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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结冰了,船尾和泥土冻在了一起。”船夫无辜的摊手。
“见鬼!”
“那当然了,谁会在这个季节出海?”船夫的鄙视点燃甘尼克斯为数不多的耐心,大块头板起脸不爽地警告:“我们在逃命,老兄,所以最好别光站着说风凉话逼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船夫识趣地噤声,林平之去查看了一下,船尾的底部几乎嵌在河床中,根本动不了。
“真是雪上加霜。”他低低地抱怨,甘尼克斯皱眉问船夫:“有没有工具?我们要把泥块砸开。”
“在船舱里……”
“我去拿。”
景宣望向来路,神情紧张地提醒道:“他们来了。”
西庇阿的军队终于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手里的兵器寒光闪闪。
“甘尼克斯,你们继续砸。”林平之提着剑跳到岸上,把体力活留给大块头。
林平之孤身以一敌多,三人都知道拖得时间越长越危险。好在水面结的冰层没有想象中的厚,但砸开它们也几乎费了景宣全部的力气。
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又漏网之鱼避开林平之的防线冲向正在拼命砸开和船体难解难分的冻土的甘尼克斯。
“甘尼克斯,右边!”景宣提醒。
“快快快快快——”甘尼克斯念叨着心不在焉地一锤砸飞了士兵,船体微微晃了两下,终于悠悠离开岸边。
“搞定了,林,上船!”
一阵阵破冰之声间断不绝,如镜面般的河面快速地龟裂着,最后化为碎块崩落下沉。
船夫见状立刻动作起来,甘尼克斯看着还留在岸上的林平之喊道:“等等!嘿!还有人没上来!”
“天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船夫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糟心事儿给弄疯了。他不管不顾地拼命划桨,感觉再不逃跑他也得没命。
“林!该死的!林!!”
一大群的士兵涉水追来挡住了甘尼克斯的视线,根本无法看见林平之的身影。
天哪,他们在围攻他,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甘尼克斯着急地拽住船夫吼道:“快把船划回去!”
船夫被他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神明保佑调转船头。
林平之却在这时冲杀了出来,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杀红眼而颤抖着。河水漫过他的脚,殷红的血水融入河流消失不见。他有些混沌的眼神在找到甘尼克斯等人后变得清醒,随即加快脚步赶上他们。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甘尼克斯不知怎么就神来一笔捡起一块木板就远远掷出去。下一刻林平之用轻功飞到那块木板上,纵上船时摔进等着接人的甘尼克斯怀里,砰地一声摔进船舱。
“哦……”甘尼克斯抱着他坐起来,“你没事吧?林?……林?!”
“……没事。”林平之慢吞吞地爬起来,把被鲜血染透了的外衣脱下来扔进河里:“受了点小伤。”
甘尼克斯松了口气,景宣也走进来。渔船船舱内有一股长年累月的鱼腥味,他们精疲力尽地瘫坐着,然后掀开厚实的挂毯,看到景宣靠在船舷上回过头一脸疲色道:“我们安全了。”
神经一松懈他们才开始觉得冷,水里的湿气一下子从每个毛孔钻进身体里,明晃晃的太阳就跟完全照不到他们身上似的,景宣甚至没来得及穿鞋子,一双脚血肉模糊。
景宣闭着眼下意识地拉紧衣襟,喉咙腥甜,胸腔就像漏了气一样一丝一丝地抽痛。忽然他身体里一阵翻涌,景宣把住船舷拼命地呕吐,就像有两只手拼命在拧他的胃般恨不得连最后一点胃液都给压榨出来。
“景宣?”林平之担心道,无意瞥见他脖颈上露出的一小片红肿的刺青,后者掬了把河水漱进口中的酸涩感,回头道:“没事。”
“伙计们你们要去哪儿?”船夫问,“总得给我个目的地吧?”
“是啊,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甘尼克斯肃容问,景宣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能去那不勒斯,我们的速度快不过他的军队,西庇阿的人一定会在那里守株待兔。”
“也许不会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嗯?”甘尼克斯看向神色古怪的林平之:“你教我的不是吗?”
