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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了他‘上打昏君不正,下打佞臣不忠’的。只是我朝国君一向勤政爱民,臣子们也个个忠君为国,奋不顾身,因而这龙纹宝剑,却从来没有派过用场。”
贾芸迟疑道:“只是既有这么档子事,别人不知道,难道皇室里的人还不清楚?太宗皇帝能不对北静郡王心怀忌惮?”
贾母笑眯眯的说:“乖孩子,你说的极是呢。漫说正统的皇室中人,就连这些公侯将军之家,又有哪个不晓得这龙纹剑的?太宗皇帝的叔叔去后,便由这位继了北静郡王的位子。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皇帝忌惮,因而上表自请为朝廷镇守北疆,竟躲得远远的。后来又传了两代。这样算下来,新晋的这位北静王,正是今上的子侄辈了。”
贾芸皱眉道:“偏是这个节骨眼上进京。可见也是个不晓事的。如今太子和几位王爷都快斗出真火来了,这个时候进京,岂不是正撞枪口上?到时候他是表态好呢,还是不表态好?他又有着龙纹剑,说话的分量原是比别家重的。几位王爷岂能轻轻放了他去?”
贾母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便道:“好孩子,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无妨,若是传出这个门去,可就是犯了忌讳了!”
贾芸点头道:“老太太治家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若非在此处,我原也不敢这么放肆的。”
贾母点点头:“先北静王英年早逝,膝下唯有这么一个独苗,自是捧在手心上的。他岂能不预先为娇儿谋划一番。北静郡王这次进京,也是不得已为之,因老王爷去了,今上感念老王爷昔日之功,又怜北静郡王孤儿寡母在边境艰难,一纸诏书接回京来,是什么人都阻不得的。”
贾芸好奇,问道:“却不知这位北静郡王身边有什么能人辅佐吗?”
贾母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话问的好。先北静王早做安排,此番进京,倒是给他留了个真正有能耐的老师,虽然有些狂傲,却是个有真材实料的。”
贾芸听到此处,眼睛早已放光:“可是五十四年的文武状元程子瑜?听闻他考取状元后没多久便挂冠而去,自去了北边边境,在郡王帐下效力。莫非就是他?”
贾母点头:“正是。”
贾芸听了心潮澎湃,颇有些不能自已的感觉。降临此间后,常听茶楼书馆里评说程子瑜,把他夸得是天花乱坠,贾芸心中也颇有向往之意,常以程子瑜为楷模。可恨其人远在北境,未能一见。如今听闻他回了京城,那一颗仰慕之心便砰砰乱跳起来。心中想若能和他有几面之缘,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突然又听见贾母问道:“如今北静王年满十六岁,一心向学,圣上已有谕旨,要为他挑选伴读,这是天大的荣耀,你可愿一试?”
贾芸这才猛然回神,低头盘算了一阵子说:“这是娘娘的意思,还是老祖宗的意思?”
☆、射圃
贾母见他这般问;慢悠悠的说道:“若是娘娘的意思;你该如何;若是我的意思;你又该如何?”
贾芸毫不犹豫说道:“若是娘娘的意思;曾孙儿自该遵从的,只不过娘娘年纪轻,一时没想周全也是有的;少不得还要问过老祖宗的意思;大家掂量着才做决定。若是老祖宗的提议,想必已经深思熟虑过,诸事都打点好了的;上手起来倒容易了许多。”原来在他心中,早已认定元春是猪队友,总会冷不丁给他惹祸的;他却狠不下心来撂开手不管她,只能这么提心吊胆着。
贾母听他这么说,很是满意,点头笑道:“人说你不会讲话,奉承人,可见是错了。这番话说的很是妥贴。便纵知道你在哄我,也是满心欢喜的。”
贾芸道:“曾孙儿并不是哄老祖宗。只不过一朝被蛇咬,有些怕了罢了。”
贾母淡淡道:“此事休得再提。我已处理停当。你权当没发生过,倒也罢了。如今我却跟你说,贾家人做北静郡王的伴读,是族里的意思,是几家大人共同商议的;但推了你上去,却是我的主张。你敢不敢接手?”
贾芸道:“有何不敢?”
