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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远-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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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黑着脸说,“锄头,画画能拯救地球啊?”
“画什么内容?”C3忽闪着猫眼,饶有兴趣地问,“摩尔斯代码么?”
许三多喜滋滋地咧着嘴,傻乐。
袁朗斜靠在椅子上,食指抹过嘴唇的边缘,眉眼弯起,顺着吴哲的目光笑了回去。

吴哲把胸腔里的空气呼出来,似乎这样可以舒缓一些被袁朗那个笑容带起的异样情愫,他接着说:“要求画一幅画,内容不限,里面必须隐藏摩尔斯代码。作业完成后分两个小组,互抽解密,大伙觉得如何?”

“输了怎么惩罚?”薛刚的声音响起来。
“洗臭袜子!”徐睿嚎了一嗓子,引来一阵起哄、附和和哄笑,薛刚拍着桌子一边对曾经被迫洗全队臭袜子的惨痛经历捶胸顿足,一边嚷嚷着抒发这次绝对要扳回来的豪言壮语。好端端的布置作业环节,被一群人闹到翻天,喧嚣的声音直窜起来,袁朗和吴哲弥漫在半空那情绪不明的分子被他们这么一闹,便散了。

“哎!老麦!”龙文章一手搭在麦克鲁汉的肩膀上,顶着一头的炮灰尘土往他的电报机跟前凑,“这滴滴嗒嗒的,怎么能把文字发出去啊?”

“发射载波,接收信号,对应摩尔斯码,再翻译成文字。”麦克鲁汉一边解释,一边打着,我要空中援助,我要物资,我要……

“哦……”龙文章骨碌的眼珠子在一边的摩尔斯电码表上来回扫描,“哎哎哎,麦,你不觉得在电报的结尾打上‘我爱你,祖国!’更容易获得物资么?”

“No,电报讲求言简意赅。”麦克鲁汉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不,我的上峰,是中国人,”龙文章砸吧着嘴,“如果我也要发电报给虞师座,他会很高兴看到这个,于是他一高兴没准很快就会从江对岸打过来了,告诉我吧,告诉我怎么打。”

麦克鲁汉发完了一大串“我要”之后,瞪着蔚蓝的眼珠子瞅了龙文章半天,最后拿着铅笔在随身那本小笔记本上划拉了几行代码递给龙文章,龙文章眉开眼笑地被外面的日军进攻轰了下去,他得组织反击,他跑得比逃命的兔子还快。

“阿瑟,你确定,你一点都不好奇袁朗会在画里藏什么话?”朗宁坐在讲台的右边,对着左边的阿瑟问。
“我可好奇了,”小四托着下巴挨着阿瑟坐着,小四旁边坐着喇叭。
朗宁嫌隔着两个魂说话累,索性坐到阿瑟的左边,努着嘴问小四:“那你好不好奇菜刀写什么?”
“好奇。”小四又往阿瑟身边挪了挪,碰了一下阿瑟的手臂说,“阿瑟,你说菜刀会写什么?”
没等阿瑟回答呢,朗宁伸爪子就往小四的脑袋上招呼过去:“就你好奇,对什么都好奇,你好奇菜刀写什么你不会问喇叭啊?”

“是哦,”小四扭头问喇叭,“菜刀写什么?”
“你确定你要提前知道?”喇叭淡淡地笑,好像知道小四其实喜欢猜谜。
“Oh;no。”小四伸出小舌头做了个鬼脸,“我好奇他们猜出来以后是什么表情,哈哈。”
“我只好奇吴哲看到以后是什么表情,啧啧,当初张立宪的表情不是一般的精彩。”朗宁笑嘻嘻地翘起二郎腿,阿瑟一言不发地一伸脚,把朗宁踹下了讲台。

吴哲心里有些忐忑,虽然他的作业布置得很正直很有技术性,但是他把他的小私心隐藏在这既正直又有技术性的作业里毕竟是事实。吴哲那点小私心搁他想揣摩的人跟前似乎显得有些小儿科,如果真的是那个人,而那个人真的画了一幅画的话……吴哲的舌尖在略微干燥的嘴唇上轻轻滑过,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袁朗,而被窥视的人正神情自得地把装在信封里的作业交给小组长许三多。

作业被有效率地收了上来,吴哲按照分组名单把装着作业的牛皮纸信封随机分成两沓,奇数,多出一份,吴哲整理好之后说:“信封上没有名字,里面的作业署了名,为了保证公平所以采取抽选的模式,小组内自定顺序,抽到信封后当场解密,解密时间六十秒,两组交替进行,多出的一份由我解,正确答案由作者判定。好,现在从第一组开始。”

