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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看在眼里,话语温和,态度坚决“顾惜朝,我不能看你继续错下去。回头吧。”
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回头是岸,回头,回头。说的轻巧。
在发生了那么多时候,在他已经做好选择之后,在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的梦想的时候,这个人告诉他:回头是岸。
莫不是一个笑话。
顾惜朝无法抑制的笑了出来,笑到眼泪溢出,笑到声音晦涩“戚少商,人本不过是一个试验,被无知和错误化作了我们的躯体。如今你们都说我错,可是等到我爬到最高位置的时候,等到我一手掌握电影界的时候,谁又能说我今天所做的是错的?”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逆我者亡,顺我者昌。戚少商,你知道这电影世界发展的必然规律的,要想掌握对电影的话语权,首先要有控制电影运行的权利才行。”
顾惜朝说“我不回头!”
坚决的,笃定的,甚至是带着自我说服的:不回头。
戚少商伸手捏住顾惜朝的下颌,眼里一片沉郁的冥黑,让人看不透思绪“死不悔改,果然是顾惜朝。那我们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语言解释不清,甚至肢体也纠缠不清,戚少商冷笑着逼视进顾惜朝的灵魂,仿佛想借此让他看清,他所坚持的,是如何偏执的一场荒谬。
顾惜朝避开他的眼神。
之前觉得模糊不清的音乐,因为两个人的静默而格外的清晰。
女声婉转,低回缠绵: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
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
醒后要归去
……
顾惜朝推开戚少商已经不加任何力气的手,转身离开。
世上的爱情,逾越过生,逾越过死,比生死还不朽无尽。可是顾惜朝突然发现,即使有情,千山万水,也依旧是寂寞独行路。
第十三章
马上要进行另一组的外景的拍摄,顾惜朝正指挥着安置机器,就在这个时候,身为监制的黄金鳞凑过来,神色怪异的说“刚刚听说,附近有另外一部戏也在这里拍外景。”
看着黄金鳞古怪的神情,顾惜朝心中猛然一动,不会那么巧吧。
“欢乐的剧组。”黄金鳞说“居然是我们的死对头,戚少商。想不到吧!”
黄金鳞对戚少商的态度很单纯。只是感觉到碍眼。明明已经将他拍落尘埃之中,再无法超脱。偏偏这个人下一秒却又挣扎着起来,愈挫愈勇,百折不挠。
明明是无懈可击的计划,每次偏逢他便失败。真是,万分的让人挫败。
“围场这么大,都可以碰到一起,也算是有缘。”顾惜朝抬眼远望向那个整顿的队伍的模糊的影子“可惜,傅董事有安排和命令,他这戏注定是拍不成了。”语音里似乎微有感叹。
黄金鳞仿佛想起了什么的笑了出来“这倒是必然的,舅舅已经和这边的公安局文章文局长打好招呼了,一切自然有他们出面摆平。倒是你,电影的其他方面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我做事,必然是有完全的把握。”顾惜朝冷冷的看着黄金鳞,语气复杂“只要黄总监配合,我相信电影会拍的更好的。”
黄金鳞虽然不是着意阻碍,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然,整个剧组的各个关键环节都安排好他的人。凡顾惜朝做任何决定,总是牵牵绊绊的要通过黄金鳞。导致整个电影的进度非常之缓慢。
“哟,顾导你可别这么说,这个电影剧组里,只要和拍摄有关的,都只有你一个人说的算。凡事你做的决定,可不带这样推卸责任的!”黄金鳞状似诚惶诚恐,却从骨子里透出那么点不屑来“还是说,你这是在为以后的失败找借口?”
“黄总监的口才倒是非常好,但愿你不要光说不练才好。对于你的办事能力,我表示怀疑。至于我是失败还是成功,不到最后,谁也不好说,在到达尘埃落定之前,我只找成功的机会,从不找失败的借口。”顾惜朝露齿一笑,森凉的白光。
黄金鳞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却依旧挂着微笑“顾导,我看这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的演员们为什么还不过来?”
……
顾惜朝走进临时搭起的更衣间的时候,息红泪正在发脾气。周围的演员,经纪人,化妆师……一群人受到怒气的波及,只能扎着手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息红泪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插着腰,以一种饱含怒气的口吻说“既然你的‘正事’如此重要,那你还来这里工作做什么,忙你‘正事’就好了!”
