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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韶天阙[洪武32 棣保]-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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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利落地拔出长剑,返身迎向跃位而来的那名刺客,堪堪架住他纵劈的一剑。
  此时朱棣已然无法顾及另外的五剑,这样自损的防御与攻杀在转瞬之间完成,已是拼上了全力。
  然而,却没有预想中剑锋加身的痛,只听得身后一阵风卷入,一连串裂响听似剑锋划破皮肉之声。与此同时身后有人发出一声惨叫,伴随剑尖刺入身体的闷响。
  他挥剑格开刺客的攻杀,侧转过头看到那白衣身影自一名刺客胸前拔出剑来,堪堪助他化解了身后的危机。三保一击而退后背蓦然贴上了他的,朱棣下意识反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然而他的左手似乎受了伤,朱棣握住他手腕只觉手背上即刻淌满温热粘腻的液体,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三保的血。
  “王爷,你怎么样?”三保突然掠入杀阵之中,一时无兵刃在手方才是直接飞身扑入,强自以左臂为剑格开那激杀的五剑,脚步急旋以雷霆光速之势攻至靠朱棣最近的刺客,任凭他一击穿透左臂夺下了他的剑,才反手将他击毙。
  朱棣感觉他手臂血流如注心中不由一紧,长剑曳地强行将意志集中在面前那刺客身上。“还好,不必担心。”他这么说着,极力压制住胸腔内如漏风一般的喘息。然而长时间激战又过多的失血,视线却开始变模糊,眼前刺客身影裂变忽而重叠忽而清晰。
  仅剩的五名刺客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他们手指微动调整着握剑的姿势,将两人围困在中间,一点一点收紧包围圈。
  握在三保的手感觉到他轻轻旋动着手腕,反手在他手掌中用力回握了一下。握在一起的两手缓缓垂落,就像是心有灵犀地传递心中话语,两人的指尖一根一根滑落、放开。在两人小指分离的刹那,两柄剑几乎是同时穿刺攻出,分别攻向两人对面的刺客。
  月光下冷厉的剑锋凛凛耀白,交错铿然的声音此起彼落。
  谁也没有注意到石壁上方,朱棣留放在树林的马匹已倒地死亡,一地的马血仿佛流淌的水,自被切断的脖子上泻出,缓缓漫过光裸的山石。而不远处的断崖上,一名与最初那位弓手同样装扮的黑衣人单手托起一把长弩,三支两指粗细毫无光泽的墨箭悄无声息对准了崖下湖边正与刺客搏杀的两人。
  三保的加入令剩余五名刺客的搏杀大为失色,两人默契相通出手精准迅速解决了三名刺客。不过一刻的工夫,湖岸上剩下的黑衣人,仅余了两名。
  朱棣与三保背脊相靠,伸手抹去了口角涌出的血沫,浓烈的血腥味冲鼻欲呕。抑制不住的喘息渐渐加重,连说话仿佛都能听到肺腔内破碎的风声。“三保,速战速决。”
  背后的男子身上亦是伤痕披累,左臂上破裂的衣衫尽已湿透,紧紧贴住血肉模糊的手臂。听到朱棣极为吃力的话语,三保心中忪然一惊,分明知道他情况不妙。他右手手指微动,调整了握剑的姿势,就在朱棣说出速战速决时,已然全力出击。
  刺客几乎是抱着必杀的决心,在三保一剑攻近时,亦毫无躲避迎着对方的剑尖全力刺出!
  剑身相错撞出连串刺耳的鸣击声,一串火花自剑锋擦撞处刺啦啦蹿起。这必杀的一击全凭的是使剑之人的意志,而双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甚至连本能的闪避都无。两柄剑几乎同时刺入对方胸口,带着绝杀的冷硬。而三保微末间冷冷一笑,快将支离破碎的左手蓦地提起,单手握拳牢牢擒住对方剑尖。
  长剑擦过掌心刺入前胸,堪堪差了那么两寸,最终停住进势。反观刺客却被穿心一剑刺透,三保手中带剑再往前一送,刺客身躯直直往后仰倒,哗啦一声滚落湖中。
  朱棣最后的一剑横向划过,最后一名刺客脖颈一仰瞬间喷出一蓬扇形的血幕,飚射的血散在暖湿的空气里,粘腻而腥稠。
  长剑蓦地支地,随着刺客倒翻的身躯朱棣亦是单膝跪落,几乎就要仆倒。将近两个时辰的搏杀耗尽了体力,身上满布深浅不一的伤痕,最要命的是左肋下那穿透性一剑,几乎将他整个洞穿。
  身影一晃已被人扶住,三保知他情况糟糕,紧蹙眉宇单手极力想扶他站立。“王爷?”