“你先上,”徐睿戳了戳C3的肩膀,“你聪明,打头炮,哎!要打响啊。”
C3鄙视地看着徐睿:“谁以前总和我比聪明啊,这会儿居然没胆上头炮。”
“猫祖宗,你聪明,你最聪明。”徐睿连哄带捧地一爪子把C3推离了座位,哐当一声,招来侧目无数,徐睿嘿嘿笑着,朝着背后最冷那个位置瞅过去,对上齐桓削南瓜样的一张黑脸,徐睿一阵哆嗦,缩了缩脖子,捧脸狗腿状看着蹦上讲台的C3。

整个三中队没人会怀疑C3的定力,他小子能在黑夜里爆掉一只硕鼠的头然后很淡定地美其名曰遵守队长一只老鼠都不放过的命令,可这会儿连C3的差点没把手里的作业扔飞了然后笑得前俯后仰,那么这表明事态确实比较严重了。

吴哲原本想保持身为一名教师的礼仪,无奈看到C3拽在手里的作业后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忍不住不笑,又不能像C3那样笑得肆无忌惮,吴哲只好手握成拳,侧开脸去,一笑便是西湖柳岸风一般的清透,袁朗靠着椅子微微向后仰着,吴哲那抹笑映到袁朗的眼底,漾着轻柔的暖意,他挑起眉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哎哎,你们笑什么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薛刚最先在面面相觑的老A们清醒过来。
C3好容易笑停,看到薛刚肩膀又剧烈的颤抖起来,吴哲笑着一边摇头一边拍抚着C3的肩膀说:“好了,兄弟,这六十秒过去了三十秒了,别笑了。”

“咳咳,”C3清了清嗓子,直起腰板,要不是他忽闪的猫眼里亮晶晶的挂着笑出的眼泪,说他刚才没笑过也有人信,“这是一幅画,上面画着咸蛋超人奥特曼……”
吴哲眼看着C3把手里的画一举,好家伙,下面笑成一锅粥,独独薛刚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青,青了又紫,手忙脚乱地四处镇压:“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笑的!”

“上面的密码,很好认,”C3继续说,指了指咸蛋超人外穿的内裤,“上书:机枪手15暗哨10。”
“薛刚,我没说错吧?”C3说完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怎么画了一个那么丑的玩意儿。”
薛刚窘得说没错也不是错了也不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密码没错,C3才笑着晃回了位置。

好在接下来的画甚少再有薛刚画得那么滑稽的,但是仍旧笑料不断。
比如薛刚抽到的是徐睿画了一个漂亮的小萝莉,小萝莉的裙子蕾丝上一点一杠地写着:急盼救援。
比如石丽海抽到的是齐桓画了一间刀具店,某把菜刀上写着:物资已运出。
比如齐桓抽到的是C3画了一只狡黠的黑猫,猫爪子上摁了棵白菜写着:疑有内鬼。
还比如许三多抽到的是石丽海画了袁朗,衣襟上写着:胁迫敌首速派支援。
当然也有温情的,比如小方抽到的是许三多画了史今,史今的袖口上写着:九时,注意安全。

一来一去的整个课堂妙趣横生,解对的也有,解错的也有,就连路过巡堂的铁大也站在门后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个开怀,又背着手悄然无声地走了。

直到最后两个小组打成平手,袜子没人洗了可是大伙儿还意犹未尽,薛刚一击掌说:“吴哲!你手上还有一份呢!”
“对对,如果没记错,那份作业是队长的!”C3跟着说。
徐睿伸长了脖子说:“锄头,快看看队长画的什么写的什么?”

吴哲暗自叫苦,随便抽了一份都拿到烂人的,且不说里边指不定是什么难解的码,光是手里这份作业所牵动的隐秘心思就让吴哲默念着平常心平常心,小生我不就是想查个究竟么,怎么能整到心跳一百八。

画纸被吴哲顺着信封的形状缓缓地抽出来,纯白的纸面,粗糙却传神的画像,上面是一个人的素描,笔直俊朗,两杠一星的军衔,一个讲台一块黑板,活脱脱是吴哲在讲课的速写。

吴哲心里一阵低吟,脑中某根神经被扯得生疼,皮肤上的毛孔一个一个地炸开,真的,是他。

画中隐藏的密码相当不好解,一连串的代码或间断或连续,遍布在天花板、军衔、讲台、黑板、甚至在粉笔上。一个几乎看不出顺序的排列,上下左右的排列会得出好几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完全莫名其妙的话。吴哲抬起目光看着袁朗,袁朗微扬起嘴角,起伏的唇线勾出一个莫测的形状,传递出的信息无声地说,你猜。