顾惜朝皱眉走了过来“怎么乱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着他们。
“我看这戏还是不要拍了!”息红泪郁愤的将手机甩了出去,忿忿不已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地面的土说。
工作了这么长时间,顾惜朝也知道,以息红泪对于工作的认真负责,说出来这样的话必定是另有原因。
“怎么回事?”顾惜朝转身问一直在旁边的剧务。
原来是,这部戏里的总化妆师在外面参加别的PARTY,一直没有结束,所以让息红泪等人苦等了一早上也依旧没有来,打电话过去,一片喧声,电话里的声音也是酒醉的姿态,说着那边正在忙,让这边等着。
息红泪正巧站在旁边,听到这里,怒气充盈,便有了刚才的那番言语。
剧务心疼的拿起被息红泪扔到角落里的手机,那个是他上个月才买的,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被息红泪拿过去,结果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他可以不为这部电影负责,但是总要为他的工作负责。”息红泪气愤的难以自持“如果大家都不需要负责的话,我不知道我为这个角色而努力负责的态度算什么!”
顾惜朝听罢,面露寒色,对剧务一字一句说道“打电话过去,结算工资,请他走人。”
看到剧务面露难色,欲言又止,顾惜朝挑眉问道“怎么了?”
“那个化妆师,是投资方中的一个亲戚,和监制的关系也很好。”剧务吞吞吐吐的说道。
“哼,关系很好么?”顾惜朝瞟了一眼刚走进来的黄金鳞,对剧务厉声道“打电话。”
看到顾惜朝面露不豫之色,剧务不敢怠慢,立刻向旁人借了手机打了过去。如此这般的说了之后,电话那边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的收拾东西赶来,一边恳求着将电话转给导演。
顾惜朝接过电话,电话里那人一片道歉声,说着下次注意之类的。请顾导多多考虑各方面的关系。
顾惜朝声音泠泠,如冰如玉“就算是投资方本人来也没有用,”看了一眼刚刚了解大体情况的黄金鳞“在这个剧组里,凡事和拍摄有关的事情,只有我说的才算。对于你,就两个字:滚?蛋!”
合上电话,巡视一周,周围其他人被震住了般,一时鸦雀无声。黄金鳞听着他刚刚拿来噎顾惜朝的话被如此运用,一时也只能静默。
“我们只有一个化妆师了吗?”顾惜朝直视剧务,声音凛冽“其他的化妆师,先把演员的妆都上好,准备开拍。”
由于之前耽搁了一段时间,加上那点不愉快,息红泪很长时间都进入不了状态。
整个戏拍的磕磕绊绊的,十分不顺手。息红泪调整不过来,一切也都无法。纵使顾惜朝想在今天将之前的镜头都补拍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奈之下,只好喊大家休息,让息红泪好好调整状态。
顾惜朝一个人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穿过这个树林,便是戚少商拍摄的场地了。可就是在这么一个只要稍稍迈前几十米便可以看到的时候,顾惜朝踟蹰不前,犹豫起来。
去了,要说什么?可以说什么?
