想什么?我跟你说过什么,我下的是什么命令你全忘了是吧?”现在的狐狸看起来是一身煞气。
“没忘,您命令,在目标未彻底放弃抵抗之前,力求予以击毙……”
“那枪口对准你,你认为算是放弃抵抗?”
“……我判断为偷袭,所以才……可要是我再仔细听听,说不定就……”
“听什么?你能听出躲那儿的两个漏网毒贩子,哪个拿枪准备冲你射击打你个毫无防备,哪个拿手榴弹准备扔你炸你个千疮百孔!那是伙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亡命徒!明知道运毒通道被发现,还敢带着个拖后腿的包袱越境送货?你那脑袋长着是要思考判断的,不是给你钻牛角用的!……”
那天,狐狸骂得我体无完肤,训得我昏头昏脑。可他并没有把我受伤的真正原因报上去,只说我是遭遇偷袭,击毙目标一名,随后另一目标企图引爆一枚手榴弹,在争抢过程中被目标刺伤。
被我击毙的人到底是不是人质,这已经无从验证,成了悬案。
但我,却仍然自责于错杀无辜。
我相信自己从那双眼中看到的绝望,是真正的绝望。我也就相信那个绝望的人所说的话,是实话,因此我也认定自己是错杀了人质,错杀了一个无辜。
或者说,我认定了自己是错杀无辜,所以我相信看到的绝望是真的,听到的话也是真的。
善辩的人,通常都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更相信自己的舌头。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说出来的话,是用来说服别人的,能说服人的话,不一定是真话。
而想得多的人,既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相信自己的心。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也有很可能是假的,但经过自己琢磨过想过,并确定了的,才是值得信任的。
实在很难说清楚,这种心思究竟算是种什么样的诡异自信,但显然很多人更愿意称其为钻牛角尖儿。
钻牛角尖儿显然是并无道理可依的,也毫无逻辑可言的,自动自发想糊涂钻了进去,也只能让他自动自发想明白钻出来。
在几天的辛苦后,我们终于回了基地。
老A们也有散漫的时候,没什么队形,三五成群地提着装备离开。
我怏怏地走在最后,吴哲停下来等我,我紧赶两步跟上,和往常一样,跟齐桓他们说说笑笑着回了宿舍。
往后的日子,一切照常。
在晨号中清醒,和众人一起操练,看吴哲在花坛里侍弄他的爱花。
只在夜里,在绝对的黑暗中,那个我甚至都没看见真面目的人质,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痛苦的眼睛向我逼近。
我从梦魇中被推醒,被子里被汗湿得像浇了半桶水,齐桓在旁边关心地看着我,他开了台灯,但屋角也是黑的,我似乎看见那个人的尸体正无力的摔倒在屋角的黑暗中。
齐桓把灯全开了,“你知道你睡着时的表情有多可怕?我能大半夜在乱葬岗睡觉,可看你那样子,我想叫人来壮胆……”他显得心有余悸。
“没事儿,头一次杀人,我心里真有点怕,过几天……过几天就好了的。”我擦了把汗,看向齐桓,“没事儿,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训练呐”我笑笑,翻身躺倒,却没让齐桓把灯关了。
我再没能在晚上睡好一次觉。
噩梦的主角又增加了一位,歪着脖子血溅三尺,溅得我满头满脸,温热、粘稠、血腥味儿充斥胸腔。
但在白天,我依旧精神奕奕的跟着大家伙一起训练,越野,射击,泅渡,机降……一样也没落下。只饭量却是不及以前的一半,一个多星期下来,眼看着就瘦了一圈。
麻药
齐桓是最先发现我不对劲的人,毕竟同寝的人一晚上到底睡没睡,他不可能不清楚。老演这人看起来粗犷,可却实实在在是个细心的人。
没两天,吴哲也看出了我的异状。也是,晚上不睡白天强打精神训练,就算每天照常说笑依旧,可那越来越像鬼似的憔悴样子,吴哲他不可能没知没觉的。他立刻就明白了,我这毛病,还是上回伏击毒贩后遗留下来的,于是当即就跑来找我谈心。
他说我这回的经历,确实要比别人残酷得多。
对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持枪击毙和徒手格毙那也完全是两回事,更何况我这个初上战场的新丁……而且,那样血腥的场面,还是,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说,这确实是个难过的坎儿,换个人指不定早就崩溃了……但他相信我不会,因为他知道,我明白咱们是在救人,十匹马的白粉,能害的人那是天文数字,咱们救了无数个人……想想这个,那痛苦就不会太深,可它憋在心里也不好,身子早晚会被拖垮……
他让我哭,说发泄发泄,会比较舒服些……
可我哭不出来,真正让我心里头不安的,是那个无辜丧命的人质……嗯,那断头溅血的场面,也是我的噩梦……可我真哭不出来……我现在,已经不敢再用枪对着人,即使那枪根本就没上弹匣。
狐狸也老早就察觉了,他那么精明,看着我的眼里,是关切和询问。我一直逃避着他的眼神,他也一直没找我。或许,他已经对我的表现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