烂人!吴哲黑白分明的双目瞪回去,犀利地撞向袁朗的视线,袁朗的目光跳了一下,挪开,习惯性地舌尖轻添着犬齿,弯出一个浅淡而得意的笑容。

鲜有人能在被揶揄的时候率性面对,自嘲本身便是一种高度,如果被戏谑的那人坦诚而幽默,始作俑者便是一个花剑出去被接了个漂亮,高手遇到对手,欣喜满心。袁朗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看着吴哲展示他的作业,解说虽然这幅画既没有可观性也没有艺术性,甚至可以说画得又拙劣又粗糙并且内容不利于隐蔽情报,但是要传递代码信息却安排的很巧妙,比如这里比如那里,顺序也需细加推敲,总而言之,这幅画有学生对老师恶作剧的嫌疑,因为上面的内容简要的说就是——一步之遥。

吴哲不躲不闪又褒又贬地解说着袁朗的作业,没把袁朗呛到反而把一干人等说得冷汗涔涔,吴哲与袁朗的针锋相对从吴哲的南瓜时代就开始了,明哲保身避免殃及池鱼乃上上策,于是下课铃刚响起教室里的老A们闪人的速度堪称紧急解散,数秒内留下一间教室只得袁朗和吴哲两个人。

这会儿袁朗才笑出声来:“吴哲,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啊?”
“队座您又给我留面子了啊?”吴哲耸肩,他压抑着心里的波澜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一步之遥,您还没说这个答案对不对呢?”
“是是是,”袁朗点着头,笑得一派无赖,手肘往吴哲胸前一撞,“就是一步之遥。不错啊,大硕士。”

“一步之遥什么意思?”小四眨巴着眼睛问阿瑟。
阿瑟梗了一下说:“你怎么还在这儿?C3早走了。”
“一步之遥啊,”朗宁晃悠着攀上阿瑟的肩膀,吊着半边身子说,“就是中校和少校只有一步之遥撒。”
喇叭淡淡地提醒朗宁:“你会被过肩摔的。”
小四默默地别过脸,身后一砰地一声,听动静就知道,摔得很扎实。
朗宁龇牙咧嘴地仰面躺在地上,逆光看上去,阿瑟的表情很透明,看不出喜怒的样子,嘴唇柳叶一样弯着,微风拂面的傲然,朗宁索性笑起来,“龟儿子,心里明明高兴。”

“龟儿子,”张立宪满是黑尘的脸上看不出漫爬的熏红,“你给老子看的是啥子东西?”
“就是,”龙文章翻了翻眼皮,目光有些飘忽地闪过张立宪手上那张被他涂改过的纸张,有些心虚地说,“就是那个东西喽。”
“电报?”张立宪忽然起了玩心,不打算让龙文章蒙混过关。
“哎?”龙文章愣一了下,点着头说,“是,电报。”
“脑壳坏掉喽才发这个电报,哪个龟儿子发的?”张立宪板着脸,差点把那张可怜的纸片捏碎。

龙文章忍不住要伸手托起张立宪捏纸的手,想想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又怏怏收回来搭在皮带上,寻思着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干脆欺身而上,咬着张立宪的耳朵说:“老子写给你的。”说完冲着张立宪眨了眨眼,屁颠屁颠地冲下了树堡的楼梯。

张立宪原本就有些熏红的脸刷地就烫起来,捏皱的纸片上那些代码被擦得七零八落,祖国那个词的笔痕还印在纸上,你字去了一半,空留着一个Y的代码,司马昭之心被遮遮掩掩地送过来,他的表白和他的人一样破破烂烂,可这寥寥几笔,连同那天晚上那三个字一起跌跌撞撞地闯进张立宪心里,硝烟里少有的暖,只是这暖意里渗了酸,就像祖国这个词,哪怕被涂抹千遍,痕迹却深深地,刻进了骨髓。

捏着钥匙的手掌攥出了细汗,袁朗刚被铁大传去办公室,没有半个小时出不来,吴哲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证实心中的疑惑,或者说,究竟要不要确定那仅仅是一幅画而已。

吴哲自嘲地笑了笑,莫非自己期待那幅被袁朗收起来的画里隐藏了什么代码么?只是不看又怎么能平复翻腾的疑虑?吴哲手一转,门咔地就开了,和往常一样平缓顺利。

回身合上门,吴哲的长腿没留多少时间给他的脑子思考,两三步便迈到袁朗的办公桌前,左手边第一个抽屉,没锁。袁朗一向除了机密文件之外的抽屉都不锁,宁简毋繁。

吴哲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拉开抽屉,抽屉里随意放着一包拆开的烟,一只打火机,一瓶薄荷木糖醇,A南瓜的破手机以及几只笔,上周袁朗塞进抽屉的那沓纸在这些零碎的物件中间安静地躺着,未被翻动过的模样。吴哲没有费多大劲儿就在那沓纸里找到了那幅画,但是他费了很大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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