黄金鳞和上面文局长的合计,为难戚少商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公安局在这个情况下,也乐于从这个的剧组身上榨干最后一滴油水。
世界之大,很多地方实际上都是法律的真空。林业局的有权利扣押电影拍摄的东西,公安局有权利要求摄影组删改拍摄内容。说到底,这些部门也不过是盘根错节,互有交通。说到底,金钱和权利才是测量一切的标尺准则。
顾惜朝从来就懂得这个道理,他也大概可以猜到公安局会实行什么样的手段,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因为知道,所以感觉到了压抑,呼吸困难的恨不得快些结束这让人可憎的所谓‘任务’。
只有满足傅宗书的要求,他想做的事情,才真正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正想的出神——
“顾先生好雅兴,顶着日头来散步么?”经常在晚晴身边可以听到的声音传来。
顾惜朝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坚毅的男子,不禁微皱了皱眉头。
“铁先生好闲情,顶着日头来聊天么?”顾惜朝笑着反问回去。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相遇,说偶然什么的,未免显得虚假。而看铁手的样子,便是有很多的教诲要说。
也许晚晴喜欢听,但是,请恕他没有时间浪费。
顾惜朝问完便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欲离开。
“顾惜朝,傅氏对戚少商如此穷追猛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别的什么吗?难道你认为傅氏并吞连云会急迫到连戚少商再拍一部电影都不允许,连一条活路都不给还大有用处的戚少商吗?”铁手在顾惜朝身后大声说道。
顾惜朝步伐顿了顿,转身略带了些疑惑的看着铁手。
“傅氏是一个大泥沼,里面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何必深陷其中?”铁游夏皱着眉头说“我略知道一些,只是看在晚晴的情面上一直不予理睬,但是,若傅氏再这样咄咄逼人下去,下场怎样也就不好说了。”
以铁手温厚的性格说出来此番话来,倒是少见。顾惜朝想了想,对铁手说——
“铁先生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人在出门的途中,被强盗拦住,强盗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对了,我就放你走,不然我就杀了你!’,那人无法,只有答应。强盗便问‘一加一等于几?’那人回答‘二’,可是,最后却依旧被杀了。你可知道为什么?”
铁手正在和顾惜朝说正经的,不想被顾惜朝扯到这里来。但任脑中千回百转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便问道“为什么?”
顾惜朝看着铁手,嘴角明明带着笑意,偏偏眼角却堆积着沁人的冰, “强盗对着那人说” 一个字一个字越发的缓慢,
——“你知道的太多了。”
铁游夏瞳孔骤然紧缩。
顾惜朝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惜朝转身一笑“所以,像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你说是么,铁先生?”
第十四章
顾惜朝回到拍摄现场的时候,正看到英绿荷和黄金鳞在一旁拉拉扯扯的调笑。看到他来,黄金鳞眉头皱了皱,嬉笑的拍了英绿荷的腰一下“来,看看我们英勇的顾惜朝顾导演!”
英绿荷言笑晏晏的走过来“早听傅爷和我说,顾导演是他的得力帮手,今日方才看到顾导的厉害,我崇拜的紧呢!”
“傅董事长和你提起我?”顾惜朝有些疑惑的问。
英绿荷这个人,顾惜朝知道的不多,只零星一些,这个女人,与各个大的投资商和制片的关系都很好,澳门的九爷和她的关系也十分复杂微妙。
但却没有想到,她和傅宗书之间也有复杂的联系。
黄金鳞听到顾惜朝的话,不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提起你就是看重你什么,不过是因为英子是自己人,所以舅舅对她没有隐瞒罢了。”
顾惜朝眼神一闪,淡淡道“看不看重我这倒是次要的,看不看重戚少商才是主要的——为什么一定要对戚少商赶尽杀绝?”顾惜朝逼近一步。
黄金鳞故作不解道“你问我为什么?一直对他赶尽杀绝的不是你吗?顾先生真是健忘。哦,顾惜朝你是看到戚少商的遭遇,同情他了?”
顾惜朝只看着他冷笑“同情么?我从来不同情他的。”
“我现在却有些同情他了。”黄金鳞挪揄的说“遇到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戚少商还真是可怜啊。——很多人都同情他,所以,你不同情他是为了向舅舅凸显出你的不同吗?”
“你的同情,就像是那些所谓的同情者一般,走过来,将他的不幸描画一遍,——于是便可以满足且飘然的走开了。哀他的痛苦犹如他们自己的痛苦么?最后,很好的消磨了一个下午。”顾惜朝嘲讽的说道“虽然很好,但我不像你有这么多的时间消磨。”
此时,黄金鳞反到无言,他突然发现,无论他们做着何等的合作,无论他们做着怎样相同的事情,只能越加发现他们不可能是同一路人。
舅舅也只是早就看出这点,所以才永远不会成就这个人。
到底是非我族类。
顾惜朝将自己的罪恶毫不避讳的撕扯在大家的面前,坦坦荡荡。
他和你做着一样的罪恶的事情,但是他却在一个更高的点,蔑视的嘲笑着你。真是令人恼怒。
黄金鳞拂袖而去,不过,与其说是因着怒气而离开,不如说是因着