  朱棣却是强撑着勉力一笑,咬牙自齿缝间挤出话语来:“我没事……我们快回去。”
  日暮之前还是苍翠碧水的美景此时只如修罗场,十具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更有甚者肢体分离,块垒分崩泼血如墨,令人作呕。
  同样面色苍白的男子单臂扶着燕王朱棣,那人虽极力隐忍用剑支地,身体的重量却愈来愈倾斜靠过来,步履虚浮几乎要倒下。
  山崖上魅影一般挺立的人无声拨动手中长弩,悄然对准了石壁下的两人,露在蒙面之外的眼眸漠然一沉。
  长弩的机簧豁然弹出,三支墨黑的铁箭极速旋转自弩弦上弹出,如长电破空卷起一股沧浪,直对着那紧靠在一起的两人激射而去!
  朱棣正走着突然脚下一撇,终于支撑不住的体力令他整个人一倾。三保忙将他扶住却忘了左臂伤至筋骨,烈痛之下闷哼一声被朱棣一压,与他一同狼狈地滚倒在地上。
  倒地的一瞬间耳中似听闻有异样的风声,三保眼角一瞥见得有什么东西正急速飞旋而来,那一刻脑中一空只是下意识地扑在了朱棣身上。然而就在他翻身扑下之时却觉底下那人猛力一把推在他胸前,朱棣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扑住他就地一滚。
  就在此时身侧的地面上箭矢嘭嘭钉入,溅起的石沙披面落下。
  混乱中他压在他上方的身体猛然绷紧,三保刚稳住仰面便看到一支尖利的箭头自他锁骨下方穿透出来,离自己的咽喉仅一寸之距!瞬间飚洒出的热血溅了他一脸,他的心猛烈一窒竟停住了跳动。
  而高处山崖上黑衣一闪,那人如同暗夜里潜行的蝙蝠,倏地不见了踪影。
  过得许久,崖下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裂空喊了一声:“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啊,没想到打戏写这么多。。。。晕死今天为了开拓空间感还跑到山上去写了呢,很凉快就是后来小本没电了:)好吧,王爷乃终于为三保牺牲一次了,等待你带血的柔情出演啊!


☆、(四十一)

  锐利的箭头上,血流涓涓绕柱滑落,一滴一滴异常灼烫,顺着箭尖指向滴落在三保颈项间。那人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手紧紧护住了身下的人,硬生生接下那穿云一箭后头颅无力低垂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三保被他压在身下,目光触及那支从他左边锁骨下穿透出来的利箭,两指粗细纯钢之质,箭身上血沫淋漓,绕流如凄艳的蛇。
  那一刻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停滞头脑昏胀,甚至连伸手推一推他的勇气都失去了。只怕这一推,那人会悄无声息滚落下去,仰面便是看见他死在他面前。
  他张口艰难地喘息,双唇不住地战栗颤抖,想唤他,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双目定定望住那支可怖的箭矢从朱棣血肉之躯上洞穿出来,强劲的击射力扯得伤口都变了形。眼眸是不可置信地睁着的,空洞茫然如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人偶。
  脑中一片空白。穷他一生的想象,都不可能想到那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他面前。他睁目却欲盲,耳鸣如失聪,全然看不见事物,听不到声息。仿佛全身上下手脚耳目已无一物存在,顷刻化作了尘埃。
  仿佛过了许久,忽而听到头顶上方有极微弱的声音,像从隔着遥远的地方传来。“三保,扶我起来。”
  素来利落决绝的人几乎是怔了一怔,才敢相信那真的是他的声音。心中一震忙屏住了呼吸扶着他慢慢坐了起来,那样小心翼翼只怕弄痛了他。左臂上是裂骨锥心的痛,然而三保全已感觉不到,双手抱着他扶他慢慢靠坐在山石之下。他猛地一沉滑坐在地上,扯得他骨肉仿佛被生生撕裂,一同狼狈地滚倒在地。
  朱棣意识有些恍惚,全身早已脱力失去知觉。三保把他安顿好时满头皆是冷汗,亦用尽了气力两腿一软跪坐在他身边,挨得那么近却不敢触碰他,手紧紧攥住他衣襟声音颤抖。“王爷?你怎么样?”
