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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发虚，停下挣扎，茫然地问道。
“你问为什么……”及第慢慢抬起头，他的脸上终于露出苦涩，“那是因为我不想再欺骗自己。”
他看到李严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心里一沉，知道恐怕是毒素已经侵害了他的视力，而从那剧烈的中毒反应来看，眼前的人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他下定决心，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带着痛苦带着绝望，很轻很柔地在李严血迹斑斑的唇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李严猛地后退，布满伤痕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
“这个秘密我本来不想说出来。”骄傲的及第慢慢垂下头，第一次露出悔恨的表情，“当年，我根本就是打算故意输给你的！没想到，梅香却暗算你，我知道梅香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就打算隐瞒一阵子，再对你说明实情，可是你却消失了，一走就是十六年。”
“你走之后两年，我才与梅香成了亲。”
他抓住李严的衣服，“我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不是梅香！是你李严！”
李严已经彻底懵掉，干巴巴地说，“就算你想宽慰我，这个理由也……唔！！”
激烈交缠的唇舌裹挟了十六年的恨意与爱意，攻城略地毫无怜惜之意，李严实在没有力气挣扎，只好狼狈抵抗，最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身上已然疯狂的男人推开，抹着嘴巴怒吼，“你疯了！想死吗！”然后便是好一阵咳嗽。
及第默默拭去嘴角的血迹和残留的一点毒液，微微垂下眼睑，“我大概是疯了吧。”
李严纵使看不到此刻及第的表情，也是心惊胆战，他艰难地站起身，后退几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苦笑，“老天真是爱捉弄我……”
看到李严不断后退，及第心一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李严！你想干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冲上去，却被冲天而起的火柱阻隔在外。
“李严！不要啊！快点回来！”及第声音发颤，叫起来。
“梅香她……过得幸福吗？”
及第眼神黯下来，“嗯。”
李严露出微笑，“谢谢你照顾她，还有，”他顿了顿，“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抱有这样的感情。对不起，丑陋的我已经无法回应你。对不起，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他后退着倚在柱子上，任由火焰吞噬自己。
“不！！”
第34章 花色冷盘
天色越来越差，原本只是有点阴沉，到后来索性飘起了小雨，赶了一天路的殷凡希尔两人只好先借宿一晚，殷凡正在屋里擦干自己的头发，从来不打理居然发质还是那么好这件事让他很得意。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巨响，他忙跑到隔壁拉开房门，“希尔！没事吧！”
娃娃脸少年湿漉漉地坐在地上一脸苦相，“嗯……没事，只不过滑了一跤。”从那滚到墙角的脸盆，一地的水渍和希尔的表情来看，应该摔得不轻。殷凡拉起他，“真的不要紧吗？还走得动吗？脱了我看看！”
希尔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手下意识地捂了捂臀部，好像真的很担心殷凡扒他裤子似的。
被希尔的表情逗笑的殷凡只好留下一瓶伤药走出房门，末了才一脸促狭地说道，“幸好全是肉……”
希尔小脸通红，用力地拉上门，发出响亮的声音。
天公不作美，到了第二天仍不放晴，黑压压的乌云厚重得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赶了小半天的路，殷凡一指路边的茶摊，“我们喝杯茶再走吧！”希尔一向不会有什么意见，点点头。