“言之有理。”景宣低低道,背上的刺青仍有明显的灼热刺痛感,但其痛楚比不上心中所遭受屈辱之万一。身体刺上西庇阿家族的家徽,这在大家族只有极少受到主人恩宠信任的奴隶才会得到这份殊荣,但对景宣而言,这只代表令人愤怒恶心的侮辱。
“你们在开玩笑吗,我们要逆风行驶?”船夫见鬼似的看这三个外行人,“这个天,这破船?出海?来真的?”
甘尼克斯忧心忡忡地瞧了眼冬日灰白色的海面,开口道:“他说的没错,这艘船入海太危险,我们还是改坐客船较为稳妥。”
林平之疲累地耷拉着眼皮问:“你确定西庇阿会如此大费周章抓我们?”
景宣看向他:“我与他近十年的交情几乎算是称兄道弟,我了解他的为人,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景宣苦笑:“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到底还是嫩了些,平白落得这个下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某个凯尔特人抗议,林平之淡淡扫他一眼,没搭理他。
“甘尼克斯自然不同。”景宣轻描淡写地恭维了两句,微微低头遮住眼中怒火:“忍气吞声就此作罢,此非大丈夫作为,何况我还是个商人,吃什么也不能吃亏,今日所受之辱我必叫他百倍千倍来偿。”
林平之心下一跳:“景兄言下之意……”
“我暂时不回中原,如今只有一个地方他会无可奈何。”景宣陷入沉思,随后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神色微凛,“等等……西庇阿带着军队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消遣?想必我们从离开留爱沙的时候西庇阿就得到消息了。知道他们俩往来而又能够通风报信的只有一个人,凯撒。”
“凯撒?”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景宣点点头:“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莱西克斯,是个罗马将军,在留爱沙时我无意间知道了凯撒和克拉苏的计划,撤军只是个幌子,他们要和海盗联手剿灭起义军。”
“什么?!”两人惧是一惊,甘尼克斯警觉道:“你一早就知道了却没说?”
“我那时不想跟自己过不去,但计划应该还没开始,至少现在还没有风声。”
林平之皱眉道:“你想去找斯巴达克斯。”
景宣点点头。
海面上冷得要命,寒风像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割在皮肤上。他们挤在船舱里沉默着维持温度,持续的失血和晃荡的船只令林平之昏昏欲睡,甘尼克斯抱着他,和景宣一样盯着某个地方若有所思。
他们选择在附近一个稍大的港口靠岸。
船快靠岸的时候甘尼克斯出了船舱杀了,林平之随即听到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他跟出去一看,船夫已经没了踪影。林平之吓了一跳似地看他,甘尼克斯解释:“他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他是无辜的,可以说还救了我们。”
“他是罗马人。”
林平之看着他,“如果你觉得你做得对那为什么还要向我解释。你不是克雷斯,我不希望你滥杀无辜。”
“得了吧你在渡口杀的那些士兵就活该下地狱了?”