  那人没有应答,断断续续喘息着咳出几缕血沫。他竭力仰靠在山石上,右手抬了一下,却又无力滑了下去。三保忙一把握住了他手,举着袖口给他擦试口角的血痕。他反反复复地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尽,急得他眼眶一热,几乎落泪。
  “王爷,我背你回去!”再这样拖下去他真的会没命,看着向来身强体健霸气威扬的人此刻这般颓然,他每一声喘息咳嗽都如刀在他心上肆意凌迟,痛得他连腰都直不起来。
  朱棣却轻微摇了摇头,右手勉力探入前襟,在那里摸了一阵,摸出一枚火信。这一动作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他闭目喘息将火信递给三保。“打开它。”
  三保依言折断了火信,一声鹤唳之鸣蓦然响起,伴随着一簇绯红色焰火直窜云霄,在空中散开一蓬烟雾。
  “狼师在北平最近的据点就……在房山,他……他们看到……会立即赶来……我的、咳咳……胛骨碎了,你受了伤,别再使力……”
  过重的伤势过多失血让朱棣看起来极为虚弱,一句话说得断续艰难,异常吃力。他右手却不知哪来的力量,紧紧握住了三保的手,极力朝他挤了个笑容。“别……咳咳……担心,我还好……”
  他这一说,却叫三保蓦然一怔,继而心头一搐泪水如潮生一般自顾自涌起,眨眼盈满了眼窝,汹涌奔泻。内心自责痛楚仿佛一柄利刃扎在心上,他垂首任泪水流淌不止。“三保没用,三保没有保护好王爷。若王爷有什么事,三保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朱棣仰靠在石上竭力保持清醒,目光不似平素凌厉有神却柔软如水。右手又费力想要抬起,三保觉到他用意忙握住了他助他用力,却见他手直直伸向了他的脸颊,手指微动欲为他试去泪痕。他喘息愈重,嘴唇颤抖却是在笑。“傻三保……我真是、咳咳……该死,又让你……让你为我哭了……换作伤成这样……的人是你,我会心疼的……”
  乍然听他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三保抬头定定望住他,泪却落得更凶了。与他手指交握将他的手牢牢按在自己脸颊上,再没有什么言语能表达他心中的痛和感动。只好紧紧绞着眉宇,任泪水簌簌往下掉落。“别说了王爷,不要再说话了,您需要休息。”
  此刻他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再听下去,只怕被心痛生生折磨致死。他的王本就是这样的人,冷硬如坚钢一般的男子。他对他的心意从未用这样的语言说出过,却是刻在了刀锋箭羽之上,昭示在身体力行之间。在那顷刻的生死定夺之间,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他的生。他永远只以为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阉奴,可若只是这样,又会有哪个主上能愚蠢到用命去换一个奴婢?
  他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目,从不愿意去将它看清?
  “别哭啊三保,别哭……”朱棣却是撑尽全力强打精神,若此时睡过去只怕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也再不能看到眼前这人。他与他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般地过了十多年,这一生若就此断了,该有多可惜。他甚至都不曾好好疼惜过他呵。“好好听我说……若现在不说,可能……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不!”他却仍是那么执拗,执拧摇着头不肯听。什么不会再有机会的话,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象,若这世上没有了这个人,自己的存在还会有什么价值?最初,他对这个命定的主上存有感恩之心;后来,他希望有能力站在他的身边;再后来,或许是受他蛊惑,以致云深缱绻情潮生波,他对他的心早已不辨明晰。“我不要听。王爷心志高远大业远图,一定会长享康宁绝不会有事!王爷有什么话,等伤好以后慢慢说给我听,三保不要现在听!”
  “呵呵……傻三保。”难得见他像个孩子般向他耍性子,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令朱棣不禁有所开怀,又有所感概。“我若是死了……心志大业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去贪图那些、又有什么用呢?三保……若我还想再多活一刻,亦不过……不过是想多陪你一阵罢了,不过……是舍不下留你一人在这世上……孤单独活,舍不下看你难展欢颜。可惜、我费尽心思……想好好待你,到头来却也只是伤害了你……我真该死啊……咳咳……可是我……仍想着要陪你一起老去,就像十年、十年前想的那样……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若是……若是我食言了,三保,你要原谅我啊……”
  他说一阵喘一阵咳一阵,说得极其喘息艰难,他再不口口声声自称本王,仿佛在他面前他只是一个平凡男子,向心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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