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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冰室转身关好门，走到书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喜欢的零食吃完了？”
“还没……”紫原没什么精神地捡起地上龙猫毛毯的手机插上充电底座，“刚才打电话了。”
“哦——”冰室了然。
过去一个月里，同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小孩子有各种各样的特权，同样也有各种各样的限制。
哪怕紫原表现得再认真，谁又会把这些话当真呢？退一万步哪怕说这份感情是真的，也没有人会站到他那边。
不说这份感情本身有多艰难，在赤司和紫原这些大家族里，利益和体面永远比个人意愿来得重要。
而且紫原哥哥说“不”的理由很充分，敦还是个小孩子呢，悠着来，别说结婚，恋爱也要先找到合适的对象吧。什么？征十郎？今天天气真好啊敦你的美味棒吃玩了吗——
看着紫原哥哥被某人这么痴缠，冰室很好奇到底奇迹队长是怎么对付过去的。别说电话轰炸，紫原能手机邮件也被限量为一天一封——而紫原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赤司征十郎的话像是有魔力，让面前这个任性的大孩子乖乖服从。
“为什么敦不长大呢？”冰室看着徒手把纸箱撕坏的人，不能达成愿望的小孩子总是格外暴躁。
“长大就不一样了，阿赤仔会讨厌我的。”紫原拿出一盒棉花糖“唰”的撕开，独立包装的白色糖果散了一点。
“嘛，小孩子的敦很可爱，但成熟的敦更适合谈恋爱吧？”冰室趴在椅背上微笑说道，“再说长大了才有自主权啊。”
紫原抓了一把糖果，又拽上一箱美味棒，这才走过来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阿赤仔喜欢的就是我啊，如果他喜欢成熟的人，他就会和绿仔玩了，虽然他很傲娇。”
“哦？”冰室很感兴趣地挨过来。
“小黑子和阿赤仔的感情也很好，”这个话题紫原很重视，甚至先把美味棒放开了转过椅子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人，抬起手一把排在自己胸口上，“但我才是阿赤仔心里最特别的人，我们是一国的。”
“你们感情的确很好。”这一点冰室承认。
“如果我长大了，和你们就没有区别了，阿赤仔为什么还要喜欢我？”紫原看起来认真而苦恼，虽然还带着孩子气，给人感觉却很不一样。
“紫原敦是阿赤仔的紫原敦，”紫原接着道，“如果我不是了，别人就要把我的位置抢走了——所以很危险。”
这年头的小孩子都这么有哲学思想吗？
冰室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敦不想长大是因为赤司君喜欢——”冰室上下扫视着紫原，“这样的你？”
“嗯！”紫原重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以前不可以长大，现在也不可以~~~”
“喔……”冰室也跟着点点头。
之前他觉得敦很天真，现在发现，原来天真的人是他们才对。
敦感受到的，比他们看到的更深刻。
“所以好烦~~~”紫原像模像样地长叹了一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书桌上的白色棉花糖，“长大了阿赤仔就不要我了，不长大又不可以和阿赤仔结婚，怎么办？”
————少年紫原敦的烦恼：长大or不长大，这是个问题————
进入十月的日本，天气很快转冷。
赤司晨跑的运动服也换成了长袖，山间林荫小道上，白色的身影很有节奏地拾级而上。
虽然分宅里有跑步机，但赤司依然选择了跑山道，毕竟有坡度的路径锻炼效果更好，而且风景也赏心悦目，能很好地放松心情。
更重要的是这一带基本属于赤司家，早上晨跑的只有他一个，就算自言自语也不会被人听到。
“你一天不放手，他就永远不会长大。”有着蔷薇发色的少年感受着上坡特有的地心引力，漫不经心道：
“你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小孩子早点断奶比较好。”
【敦不长大是有原因的——】
“停，不管以前是什么原因，现在也变成是你了。”
【这样说对我可不公平哦。】
意识里的声音很温和地提出异议。