虽然是路边的小摊，卖出的茶倒也不错，吸引了不少过路的路人。希尔捧着茶杯感慨道，“这里的茶才是茶啊，我们那里的红茶口味完全比不上原产地呢，我家里珍藏的茶叶还不如这里茶摊上的呢。”
殷凡脸上露出几分怪异，但马上笑起来，“那是肯定的，毕竟是原产地嘛。”殷凡顿了顿，“对了希尔，你从来没提过缇娜，还好吗？”
希尔脸上一僵，支吾着，“呃……缇娜她……很好……”
殷凡蔚蓝的眼中闪过笑意，“呵呵，是吗。”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莫名让希尔觉得心脏颤了颤，紧紧闭上嘴巴。
两人不紧不慢地赶路，堪堪赶到九转阁的时候正好是比赛的前一天，殷凡一个人上了街，说是要去看看附近的街市，金发的少年守着玉龙锅却是没有出门。
“这里就是九转阁啊！”殷凡感慨着，“没想到这么有名的一家饭店也是黑暗料理界的据点。”
眼前的饭馆门庭若市，足足有三楼，在一群低矮的房屋中间显得格外气势逼人，九转阁也是远近闻名的国营餐馆，其声望虽然比不上阳泉酒家却也是一方独大。
希尔抓紧背上的布包，“看起来有点吓人呢……”
殷凡一挑眉，流露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气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接待这个著名的美男子，黑暗料理界派出的接引也是个漂亮的美女，巧笑倩兮着带他直接走到三楼。“殷师傅，请做好准备哟，您的对手可是七星刀雷恩呢。”少女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虽然是光明料理界的人，但是真的好俊美哦~
七星刀雷恩？殷凡摸了摸光洁溜溜的下巴，怎么有点耳熟呢？
看到那个身上配着大大小小七把刀的漠然紫发青年的时候，殷凡顿时了然，难怪这么耳熟，原来是主角一行的刀工超人！
“我按照约定来了，金玲在哪里？”他大声地向台上的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嘴角一咧，两道从嘴角延伸到耳边的疤痕好像是巨大无比的笑脸，看起来怪异无比，“桀桀……别急嘛……把你的赌注拿出来！”
殷凡看到这么有碍观瞻的一张脸忍不住皱起眉，如果这个家伙是主持人自己恐怕会忍不住把中华勺扔到他脸上！从希尔那边拿过布包，“玉龙锅就在这里！”他单手一扯，黑布扬起，露出里面黑不溜秋的锅子，隐隐有白光从龟裂处露出。
笑面人满意地点头，示意后面的人把金玲带上来。刘金玲除了看上去憔悴了些，并无大碍，口中塞着布条的金玲拼命摇着头，眼眶中溢满泪水。
殷凡依然在笑，可是那透着寒意的笑任谁都能看出眼前的俊美青年心情差到了几点。
“双方都没有异议！那么比赛开始了！”主持人是个长相甜美的少女，美女的力量果然不一般，场下立刻鸦雀无声。
“诸位！你们将看到的是刀工卓绝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七星刀雷恩，以及曾经师从御厨实力惊人的天才药厨殷凡之间的花色冷盘较量！”扎着奇怪小辫的少女激昂地说着，“现在让我介绍这次比试的评审们！”
灯光闪烁间，少女飞快地说道，“钦差李大人！巡按张大人！九转阁老板胡夫人！上海黑鹰帮钟老大！万世商行秦老板！他们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就看两位选手能不能做出让人惊叹的作品了！好了让我们期待吧！”
殷凡看了眼台上的评审，看起来都不像是易与之辈，尤其是那个上海的钟老大，穿着时下还很少见的西装，一身儒雅贵气，带着金丝眼镜，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完全看不出黑帮老大的味道来，反而像是留学归来的贵胄子弟。也许是对这种窥视的视线格外敏感，钟老大也看了眼不住打量自己的俊美青年，掀起嘴角。
仿佛是被蛇顶上的老鼠，脖子突然发凉的殷凡收回视线，连忙收摄心神，打量起自己的对手。
老实说，看到雷恩的时候会有一种看到及第的错觉。一样的专注认真，一样的面无表情。雷恩很是潇洒地将自己身上的刀一字排开，从大到小蔚为壮观，殷凡摸摸鼻子，也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雕刀，细细小小的雕刀与对面一比顿时黯然失色，他却浑不在意，冲雷恩勾勾手指，满意地看到对方本来就冰冷的表情变得更加冰冷。
“殷凡居然在挑衅对手！是因为他对这场比试十拿九稳吗？让我们期待他们的表现吧！”主持人被那邪笑晃得有点眼晕，赶紧尽责地开始播报。