“别吵了你们两个,等不及把人招来吗?”景宣制止了两人突然的争吵,“甘尼克斯,把脸遮起来别引人注目。”
他们回到地面,甘尼克斯冷静下来,“抱歉。”
林平之摇摇头,却什么都不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三人上岸后就近找了一家小酒馆稍作休息;随即景宣似有要事匆匆离去,留下令人沉默以对。
简陋的小屋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灰暗老旧的门帘挡住了阳光。甘尼克斯看了眼林平之,咳了一声把酒碗推给他:“酒?”见对方闷声不接有些自讨没趣地拿回来,“抱歉;我忘了受伤不能沾酒。”
甘尼克斯思考着并观察林平之的神情,那挺费劲的,察言观色敏感细腻这类词几乎跟凯尔特人绝缘,但对方的表情让他有种不安的直觉:“小家伙;来说点什么。”
“抱歉,甘尼克斯,我现在不想说话。”林平之提不起精神。事实上他全身都疼,一些负面悲观的情绪影响着他,奴隶,通缉犯,四处逃亡,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这就是目前为止他这辈子的生活,连晚上睡哪儿都不知道,就像头顶悬着一把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他甚至想也许上苍给他又一次生命不是出于仁慈,而是为了更深切地惩戒自己。
甘尼克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喝了口酒配合地点点头:“好吧。”
这一阵的沉默比刚才更加难以忍受了。林平之觉得有个声音在劝自己得说些话,因此他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拿这个做文章,我也知道你做的没错……也许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吵架,而你一定会原谅我。也许是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糟心事太多了,不管怎么样……我并不是针对你……”
甘尼克斯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岸上那起事件,但又似乎应该不只是指船夫的事。林平之一直拙于袒露内心的想法,但还好他一般都把情绪写在脸上。
“好吧,我想我明白了。如果那能让你舒服点儿,我没什么问题。你只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甘尼克斯问他,“问题是有效吗?”
林平之凝视着他的蓝眼睛,皱皱眉嘀咕道:“不怎么奏效。”
“听着,林。我们……”甘尼克斯煞有介事地拉近椅子低声道,“斯巴达克斯还被克拉苏闷在鼓里,我们必须得去告诉他这个,破坏罗马人的计划,你明白吗?”
“嗯。”林平之试着乐观一些:“现在把酒给我,我身上就像被蚂蚁咬一样难受。”
……
门帘忽然掀起,一身当地人打扮的景宣进来递给他们两身衣服:“换上。”
两人快速换完将带血迹的衣物扔掉,林平之问:“你去哪儿了?”
“西庇阿可能会对我的人不利,我通知他们尽快全部离开罗马以防万一。”景宣坐下来歇了会:“我们先吃点东西。”
“那灵鹊姑娘……”
“他不会对丫鬟怎么样。”景宣飞快地一带而过。
景宣带了足够的钱,随后要了店里最好的酒菜大快朵颐,并开始飞快地制定出计划:“到留爱沙城的道路已经全都封闭了我们只能继续坐船。”
“到那里的航线早就停了。”甘尼克斯提醒道。
“不,据我所知还有一艘船用来转移受到波及的公民,现在很多人都在想办法免受鱼池之殃,敛财的好时机。”
“很好,西庇阿一定想不到我们不但没有夹着尾巴逃走反而北上找他们的死对头。”甘尼克斯伸展了一下筋骨,“什么时候出发?”
景宣微笑:“我们今晚得在船上过了。”
……
“这座城市的港口只是停靠的其中一站,三天会往返一次,今天晚上他们回到留爱沙城的时候会停靠在这里。”
码头的人并不多,毕竟像他们三人一样逆流而上的人屈指可数,正因如此他们得花点力气抹消船员的猜疑。
景宣理所当然地负责交涉,但过了许久似乎仍没有成功。甘尼克斯和林平之远远等着,见状道:“他好像谈得不顺利,我们去看一看。”
“怎么样?”对面是两个人高马大面色的水手,景宣轻叹一息对林平之道:“他们不愿意让我们搭船。”
这时那两个水手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景宣皱眉道:“好像是日耳曼语,我听不懂。”
“让我来。”林平之道,随即端起笑拿过景宣手里那两串铜币塞进两人手里说了几句话,水手就分开一条路打开锁链让他们上船了。
甘尼克斯惊讶地刮目相看:“你什么时候会说日耳曼语了?”
林平之轻描淡写道:“我和艾力贡相处得不错。”
甘尼克斯顿了一下立即嗅到不寻常,三两步追着他到甲板上问,“喂,等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平之可不想在这时候看他吃醋。
如景宣所言,客船在日落时分才开始起航,他们三人有两间不错的客房,只要有钱还能得到面包和酒,当然还有女人。
景宣临时雇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奴代替灵鹊儿的位置。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景宣发挥出惊人的行动力。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坎帕尼亚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重要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