贾母颇感欣慰,道:“如今贾家能拿得出手的孩子,像你这般年纪的,却也有限。宝玉、兰儿太小,环儿、芹儿几个,实在拿不出手,蔷儿倒是个相貌好的乖觉的,他又那般行径,唉,倒是不提也罢。族里的意思,是想主推蓉儿的,他既是长房长孙,又经过些事儿,比你原本干练些。只是我寻摸着,蓉儿年纪倒有些大了,何况太过显眼了些,恐怕郡王府不收。你一则年纪小,二则不怕你恼,毕竟不住在府里,只怕还好些。”
贾芸心下雪亮。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何况贾母待自己这么好,原本也就是让自己做事的。这些已成共识,早就是他和贾母之间心照不宣的想法了。当下更不推诿,大声说:“愿为老祖宗分忧!”
贾母脸上起了极淡的笑意,想了想道:“你是知道的,我必然亏待不了你。若是果然争上了,族里自然忘不了你的好处。只要你得了郡王的缘法,小红那孩子,我便做主给你了,想来凤丫头也没甚么说的。只有一样,你现在年纪还小,竟是先不收房的好。”
又道:“今日我先给你透个底。上面透下来的意思,陪读还是文武双全的好。也不必十分高明,但要有些底子在。我已问过夫子,你文章功底在这么大的孩子中,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只是弓马骑射方面,还差些火候。听说你每日早晨在院子里站桩、扎马步?你明日只管去东府,过几日我让珍哥儿给你请个好师傅去。”
两个人商议已定。
第二天清早,贾芸果然去了宁府。一见贾珍,看他面子上十分的和蔼,一路走,一路和他说些你母亲身体可好、家里日子可好过此类的闲话,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
贾芸看着贾珍笑吟吟望着自己的模样,真个如同慈父一般,便又听见贾珍说道:“芸哥儿想是为了射圃来的。神武将军的大公子正在前面花厅里喝茶,刚才还提起你哩。你且随我一同去。”说罢,不由分说,竟携了贾芸,一同向前面走去。
少时到了前面花厅,果然见冯紫英并几个年轻的公子都在花厅里品茶。贾珍便忙着对冯紫英说:“前些时候你还在念叨着我这侄子,可巧今个儿便来了,因而我带了他来见你。”又忙着叫贾芸行礼。
贾芸掂量了一下辈分,知道冯紫英也是小说中出镜比较多的一个人物,和贾珍、贾宝玉他们关系都不错,想来应该是和玉子辈平辈的,自己自然是低了一辈。于是施了个晚辈的礼节,口中说着:“请冯大爷安。”一面暗地里打量冯紫英,见他不过二十岁模样,气宇轩昂,英姿勃发,装束非凡,一看便知系出名门。
冯紫英十分谦虚,忙弯腰扶起他,口中说道:“早听说娘娘有位了不起的侄亲,机敏好学,进退有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又低头想了一想,从腰间解下一把银质的藏式弯刀下来,精巧玲珑,不过几寸大小,一边说着:“今日来的匆忙,既是初会,竟无相贺之物。这把藏刀,是前些年我随父亲进藏时候,土司所奉。虽然是玩意儿,却也有些意思。今日以此相赠,愿你不负娘娘期许,成文武之才,他日报效国家,为君尽忠。”
这话却说得有些重了,却不知冯紫英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刀也觉得有些烫手起来了。难道,冯紫英也希望自己能成功入选北静王伴读?
贾芸回头看那边贾蓉,见他坐在贾蔷的旁边,嘴角噙着笑,眼角却颇有些阴狠的光,示威似的瞧着自己。
贾珍忙笑道:“哪里就这么婆妈起来了!既然是冯大爷的一片心意,还不好生收着?”
贾芸见状不好不接,忙接过弯刀,放入袖中。冯紫英又问了他几句话,他也一五一十答了。冯紫英十分满意。
紧接着贾珍又引贾芸见过了其他几位,贾芸一一拜见了,施了晚辈之礼,见并未再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心中只是诧异,疑惑冯紫英怎会和他们一道。
不多时有下人前来回报说:“后面园子里已经准备好了。”
贾珍闻言,道:“都围得仔细一些,不得惊扰了内眷。”
那人低头道:“已照大爷吩咐,一切准备停当。”
贾珍这才高兴起来,邀请诸位公子一同去了后园。
贾芸却是从来没有经过射圃的,不免有些忐忑。待到了地方细看,只见是在花园一面的空地上,约有百十丈宽,贾府下人们忙着收拾,临时整治成一片校场。空地的旁边,是一汪小小的湖泊。湖泊的对岸,起着一座三层的高楼,远远望过去甚是富丽堂皇。高楼大堂中间影影绰绰有一道匾额,只因距离太远,贾芸也不知道上面写着的是什么字。
冯紫英见贾芸有踟蹰之色,忙上前悄声问道:“怎地,你竟不善这个?”