“你知道吗？”殷凡笑笑，突然说道。“花色冷盘的最高境界。”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吸引了，包括对手雷恩。
“难道不是出神入化的刀工吗？”李大人好奇地说。
“花色冷盘其实和作画是一样的，不仅考校刀工，对厨师的审美要求也更高，可以说是厨艺与艺术的结合，可是所谓的‘最高境界’我也没有听说过。”胡夫人饶有兴趣地补充。
“期待吧！让我保留一下小小的悬念。”殷凡笑得很开心，雷恩看不出喜怒地说，“不管你怎么说，这场比赛你都不可能赢。”
“这句话似乎应该我来说！”殷凡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几乎有具象化的闪电在两人之间劈啪作响。
“哇！两位选手气势都很足呢！看来我们今天会看到一场龙争虎斗！”
殷凡的脸色变得专注起来，芦笋、莴苣、萝卜……所有的食材在他手上仿佛有生命一般地飞舞，照理说，一般的刀工大师都会把食材切的整整齐齐，可是殷凡盘子里的食材非但参差不齐还大小不一，简直像是刚入门的新人，偏偏他的动作潇洒自然，双手就像是在舞蹈一样。
“天哪！我们的选手殷凡居然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速度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快了！不愧是最年轻的厨联委员！”
所有人都被他弄得茫然了，殷凡的做法是那么不合常理，导致全场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就连雷恩妙到巅峰的刀技都没人注意了。
雷恩也没有因此分心，坚韧无比的意志力让他一开始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料理中，更何况他选择的食材虽然不是很难处理，但要保证切面的光滑美丽也要费不少心思。
两人都是顶尖的厨师，自然不会像小当家一样东张西望，一门心思地保持高效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场中的两人身上，没人注意那个诡异的笑面人，他桀桀怪笑一声，脸上露出得意。
第35章 叛变？希尔？
两人的比试已经进入白热化，雷恩变换了数种刀法，把几条鱼片得干干净净，这样的手法放在明代就是凌迟的好手。
殷凡不甘示弱，手中雕刀从平刀、翘刀、旋刀一一变化，说是他在做什么雕塑恐怕也有人信。
两人遥遥对望一眼，雷恩又一次施展了惊艳四座的“猛牛青龙斩”，取走牛身上最肥美的部分，进行酱制；相比对面的豪迈粗犷，殷凡就斯文多了，他取出一把细细的竹签和竹棍，搭起支架，好像是在搭积木一样。
“殷凡取出的竹签和竹棍有什么用处呢？这与他的料理不知道有什么联系？”主持人激动地叫喊起来，“看啊！不愧是七星刀！片出的肉简直毫厘不差！哇！他瞬间就处理好了那些鱼刺！没有鱼刺的鱼肉！想想就觉得流口水！”
殷凡的手指很漂亮，修长匀称，就是在这样的手指之下，禽类的雏形慢慢出现，只是搭出大致的样子，他就停下手，开始将自己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食材一片一片准确地排列上去，大小各异的食材拼凑在一起竟然展现出真实的羽毛感。
这一刻再看不出殷凡的想法那就太不像话了。
殷凡在做立体花色冷盘。
众所周知，花色冷盘一般是在盘中摆出花鸟鱼虫等造型来增加美食的美感与艺术性，却没有人想到要与雕塑艺术结合在一起，简而言之，殷凡的作品是打开平面到立体大门的一把钥匙。其他人不知道其中的难度，同为厨师的几位却是知道的，故而几个人都两眼放光地看着白发少年，连一直雷打不动的雷恩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来两位厨师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作品，现在开始进行评审！首先是雷恩的作品！”
雷恩往前跨出一步，“我的作品取自‘鱼跃龙门’的典故，请各位大人试吃！”
层层叠叠的江水中，一尾锦鲤活灵活现，扭动着晶莹的身躯仿佛就要一跃而上。
李大人摸摸打理得极好的胡须，“妙啊，这鱼鳞是片好的鱼片淋上红色的酱汁，这层层叠叠的海浪是牛肉，再搭配其他的时令蔬菜，看上去颜色清新，就像是一幅画啊！”
张大人夹起一片鱼片，仔仔细细地品味，“这酱汁调配得很有特点，微微的香辣正好衬出鱼肉的新鲜甘美。”他又夹起牛肉，摇头晃脑“嗯，牛肉Q弹无比，很有嚼劲，而且因为是现做的，还留有肉汁，没想到冷却下来的菜也如此有风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