“谁要跟你谈公平，”赤司调整着呼吸，“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是，我把敦当朋友，可是有人把他当宠物。】
宠物是拿来干什么的？
赤司没有否认自己虽然不怎么待见紫原，却也很少拒绝他的要求——合理的要求。
只要不过分亲近自己，所有其他要求都是合理的，包括供应零食，包括默许紫原可以在赤司主宅里进出自己的房间，包括容忍紫原孩子气的言行——比如说紫原提出“阿赤仔穿套帽衫最可爱了多买一点好不好”的意见也没有发火，只是把自己所有连帽的衣服打包丢给他而已。
“我以为这是你希望的。”
次人格偶尔代班照顾一下宠物，也没有什么好奇怪——比起“自己”任由某人抱着午睡来说，赤司觉得自己的行为当不起“宠”这个字。
【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喔。】
“你想太多了。”赤司放慢速度跑了一阵，然后开始慢走放松。
金色的阳光斑驳了一路的树影，林间小鸟正叽叽咋咋叫得热闹，偶尔传来破空的振翅声，很快又消融在鸟儿的大合唱中。
早晨山间的草木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赤司走到凉亭长凳上坐下，闭上眼睛感受大自然的宁静。
【为什么你最近这么在意敦？】
估摸着“自己”休息够了，意识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以前从来不管他说什么。】
“他很烦。”赤司直接了当道。
以前他很少面对紫原敦，现在也不大想理他。
初二之后，次人格虽然出现，但日常生活学习中，占主导地位的还是主人格，而升入高中之后，两个人格的位置就调转了过来——不管是压制洛山篮球部，还是学生会的交际，又或者是面对公司实习的人和事，次人格的策略和手段要比主人格的凌厉得多，也更直接有效。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温和体贴是拉拢人心的工具，却没有强势的进攻和实力展示来得霸气。
赤司睁开眼，摸着已经有些年头的木凳没有说话。
虽然也可以让小征出来面对紫原敦，但鉴于目前的情况，他并不希望他们接触太多。
小孩子的执念是可怕的，宠物也一样。
【我已经把他调/教得很乖了啊。】
听着脑海里理所当然的话，赤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调/教……
到底是谁把谁当宠物？
“最近不乖行了吧，”赤司站起来，“我会处理好，你去睡吧。”
【别太过火了。】
“玩不死他。”
赤司没好气地说，然后强行把“自己”的意识隔开，转身向山下走去。
快点长大吧，你们两个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队长真是辛苦你了——
☆、恶梦
赤司宗家人丁并不兴旺，在家主那一代尚有两兄弟，到了赤司这一辈，只剩下他独苗一支。赤司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已经去世，赤司又反对父亲再娶，这么多年来相互间关系有些冷淡，两人在主宅各占一方，连一起进餐的时间也不多。
而自从赤司升上高中搬到京都后，两人见面的次数更是直线下降，上一次用餐，还是在分公司会后的聚餐上碰到的。
所以赤司从山上下来，听到千鹤说父亲要过来分宅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讶异。
“父亲要过来？”
“是，赤司少爷，”赤司千鹤维持着鞠躬的姿势没有直起腰，“家主大人说午后4点15分会到达，请少爷下午和晚上不要安排其他的活动。”
“嗯，我知道了。”
赤司拉下头上的白色毛巾，然后向浴室走去。
父亲这个名词，对于两个赤司来说都没什么存在感。赤司慎一郎对待儿子的态度也是严格要求多于温情脉脉——也许对这个庞大家族的两位掌权人来说，那些家里长短，父慈子爱太过矫情而多余。这半年来两人见面最多的是在公司会议上，谈论的不是公司的发展项目就是市场形势，或者赤司的培训计划，除了这些，他们之间可以交流的内容也所剩无几。
洗漱过后赤司先完成了洛山的训练计划，12月的Winter Cup已经近在眼前，诸项事宜都需要安排下来，然后是家族的内部课程，除了从初中延续下来的帝王学，商业管理也正式加入课表，过后就是午餐时间。
这一顿赤司吃得不多，没多久就放下了筷子回书房午睡去了。
典雅的和室里，榻榻米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