贾芸点点头,老实答道:“我一心攻读四书,真个不善这个。”
冯紫英含笑道:“令先祖是跟着朝廷马背上打天下的,你是贾氏子孙,疏于骑猎可不成。何况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也是一艺。”
贾芸低头称是,却不肯再说话。
冯紫英见贾芸低头不语,心中突然领悟贾芸只是贾府旁系子孙,恐怕一向是被人冷落的,便又笑着对他说道:“其实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也可做上一门学问。我虽不才,倒还略知道一二。如你不弃,一同讨教一番可好?”
所谓的讨教,其实是教导,省略了拜师等繁文缛节、瞻前顾后,也是冯紫英体恤贾芸的一番心意了。贾芸当下便允了,又赶着叫老师,冯紫英哪里肯应,直叫他以名称之。贾芸知道自己其实是低上一辈,也不肯相从,生怕落了他人的话柄去,冯紫英无奈,两个依旧按照先前见礼时的称谓,序了叔侄。
冯紫英取过一支教射弓,先自己试了一下力,紧接着递给贾芸,看他凝神吐气,拉开架势,暗地里忍不住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贾珍总揽全局,自然看到冯紫英对贾芸的关照,心下暗自吃惊。他知道冯紫英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最是精于骑射,多少人下了帖子请他指点,都是请不到的,想不到贾芸居然投了他的缘法。只是自己的儿子贾蓉,却又哪点比贾芸差了?
他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过来表示感谢,一边笑道:“芸小子你算是交了好运了,冯大爷轻易不指点人的。今个儿竟被你遇上了!”一边又转头问冯紫英道:“哥几个一起下场去耍耍?”
冯紫英点了点头,转头看了贾芸一眼。贾珍会意,忙道:“你且在这里练着,我和冯大爷去猎几个彩头来!”
不多时,只见得宁府的下人们运了一车车的大麻袋来,将诸多活物一起放了,掷入射圃之中充当彩头,一群公子哥们换过了装束,跃身上马。
☆、学射
贾芸在空地这头练箭;贾蓉却在不远处遥遥抱臂望着他;神色复杂难辨。
他是长房长孙;旁边自然有人奉承的。此时贾芹便凑上来说:“蓉大哥何不下场试试?”
贾蓉颇有些看不上他似的说:“你也不看看;现在下场的都是些甚么人?怎么轮到我们这些小辈张狂了!”
贾芹压低了声音说:“蓉大哥,我却听人说,珍大伯这么大费周折;彷佛是为了挑几个出色的人物到宫中做陪读?我寻思着我们贾家;蓉大哥却是顶顶出挑的。蓉大哥何不一显身手,也让这些爷们见识见识?”
贾蓉冷笑道:“你又知道什么,这些人都是父亲请来的;自是和咱们家相熟的。难道我不下场,他们还会推了别人出去!”
贾芹便道:“可是彷佛冯大爷对芸哥儿很是关心。”
这刚好触到了贾蓉的心事。在他和贾珍看来,若论资历;有谁比的过他去。但他生性惫懒,原不想应下这事儿,然而荣府里贾母却偏生要推贾芸那个小子出来,却是在生生的打他脸了。一个贾母倒还罢了,无非是贾芸奉承宝玉奉承的好,爱屋及乌而已。可冯紫英向来是目中无尘的,却公开向贾芸示好,这却是什么意思?一个连弓都没拿过的半大小子,又有什么值得看重的了!若是代表了贾家出去,岂不是丢尽了大家的脸?想到这里,贾蓉哪里按捺的住,大踏步向贾芸走去。
贾芸正在练习射箭,突然听见贾蓉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如今这么练,却还要多久方能射到靶上?”
贾芸见他来意不善,暗自提防,道:“小弟原本不善这个,如今少不得学了来。俗话说勤能补拙是良训,将来熟能生巧也未可知。”
贾蓉冷哼道:“熟能生巧?你倒有心了,可是贾家如何等得及!三个月中,需骑□熟,委实是难为了你。若我是你,还是早早放弃了罢。”说罢,劈手夺过他手上的弓,掂了掂分量,扔到一边。又从兵器架上自取了一把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