修长的手指搁在米白色的被单上，蜷缩的五指不若平时那样放松，看起来有点僵硬。被蔷薇色刘海掩盖的额头也微微渗出了汗，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小征！”
一声断喝不知道从梦里还是现实里响起，生生把赤司从梦中惊醒。
床上的人蓦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罩三秒，毫不犹豫地掀被下床，径直走进浴室拧开了莲蓬头。
密集的水流洒下，带走了身上因惊蛰而泛起的燥热。
十月下旬里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山腰上的主宅温度不比平地高，身上的温度很快降了下来，赤司等呼吸平稳下来，用力关上了水龙头，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然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小征，你梦见什么了？”
【忘记了。】
另一个赤司的声音里之前的惊惶已经消失无踪，回复了平日的温和。
“嗯。”
赤司解开腰带把身上湿透的浴衣脱掉，“你睡吧，我要出见你父亲。”
【好……刚才的梦你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少年异色的双瞳里目光冰冷，擦干身体套上浴衣就向外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意识里的人沉默了下来，而后渐渐退出了赤司的感知。
—————咳咳咳队长你走光了（中剪刀_（：з」∠）—————
初秋里骤然被冷水浇上一通，加上某人恶梦的影响，赤司在房间缓了一阵，才离开房间向书房走去。
意识可以随时转换，留下的痕迹却不会马上随之消失，“自己”恶梦之后的不安神色已经被赤司的沉稳冷静所取代，但脸色多少还是有点苍白。
“没睡好？”赤司慎一郎待得儿子把茶泡好了端过来才开口发问。
这位现任赤司家主说话不疾不徐，目光清湛而坚定，在岁月的淬炼下气度沉稳而内敛，穿着深蓝色和服品茶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学者而不是一个商人。
“没有。”赤司动作利落地把茶具一一安置好，又给水壶添上了井水，这才正身坐好，“不用担心。”
“嗯，”赤司慎一郎微微颔首，“那就好，学校怎么样？”
“不错。”赤司表情淡淡的，“学生会的活动酌情参加了一部分，其他家族的二代也有不少人在。”
接到对面男人的眼神示意，赤司有条不紊地说了下去：“实习第一阶段已经结束，对公司的基本运行和流程已经熟悉，从下周开始会转到会计部……”
和赤司慎一郎的慢条斯理不同，赤司说话间也带着自己干脆果断的风格，倒是主人格的小征从来一派温和，说话间多少有几分父亲的味道。
少年的声音响了几分钟，然后停了下来。
“我很久没看到小征了，他怎么样？”
“还不错。”
“是吗，”赤司慎一郎微笑审视自己的儿子，“征十郎，你做得很不错。”
“是。”赤司坦然地应了声是。
“不过，”赤司慎一郎微笑不变，“还不够。”
“哦？”赤司表情淡然。
“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有人建议放宽继承人的选择范围，或者收养养子以备‘不时之需’。”赤司慎一郎食指在矮桌上有节奏地敲动，“继承人，有一个就够了。”
赤司静静听着，抬手执起紫砂茶壶给两人续茶水。
“当然，这只是私底下的建议。”赤司慎一郎的微笑从头到尾没有变过，“你和小征的表现都很优秀，但是双重人格这种不确定因素并不受欢迎。”
赤司安静地等着下文。
“征十郎，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现在说这句话为时尚早。”赤司放下茶杯，终于开口。
“是吗，我觉得你比他更适合。”
赤司的眉头终于皱起来，看着面前的人语气有点冷：
“您现在的态度——我很意外。”
小学六年级他出现之后，可是马上被面前这个男人下令抹杀掉的。
“这几年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
“小征的成长你不期待吗？他多少有点像你。”赤司的语气微带讽刺。
“哦？你觉得小征能做得比你更好？”赤司慎一郎看着儿子笑得有点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